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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亂世佳人》賞析:

作者:充滿元氣的影視剪輯

GONE WITH THE WIND》在中國的翻譯有兩個版本:《亂世佳人》和《飄》。我比較喜歡後者,正如電影開始時打出了一行字幕:A civilization has gone with the wind.一個文明是随風而飄的,最終是要飄散的;一個人的命運是随風而飄的,最終也會飄散。其實又豈隻是一個文明的飄散,随着文明飄散的是,無數個生命個體,一代人,一代人的夢想,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就像是面對一個終極的目标——死亡——一樣,你是選擇清醒而悲觀空虛地活下去,還是抛開這終極的目标盲目地積極活下去;在一個文明消逝之後,你是選擇在緬懷中活下去,還是抛棄過去,從新開始。在電影中,給出了幾種選擇。 灰色的模糊輪廓 阿希禮是一個注定應該過一種富庶安甯的生活的人,否則就是一個悲劇。他見不得任何清晰的事物:鮮豔的色彩刺痛他的眼睛,清晰的線條刮傷他的皮膚。相反,平靜單調的生活、沉靜纖弱的妻子,由想象勾勒出來的音樂和文學,這些模糊的形象卻帶給了他安全感,他太習慣它們了,柔和、缥缈。但是,一聲炮響,一個士兵的倒下,一座建築的崩塌都以清晰而血腥的畫面刺激着他柔弱的神經。他很清楚的意識到世界已經變了,這于他毫無改變,隻能加深他的悲劇。并不是他沒有能力去應付即将到來的世界,隻是他不敢面對的态度削弱了他在新的文明下生存的能力。 其實阿希禮并不能算是他所懷念的那個文明的最好代表。如果一個文明隻以一種享受的姿态出現,而沒有踏實的實幹,就像一個海市蜃樓,這樣的文明是沒有存活的資格與魅力。我認為在此電影中這個文明的真正代表是奧哈拉太太和玫蘭妮,她們既有修養地悠閑地生活又能勇敢的面對困難。這才是這個文明真正的意義與魅力之所在。阿希禮充其量隻不過是繼承了文明的表象,享受這個文明經過漫長的奮鬥後的成果,卻沒有記住與繼承這個文明在早期開發的階段所表現出來的勇敢的性格魅力。他天生就是懦弱的,被道德束縛的他還是可以在新的文明下生活下去,但是其内心潛藏着巨大的恐懼與厭惡,也就是說,他永遠也不能融入那個文明當中。後來也證明他不能使妻兒過上很好的生活,他沒有能力在那個滿是殘酷醜陋的競争生存下來。 阿希禮在戰争的殘酷現實的逼迫下,漸漸明白他所處的文明已經沒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了 :它沒有可以抵禦他人進攻的現代化設施,卻滿懷為國犧牲的雄心與對現實情況的無知與狂妄;隻既希望于與歐洲的棉花貿易幫助自己取得勝利,卻不知道世界正被一場新的革命所改變着。戰争不是最可怕的,它隻是消磨你的生命,個體的意志;戰争之後的價值觀的侵略才卻是對過去的整個文明的颠覆。阿希禮有明确的曆史觀,能夠看清曆史發展的脈絡,卻沒有勇氣去正視曆史的前進的規律。他不夠資格代表一個燦爛過的文明,卻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給了那個文明。一旦此文明飄散,他的精神也随之崩塌,靠道德維持的生命隻是一具沒有生氣的軀殼。 在現實當中太多阿希禮這樣的人,看清現實,隻能徒增他們人生的悲劇色彩,這樣的人是真正的弱者。而阿希禮的懦弱就是展現在自己的理想與庇護消逝後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就必須承擔。其實阿希禮完全可以通過自殺來解脫自己,但是,他太把自己歸類到那個文明當中,受到文明中的價值觀、人生觀、倫理道德、社會習俗的限制。他最終陷入了必須用死的意志來支撐活的軀體,活的職責的困境。他不能怨那個文明,而是自己沒有了解那個文明,沒有超脫于那個文明。 猩紅的粗線條 斯佳麗(Scarlet)本意就是熱烈的猩紅色,但是卻讓她配上了象征希望的綠色。這本就不沖突,隻是色彩太鮮明,輪廓太清晰。她這根粗紅的線條注定要在曆史中留下她明顯而深刻的一筆。她就是電影的主角,她就是被歌頌的對象,她就是電影給予我們關于選擇的答案:抛棄過去,不顧一切的為了生存,就算是一個外表柔弱、從小嬌慣的女人,因為除了自己沒有人是真正的庇護;勇敢地擔起你應擔起的責任,因為責任隻會降臨在能擔起它的人身上。她就是内戰後美國所宣揚與崇拜的女性形象——獨立、自由。塔拉(或者說那片紅色而肥沃的土地)就是“生存”的象征,而斯佳麗對塔拉的熱愛與占有就是對 “求生”的欲望。玫蘭妮的死亡與瑞特的離去就象征着她沒有了依靠,以後的路将由她獨自地走下去。現在的世界上,還有好多并沒有達到沒有美國如此經濟發達的程度的國家中的女性也正在走着這條路,崇尚個人主義、自由主義、拜金主義。“生存”是人類在世上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任務,隻有滿足了這個要求,人類才有精力把生活弄得更有意義。到電影結束,斯佳麗應該算是確定了生存,并且過得很好。可是,人生就是為了有錢,有房子,不受餓受凍這些物資條件的?盲從于生計的奔波,貌似充實的人生真的就是如此有意義,如此值得我們去效仿? 