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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華亭》:這不是言情劇,而是君臣父子“情”與“權”的較量

《鶴唳華亭》:這不是言情劇,而是君臣父子“情”與“權”的較量

很久沒追劇,卻對這部虐心的《鶴唳華亭》割舍不下。早在上學的時候就拜讀過雪滿梁園的這本書,當時有很多典故和引用看不懂,直到看到改編的電視劇才發現這部架空小說如此深刻。

《鶴唳華亭》曾是晉江文學網年度評分第一,并長期傲居閱讀量熱榜的一部古言小說。作者雪滿梁園畢業于北大曆史系,他的作品用詞考究,書中有多處模仿“廿四史”、“通鑒”等史著裡的章奏、書劄,字謎、骈賦等用的都是古言的文體。

作者在《鶴唳華亭》的書中注釋說此故事設定的服飾藝術從北宋,典章制度從明代。電視劇很好的還原書裡關于朝代制度、禮制、服飾的描述。

看劇的過程觀衆不僅被主角的遭遇牽動心思,而且能夠欣賞到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理想、氣節、禮儀、生活品味等極緻之美。

而且,這部劇超出其他古言劇的地方更在于,它不拘于主角感情線的發展,把視角放在了高揚儒家文人的仁心道義,揭示傳統儒家倫理與君臣綱常的激烈碰撞,充滿對封建君權制度的控訴和反思。

《鶴唳華亭》:這不是言情劇,而是君臣父子“情”與“權”的較量

“鶴唳華亭”的出處

“鶴唳華亭”來自典故“華亭鶴唳”,此語出自《世說新語·尤悔》:“陸平原河橋敗,為盧志所讒,被誅,臨刑歎曰:‘欲聞華亭鶴唳,可複得乎!’”。

說的是西晉八王之戰時,名士陸機受成都王司馬穎重用,在讨伐長沙王司馬乂時,任命他為主帥,統領二十餘萬兵馬。陸機一開始請辭,被成都王拒絕。

後來其他部将見這位南方主帥一副書生氣,故意不服從調配,陸機又缺乏作戰經驗,結果損兵折将,大敗而歸。

成都王心腹盧志遂誣陷陸機與長沙王有私,成都王聽信讒言派人抓捕陸機。陸機知道消息後,苦笑着脫去戰袍,歎道:“想在聽聽華亭的鶴唳聲,可是再也聽不到了。”之後被處了極刑。

與“華亭鶴唳”相對應的還有“上蔡蒼鷹”。

《史記.李斯列傳》:“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鹹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複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秦朝名相李斯被趙高饞害,臨刑之前,他想到之前與兒子一同出上蔡東門臂架蒼鷹狩獵逐狡兔的情景。

詩人李白在《行路難三首》感概這兩人的命運時寫道:“陸機雄才豈自保?李斯稅駕苦不早。華亭鶴唳讵可聞?上蔡蒼鷹何足道!”

《鶴唳華亭》:這不是言情劇,而是君臣父子“情”與“權”的較量

這兩個典故說的都是“誤入仕途之悔”,若當初不為青雲所誤,即便平淡度過餘生,也好過平白丢掉性命。

陸機、李斯是否入仕,一開始還有選擇的自由,而《鶴唳華亭》的男主太子蕭定權生在皇家,一出生就背負着皇太子這個沉重身份,人生不容許有絲毫差錯,否則便是萬劫不複。

作者選擇“鶴唳華亭”作為小說的名字,注定結局充滿悲劇性。第一集女主角陸文昔對父親說:“唳清響于丹墀,舞飛容于金閣,鶴實為猛禽,可以搏鷹”。

這句典故出自南朝劉宋時詩人鮑照的《舞鶴賦》。這篇賦文,講述仙鶴降落凡間,最終被圈養,終生不得自由的悲劇故事。

作者開篇引用這個典故,以鶴為喻暗指太子蕭定權的人生結局。

蕭定權擁有像鶴一樣高潔的品行,也有如鶴一般可搏鷹的能力和勇氣。但生于無情帝王家,注定無法留住命中所愛,心中牽絆越深,越難得自由。

《鶴唳華亭》:這不是言情劇,而是君臣父子“情”與“權”的較量

帝王的權衡

這部劇首先是一部權謀劇,言情隻是其次。推動劇情發展的不是男女主角的感情互動,而是皇帝的權衡利弊。

故事開始于一個雪夜,沒有旁白和字幕,劇中人對話也很簡短。

但從事件的反轉和推進中可以看出,這是三個利益集團的較量。

太子和以盧世瑜為中心的言官加上手握兵權的國舅顧思林為一方,齊王與其母趙貴妃以及齊王妃之父中書令李柏舟為一方,皇帝及其心腹大臣為第三方。

太子和齊王是互相較量的關系,皇帝是各方勢力的平衡者。齊王想扳倒太子上位,太子想讓齊王盡快就藩離開。皇帝力求維持各方勢力的相對平衡,以確定朝局和自身權力的穩固。

是以經過幾輪較量可以發現,即使太子占優勢,皇帝也沒有攆齊王走的意思。

皇帝希望保持這種平衡,讓較量的雙方都無法鎖定勝局,這是權利制衡的一種方式。

從太子加冠這件事可以明顯看出皇帝的心思,他并不是不願意讓太子加冠,而是把這件事作為一個讓太子舅舅顧思林出山平定戰亂的籌碼。

在其位,謀其政。上位者有其身份立場的考量,和親情無關。皇帝首先是這個國家的掌權者,其次才是太子和諸皇子的父親。

《鶴唳華亭》:這不是言情劇,而是君臣父子“情”與“權”的較量

父親的心思

電視劇已經播到51集,面對父親,太子依然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隻有和表哥以及陸文惜在一起的時候才稍稍開心一點。

