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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英華】從哭妻祭文讀吳玉章的家國情懷‖劉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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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英華】從哭妻祭文讀吳玉章的家國情懷‖劉剛

從哭妻祭文

讀吳玉章的家國情懷

劉 剛

1946年,農曆丙戌狗年。新年伊始,和平建國綱領等5項協定在國、共兩黨及民主黨派代表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上獲得通過,山河破碎的中國眼看就要迎來百年複興的曆史機遇。然而,未等協定的熱乎勁散盡,國民黨即于春夏之交集結重兵進攻解放區,剛剛結束抗戰不到一年的中國,再次徘徊在全面戰争的邊緣。圍繞戰争與和平,國、共雙方開始展開明裡和暗裡的較量。

這一年,年屆68歲的革命元老吳玉章以中共代表身份到重慶參加政治協商會議,随即出任四川省委書記并留守重慶曾家岩。在這期間,吳玉章率領中共代表團駐渝聯絡處和中共四川省委機關為反對内戰及争取和平民主建國,同國民黨反動勢力進行了堅決鬥争,直到次年3月全面内戰爆發後撤回延安。

1946年6月,吳玉章70高齡的結發妻子遊丙蓮突發重病,急需丈夫回榮縣老家照護。然而,此時的國家内戰陰雲密布,身處重慶的吳玉章正在全面上司雲、貴、川等西南地區黨的工作及新華日報社工作,根本沒有分身的可能。無奈之下,吳玉章隻好急命兒子吳震寰回鄉侍奉病入膏肓的母親,并祈禱妻子“必能獲得康甯”。不想4個月後,百忙之中的吳玉章卻等來了妻子去世的噩耗。悲痛之餘,吳玉章懷着對亡妻的愧疚、感激與難舍之情,于民國35年(1946年)10月24日寫下著名的哭妻祭文——《哭吾妻遊丙蓮》。祭文不長,僅1000餘字,但讀來感人肺腑、令人淚目,樸實無華的文字背後浸透着吳玉章對失去愛妻的極度傷悲和對家國的濃濃情懷。

【文史英華】從哭妻祭文讀吳玉章的家國情懷‖劉剛

舍小家·不辭艱險出夔門

清光緒四年(1878),著名湘軍将領左宗棠率部收複了除伊犁之外的整個新疆,四川總督丁寶桢則在成都創辦了全省第一個兵工廠——四川機器局,剛剛經曆太平天國和撚軍運動達十餘年之久的清王朝似乎開始回光返照。這一年12月30日,吳玉章(原名永珊,字樹人)在榮縣雙石橋一個叫蔡家堰的小村呱呱墜地。

吳家是一個教育子弟嚴謹而又特别注重道德操守培養的耕讀人家。吳玉章父親務農兼讀書,母親是家庭婦女,家中有兩哥兩姊,其中長兄吳永桪(号匡時)、次兄吳永锟(号紫光)均留學日本并加入中國革命同盟會。吳玉章先後在鄉間私塾、成都尊經書院、貢井旭川書院和泸州經緯學堂等處讀書,後因不滿腐敗學政而棄學回家。1896年,18歲的吳玉章經明媒正娶,與比他年長兩歲的普通農家女子遊丙蓮結婚成家。遊丙蓮是一個典型的舊式女子,不僅纏過腳,還幾乎不識字。婚後,兩人先後生下一女一子,即長女吳春蘭、兒子吳震寰(又名吳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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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玉章與妻子遊丙蓮合影

在鄉期間,吳玉章先後目睹甲午戰争、戊戌變法、義和團運動等事件,眼見着《馬關條約》《辛醜條約》等喪權辱國條約催生着腐朽的清王朝一步步走向衰落。強烈的民族氣節和愛國熱情,讓吳玉章逐漸意識到:要救中國,改良的道路是行不通的,必須尋找新的革命道路。1903年,吳玉章懷着對新學的向往,毅然走上奔赴日本留學的道路。當船過長江三峽時,吳玉章以“東遊述志”為題,寫下一首慷慨激昂的詩作:“不辭艱險出夔門,救國圖強一片心。莫謂東方皆落後,亞洲崛起有黃人。”從此,吳玉章離開妻子遊丙蓮走上革命道路,44年間除了屈指可數的幾次短暫相見外,兩人幾乎沒有時間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但性格堅強的遊丙蓮不但沒有責怪丈夫,反而選擇做丈夫堅強的後盾。她雖是一介文盲,卻以一己之力含辛茹苦撫養子侄,在極度困難中獨撐這個家庭,始終默默無聞支援吳玉章崇尚的革命事業。吳玉章對于妻子的犧牲和付出,一直心懷感恩,希望有朝一日能妻兒團圓,以安慰妻子的“渴望之心”。然而,積勞成疾的妻子沒有等到這一天,吳玉章不禁在《哭吾妻遊丙蓮》中哀恸地寫道:

“我哭丙蓮,我哭你是時代的犧牲品。我們結婚有五十年,我離開你就有四十四年。我為了要打倒帝國主義的壓迫、專制政治的壓迫、社會生活的壓迫,在1903年正月,離開家庭到日本,随即參加革命。家中小兒女啼饑号寒,專賴你苦撐苦掙。雖然無米無鹽,還要煮水烹茶,使炊煙不斷,以免玷辱家門。由于你的克勤克儉,使兒女得以長成,家庭免于貧困。滿以為革命功成,将和你家園團聚,樂享太平。料不到四十年來,中國的革命前途雖然走上光明,而迂回曲折,還有一段艱苦的路程。你既未能享受舊時代的幸福,又未能享受新時代的光榮。今别我而長逝,成了時代的犧牲品,能不令人傷心。”

