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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和味的漂流:那些我留戀過的地方

作者:狐的小廚房

在廚藝上用心思,下功夫,也不是一兩年了。最開始是自己毫無頭緒地探索,有一搭沒一搭,好玩的心更多;但是獨立生活之後,就真的是在認真學習,想做業餘組裡的專業選手……這話有語病。

幸虧燒菜不講究拽文。最開始的基礎是手上功夫,接觸的知識點雖然多,但基本都是機械記憶;要等到學深了之後,用腦、用心才變得重要起來。最後還有個眼界問題——見多識廣,才能多比較,多歸納,多思考。提升得才更快。

食和味的漂流:那些我留戀過的地方

低溫慢煮迷疊香羊膝。當年是三刻幫我打開了這道門(圖檔來源:321cooking)

這樣挺好。雖然平時喜歡看看書,但我從來都是旗幟鮮明地表示立場:我自己就不是文人,也最讨厭文人。自然,像下廚這種事情,似乎是離書齋是最遠的。可能正是是以,每天都要花大量時間在案頭工作上的本人,才會覺得下廚是一件格外治愈的事。

再說了,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離文人遠一點,自己就不會再挨坑了吧?”

本着這個善良的願望,開始認認真真下廚房。但是有一說一,回頭看自己的“學藝”之路,不得不承認:自己找的老師,身上都還是有些文人氣的。

不過這個以後再說。

食和味的漂流:那些我留戀過的地方

天真得挺好的。以後不許再天真了(圖檔來源:網絡)

學無止境,至今也不敢說自己有小成。但是至少現在不僅能養活自己,而且也能照顧家人,想吃的東西一般都能燒出來。範圍的話,家常到炒面炒飯、疙瘩湯,還有番茄炒雞蛋,都能不假思索地做出來,絕不會因為太簡單,反而做得亂七八糟;真想炫技的話,文思豆腐、拆燴魚頭這樣的工巧菜,也能做得有模有樣——至少糊弄一下外行是可以的。

食和味的漂流:那些我留戀過的地方

文思豆腐

隻是,如果遇到專業人士,問一句“那你學的是什麼菜系”,狐狸就要傻眼了。

傻眼,一半是因為這事确實很難回答,一半是因為這事兒有點尴尬——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總是換來換去。但是沒辦法。

認認真真地說,自己在手法上是淮揚菜的底子,調味上偏本幫菜的路數,但是平時又好燒個融合菜,融的主要是日料和法餐的元素,卻又隻有一鱗半爪,無論技術還是裝置都缺少投入;現在又開始往京魯菜的路子上跑,偶爾還被往粵菜、徽菜上帶節奏……

是以自嘲為:學廢了。

食和味的漂流:那些我留戀過的地方

比如這鍋綜合了粵菜(酒店菜)和京魯菜特點的醬焖牛肉,名都沒法起

以前就說過,味覺帶來的記憶,往往是最直接的。

最靠近“核心”,特别容易逃過理性思考的層層過濾機制。是以對我來講,除了每道菜裡都藏着特殊的回憶外,不同的菜系,也會觸發不一樣的場景和感受。某次我在記錄它們時,偶然把檔案夾命名為“食和味的漂流”。現在想想,還真就是這麼回事。

沿途漂流——我留戀過很多地方。

印象最深的是本幫菜。盡管上海幾乎沒去過,但是十裡洋場的地域文化并不陌生。老式留聲機泛着黯淡的金屬色反光,播着咿咿呀呀的評彈,或是從百樂門裡流淌出來的、紙醉金迷的歡快調子。還有旗袍、流蘇、石庫門、弄堂裡追逐笑鬧的小孩子……大緻如此。

看《覺醒年代》時,格外喜歡聽蔡元培說話,覺得親切。特别是老先生輕聲軟語地對陳獨秀抱怨“吓死我了……吓得我豆子都掉在地上了……你要賠我豆子呢”的時候,笑着笑着,會有一瞬間的恍惚。

上海的地域文化中有驕傲的一面,上海人也确實有自己驕傲的資本。本幫菜,雖然在成型的過程中,融合了徽菜、蘇錫菜等多處菜系的影響,然而畢竟自成一體。哪怕本地人不滿意“濃油赤醬”還有“甜入口,鹹收口”這樣的說法,認為它過于死闆,但用它們去概括本幫菜的特點,大緻還是沒有錯的。

另外特别想說的是,在我一年多的學習過程中,有一種感想始終揮之不去——

“鮮辣粉,還有梅林的番茄膏,大概是上海人日常到幾乎不自知的驕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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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用梅林番茄膏和雨潤紅腸去做的海派羅宋湯

淮揚菜也是好的。這個菜系接觸雖然不多,但它最合我口味。江南水鄉,溫柔隽永,沒有太濃重或者激烈的味道;又極盡精緻,無論刀工還是調味,都格外講究。可惜我學的時間太短,在調味方面隻是初窺門徑,完全沒形成自己的心得。倒是刀工一直練得很認真……