從電視劇開播到現在接近尾聲,評論區很多人留言認為皇帝對太子涼薄,看不出絲毫親情,包括很多觀衆棄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得不說皇帝确實在“套路”太子。

“冠禮案”中皇帝讓心腹李重夔告訴太子隻要他認錯,便不予追究,可是第二天當太子攔下罪名,皇帝卻要嚴懲,太子驚愕的表情中充滿痛苦。而當最後查出是齊王的過錯,皇帝卻并不想嚴懲。

包括後面太子求取陸文惜,為老師盧世瑜求情,皇帝對待太子的請求基本都是駁回,甚至諸多為難。

但是皇帝從一些細節中也可以看出,皇帝對太子的愛。

在無人的夜晚,皇帝拿出先皇後的畫像說起太子小時候喜歡舅舅,看見父親就躲的事,說:“那時候爹已經不如舅舅親了呀!”

太子求娶陸文惜的時候,皇帝不同意,但是當太子哭着在門後說:“爹爹,你是要誅臣心嗎?”,皇帝讓身邊的侍官去查陸文惜的生辰,有意滿足太子的心願。

包括皇帝一次次看似偏心的“苛待”,都是想不到的磨砺太子,栽培他、考驗他。

對于兩個兒子的培養,他有不同的定位,教養之道和要求也完全不同。

他對心腹李重夔說:“大郎首先是朕的兒子,而太子首先是朕的臣子。”從這句話可以看出皇帝的态度:齊王再怎麼折騰,将來也不過是個藩王,與太子是君臣關系。而太子将來是要擔起祖宗基業的皇太子,是以必須以國事為先。

身居其位的皇帝知道上位者的面臨的挑戰和必須具備的心性,他說:“這個位置,容不下怯懦之人,更容不下無能之人,太子應該是一隻乳虎。”

《鶴唳華亭》:這不是言情劇,而是君臣父子“情”與“權”的較量

蕭定權的訴求

皇太子蕭定權由于幼年喪母,兄弟不親,又畏懼父親,失去太多,是以對僅有的溫情充滿依戀,他比常人更渴慕親情。

在他心裡,老師盧世瑜夫婦、舅舅顧思林、表哥顧逢恩,這些人于他而言就像是父母兄弟的化身,他将所有對于父母兄弟的親情的訴求,都傾注到這些人身上,肆意地從他們身上索求撒嬌、寵溺的感覺。

他愛着的人,他都用盡全力保護。

為老師盧世瑜向皇帝服軟哭泣,為顧逢恩用盡手段不惜違背初心與人勾心鬥角,為舅舅找上禦史中丞要挾他彈劾皇帝,他可以置自己于危險之中,不顧身份尊嚴,隻為保證心裡愛護之人。

但是,太子的這些行為在皇帝看來,就是“婦人之仁”。隻會讓他輕信他人,反受其害。是以,皇帝也是用盡手段,扶持齊王,“迫害”太子珍視的人,要教他放下心底的愛,因為這對于人君而言是忌諱。

其實不止是皇家,即便是尋常百姓家,也是對第一個男孩要求更高。

因為他擔負着振興家業、護佑弟妹的責任,是以必須要嚴格要求。而對幼子由于沒那麼多期望,會多些寵溺。

但是父母們往往忽略了這一點:老大也還是個孩子,他也有對于親情的訴求,他也想被人愛。

劇中太子不懂皇帝的心思,一味覺得爹爹不愛他,他想要故意不給他;皇帝也不了解太子的需求,認為他性格軟弱,是磨砺太少的緣故。

《鶴唳華亭》:這不是言情劇,而是君臣父子“情”與“權”的較量

皇太子的心思

前幾天本劇的作者兼編輯雪滿梁園微網誌轉發羅晉工作室,用莎士比亞所著《亨利四世》中一段英文“Uneasyliestheheadthatwearscrown(位高者,心不甯).Mycrownprince.(我的皇太子殿下)”。表達了劇中蕭定權必須要經曆的磨砺和心底的抗争,并對劇中羅晉的表演提出肯定的贊揚。

電視劇剛開播的時候,很多沖着羅晉演技而來的觀衆很失望,他們評論說其飾演的皇太子隻會哭,一點用都沒有。但是當看到後面發現太子身處的境遇,便會知道羅晉的表演恰到好處。他把蕭定權的内心淋漓盡緻的表演了出來。

太子并非隻會哭,他不是不懂權謀,而是不屑用計謀。“冠禮案”最後,他掌握了證據和證人,有信心當衆拆穿齊王的陰謀,但是他一開始沒有這麼做,而是想試探父親的心思,想給齊王一個機會。

包括一開始衆臣情願讓太子加冠,老師和表哥都勸他置身事外,但是他沒有,一方面是他心慈,另一方面他有自己的考量:這麼多臣子為自己的利益鞠躬盡瘁,自己如果躲着不出來,臣工會覺得他不可依靠。

扳倒李柏舟的計劃也是他一開始就計劃好的,步步為營,隻待願者上鈎。皇帝曾說他不自量力,李柏舟從政的時間比他的年齡還大,他怎麼可能是對手。

但是他做到了,而且赢的非常漂亮。

劇情進行到51集,接近尾聲,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處處讓太子為難的不是皇帝、不是趙貴妃和齊王,也不是其他阻撓的人,而且太子自己。

他深受儒家思想影響,注重仁德,又因幼年經曆,格外看重親情。是以,于朝堂,他不願對兄弟趕盡殺絕,于家事,他渴望親情,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所愛之人。他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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