斯佳麗一生也沒有明白一個道理:人生的标準一旦降低了就再也不能回到原來。當她面對戰争,以及戰争失敗後的混亂,一步一步從一個嬌慣的小姐成長為一個堅強而獨立的女人時,她就已經抛棄了她母親教導,抛棄了宗教信仰,也就是抛棄了已逝的那個文明,抛棄的所有她認為阻礙她向前走的障礙(人或者事物):她可以不顧社會習俗而作為一個女人經營木廠,也可以不顧倫理道德而雇傭犯人。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她感到恐懼,但這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之後她并沒有真正融入到一個新的文明中去,她看不慣那些北佬,看不慣他們攫取金錢的貪婪與粗俗。因為她認為自己不同于他們,有一種優越感,一種已逝文明給予她的有教養的優越感(但她不知道給予她優越感的文明已被她遺忘,留在她身上的隻是慣性存在的軀殼),使她産生了一個幻想:隻要她賺取了足夠多的錢,她就能寬容地對待别人,尤其是弱者,而她将使一個過一種舒适生活、又受到人尊敬的高貴女人。先不說她自己性格上本身那中“藐視弱者,争做強者”的态度不允許她這樣;戰争的經曆,原有生活的破碎,讓她作出了抛棄過去、不顧一切向前走的選擇——她開始變得自私,惟利是圖,過去的生活在她現在的生活中的印迹越來越淡,她的生活标準已經降到維持生存的地步,雖然她對她的親人承擔了巨大的責任,雖然她也想要愛情,但是讓自己順利的生存下去的願望萦繞在她的心頭,左右着她的行為。她變成了個人英雄主義、自由主義、反傳統主義的代表。其實這本是一個順理成章的事:當戰争結束後,富庶、平靜的生活一去不複返,人們都變成了連溫飽都難以支撐,也就理所應當的要靠自己的勞動去建立另一個家園,緬懷過去并不能養活自己;而那些倍受紳士們保護的淑女們再也不能享受過去的生活時,既然懷念它不能讓它複活,剩下的唯一的路就是往前走。但是斯佳麗從來沒有想到,她除了生存就再也沒有别的精神寄托:她抛棄了母親的教導,抛棄無法繼續下去的文明,以及文明中的信仰與宗教;她看透了自己不是愛阿希禮的,阿希禮對她已經沒有先前的誘惑了;她也并不是一定要瑞特的愛與幫助,她更愛土地;她最後終于明白了玫蘭妮是她聯結過去的紐帶,她對于自己有多重要,但是她死了。這就是她什麼也不怕的後果,什麼支撐也沒有了。金錢是不能支撐一個人走完一生的。 但是,有一個問題:可以就這樣努力地生存下去,過一輩子嗎?既然原來的文明會消散,就不能保證取代它的現行的文明不會消散。即便我們無法預料到它的終結時間,終結的命運卻是不可避免的。一旦“生存”這個欲望滿足了,一旦被“生存”主宰的這個文明消散了,斯佳麗的選擇無疑就是一種低級的選擇,而這種選擇将被新的文明所取代。我想,新的文明也許是一種要求人文,要求倫理道德規範,要求精神滿足的文明。但是,以後呢?以後将是什麼文明呢?無從知道,隻是就如“A civilization has gone with the wind”中的“A”随時可以換成一個“The”。以後将有更加先進的文明取代它。曆史的程序就是由一個個文明推向前的。 完美的對稱 我認為在電影中,玫蘭妮是那個已經逝去的文明的真正代表:既寬容、沉靜、純潔、知性,又能勇敢的面對困難,捍衛自己的朋友。就像是一個完美的雕塑,剛柔相濟;就像是一幅畫,理性與感性的結合。她喜歡文學,喜歡音樂,她對過去的生活緬懷,在阿希禮的心目中是一根柔和的線條,一個模糊的身影;她可以為了朋友而拿起沉重的劍,她敢于為維護正義而反對文明當中的權威的代表,她可以為了生存而努力勞動,她就是斯佳麗奮鬥中的忠實戰友。是她聯系了這兩個文明,用自己的人格與行為來紀念着過去,極大地安慰了那些對過去懷念的人;用自己的勇氣與氣度,包容着開始新生活的人,給予他們了解與支援。在文明的消逝面前,她選擇了繼續向前,卻又深深地把過去文明的精華烙在心裡。 但是,在電影的最後,她卻死了,也就意味着那個文明的完全消散了,随之而來的将是一種新的文明的統治,個人主義、拜金主義的泛濫。即便她最後不是因為難産而死,她也不會活得很幸福。戰争結束後,過去文明的消逝不是确定與否的問題,而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我們人性的土壤是養不活像玫蘭妮這樣本應生活毫無私欲的天堂的花朵。在電影中安排這樣一個角色,隻是代表着一種回憶與理想,既是對燦爛過的文明的回憶,也是對即将到來的文明的希冀。 影片中阿希禮、斯佳麗、玫蘭妮在文明消逝的面前作出了不同的選擇,也就意味着不同的命運,但是他們不論選擇如何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淹沒在一種文明之下的,他們的命運就像曆史長河中的文明一樣,最終都會随風飄散,因為沒有一個确定的文明個體是可以永存的。從一個文明跳入到另一個文明,也避免不了這樣的命運。但是,好在每一個生命個體都是長河中小小的一滴,在這長河中有無數的水滴分享着同樣的命運。看透後,也許會開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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