在祭文中,吳玉章特别感謝妻子“養育了一個好女兒”和“養育了一個好兒子”。同時,還着重述及妻子對大家庭的貢獻:

“我本是一個革命的家庭。我二哥(吳永锟)因為倒袁世凱的二次革命失敗,悲憤自缢而犧牲。我大哥(吳永桪)因為大革命失敗,貧困殘廢而犧牲。我四侄鳴和因為土地革命而犧牲。這種種不幸,猶賴你能安慰寡嫂,團結侄輩,使家庭和順,生齒繁榮。你待人忠厚、作事謹慎,使親友稱譽,得到人人的歡心。你不愧為賢妻良母的典型。”

從祭文中可看出,吳玉章的兩位兄長及侄子相繼為革命獻出了寶貴生命。更難能可貴的是,由于吳玉章為革命事業常年奔波在外,妻子隻好以自己的獨立堅守撐起了這個沒有男人的家庭。從這個角度講,妻子就是這個革命家庭的牢固基石,她的去世也是為革命而死。是以,吳玉章及妻子乃至整個家族都為中國革命作出了巨大犧牲。

為大國·救國圖強一片心

毛澤東主席曾對吳玉章有過高度評價:“一個人做點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一貫的有益于廣大群衆,一貫的有益于青年,一貫的有益于革命,艱苦奮鬥幾十年如一日,這才是最難最難的啊!我們的吳玉章老同志就是這樣一個幾十年如一日的人。”這段耳熟能詳的經典言論,是毛主席于1940年1月15日在中共中央為時任魯迅藝術文學院院長的吳玉章補辦六十壽辰慶祝會上說的,可見毛主席對吳玉章是一片敬重之情。正因這樣,他與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謝覺哉等5位德高望重的革命家并稱“延安五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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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語錄(吳玉章同志六十壽辰祝詞)

的确,吳玉章從25歲離家探索“救國圖強”之路開始,就不惜抛妻棄子,以犧牲兒女之情擔負起救國救民之責,心中始終裝着“群衆”“青年”和“革命”,始終做到“幾十年如一日”。即便面臨喪偶之痛時,他仍能化悲痛為力量,繼續率領四川省委在重慶堅持戰鬥,使這一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唯一公開成立的省級黨組織在國統區巍然屹立。他深知作為一名省委書記的主心骨作用,更明白“堅持黨命駐渝州,日報宣傳争自由”的重要性,是以不可能為送别妻子而擅離職守。是以,他在祭文的最末寫道:

“親愛的丙蓮,我們永别了!我不敢哭,我不能哭,我不願哭。因為我中華民族的優秀的兒女犧牲得太多了!哭不能了事,哭無益于事。還因為我們雖然戰勝了日寇法西斯蒂,而今天我們受新的帝國主義和新的法西斯蒂的壓迫更甚。國權喪失,外貨充斥,工商倒閉,民不聊生。而内戰烽火遍地,滿目瘡痍,我何敢以兒女私情,松懈我救國救民的神聖責任。我隻有以不屈不撓、再接再厲之精神,團結我千百萬優秀的革命兒女,打倒新的帝國主義、新的法西斯蒂,建成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和繁榮的新中國。丙蓮安息罷(吧)!最後的勝利,一定屬于廣大的人民,以慰你在天之靈。”

吳玉章在整篇祭文中三次寫下“我哭丙蓮”,卻在文末一再強調“我不敢哭,我不能哭,我不願哭”,并進一步激勵自己“哭不能了事,哭無益于事”,生怕“以兒女私情,松懈我救國救民的神聖責任”,前後看似沖突、不合常理,實則展現了一位無産階級革命家真正的家國情懷。

筆者以為,之是以吳玉章三次“哭丙蓮”,一方面因為妻子“是時代的犧牲品”而“令人傷心”,另一方面妻子是“賢妻良母的典型”而令他感動。夫妻二人有44年的時間天各一方,作為丈夫的吳玉章對家庭、妻子和子女非但談不上關心,更鮮有付出,甚至到夫妻永别的那一刻也不能見上最後一面,這種“哭”必定發自内心深處。與其說“哭”是緣自“傷心”與“感動”,還不如說是對妻子的真愛和不舍。筆者相信,當吳玉章寫到“親愛的丙蓮,我們永别了”時,他不僅會哭,而且一定是痛哭流涕。

但是,為了最終實作“建成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和繁榮的新中國”的革命理想,吳玉章毅然選擇深藏對妻子的愛,變“哭”為“不屈不撓、再接再厲之精神”,準備用“最後的勝利”告慰妻子的“在天之靈”。這是一位“大丈夫”對家國的承擔,而非一個“小丈夫”對妻子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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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玉章與遊丙蓮之墓

新中國成立後,吳玉章先後任中國人民大學校長兼中央社會主義學院院長、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全國政協常委、全國人大常委、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主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中國教育工會主席等職,直至1966年逝世。

2001年,經中共中央準許,吳玉章骨灰從北京八寶山遷回榮縣歸根故土,與妻子遊丙蓮合葬家鄉、長相厮守,實作“家園團聚,樂享太平”的願望。

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文/圖:劉 剛(自貢市地方志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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