認真。卻到底因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不敢說自己學到了多少。這個怨念隻能靠更多的練習去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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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刀工都生疏了,隻配劈削一下椰子

至于京魯菜。雖然才剛開始(捺着性子)學,也(不得不)保持着“學一道,記一道,然後反複想幾道”的習慣,但是就那些菜式本身來說,大多是老朋友了——畢竟是在北京待過好幾年的人呢!何況津菜裡也有不少魯菜的影子。

以前寫過很多關于帝都美食的文章。六鋪炕的爆肚仁,牛街的涮羊肉,熱鬧,香;四季民福的烤鴨據說成本效益最高,也确實好吃,一想就要掉眼淚;地安門的炸臭豆腐是不入流的小吃,但是一根竹簽挑起好多細細碎碎的往事;炸灌腸也要這麼挑着吃,蒜汁兒不能少;還有鹵煮火燒也要就大蒜,再配上二鍋頭,是特别豪爽的吃法,适合冬天;至于焦熘丸子、芥末墩兒、炒肝,都是再家常不過的吃食,但是要做好可正經不容易呢。

我不知道自己還愛不愛北京。我隻知道自己想念那裡的很多東西:夏天的槐花在雨後格外清香,滿街的銀杏樹在秋天全都半綠半黃的,黃昏時穿行在胡同中會恍惚覺得時空靜止,前門的老牌樓逆着光看格外滄桑……光影裡混雜着車聲人語,喧嚣之下是默默沉積的回憶。但是沒人可說。也沒人能聽懂。一個時代過去了。

食和味的漂流:那些我留戀過的地方

寫這段時想到死啦死啦和孟煩了(圖檔來源:《我的團長我的團》)

因為有這些回憶的加成,盡管現在開始學京魯菜是沒辦法的辦法,沒選擇的選擇,很多東西接受起來,也就不那麼困難了。哪怕像《蝦皮和他家大兄弟們:海的……兒子啊》中說的那樣,一看到蝦皮就開始犯委屈;或者見老羅上課時用的總是“醬油”而不是“醬油醬油”,鼻子就一掀一掀的要哭——這怕是有點矯情。誰也沒逼你。

但就是覺得委屈呀。會想,誰要吃這個!我不要吃這個!

可是要吃的是……是……什麼呢?歪着頭想半天也想不清楚。某種意義上說,自己的内裡已經全都壞掉了,一堆碎片,來曆各個不明,更拼不出完整的輪廓來,隻能随波逐流地跟着感覺走。

食和味的漂流:那些我留戀過的地方

(圖檔來源:網絡)

是以相對來講,粵菜和徽菜反而最安全。前者是完全遠離生活,除了極偶爾在酒店或者茶餐廳接觸一兩次,也都是不會帶來傷害的回憶;後者呢,則因為完全關聯到安全的人和安全的地方。四舍五入的話甚至可以說是從小吃到大的。

真的。徽菜是最沒人教的菜系,從頭到尾都隻是跟着竹馬。一個随意地邊吃邊講,一個憑想象瞎學瞎做。講的人無所謂體系和概念,學的人也沒辦法深究對錯道理。就好像重點并不是菜式本身,而是一起吃同一種食物,做同樣的事情。

茶筍、扁尖,做湯燒菜,各有不同。鹹肉、臘肉、梅花肉,腌肉鮮肉各取所需,求同存異。毛豆腐、梅幹菜、水陽幹子和軟香玉,喜好不一,但是讨論起來絕不會傷了和氣。想弄清楚胡氏一品鍋究竟該怎麼做,研究半天也沒結論,但這個時候就不再死較真了,隻是歡歡喜喜地約着:反正等天氣冷了,一定做一次試試看,好吃就成……

食和味的漂流:那些我留戀過的地方

一個敢說一個敢做。梅幹菜炖排骨

到現在我也不确定,對我來說,“家的味道”到底是什麼——它可能是媽媽的炒雞絲、打鹵面,可能是爺爺的紫菜湯,可能是我習慣用來喂養自己的幾道快手菜,可能是和竹馬故地重遊時吃的一碗馄饨、一碟包子,甚至可能是其他想不起、說不出的各種味道……但是我想,家,應該是讓人願意停下來,不想再繼續向前走的地方吧?

那麼相應的,家的味道,應該也就是永遠吃不膩的味道了。

2021年8月17日

【寫在後面的話】

永遠吃不膩的味道……那就是蘋果和牛奶啦!

也就是這麼巧,周一整理這篇文章時,還在想牛奶的事情。周三就喜滋滋地把兩支牛奶抱在懷裡了。碰巧這周末準備寫的更新,又是這個方向。

無巧不成人生,雖然婕西卡曾經吐槽說,和齊裡奧歐待久了,會變得不相信任何巧合。

這篇文章寫得不是太好,但是我想把寫北京的那部分标高亮。喜歡到……就好像,寫拉拉雜雜這一大篇,就隻是為了那兩段。

釋出之前檢查時,把“我留戀過很多地方”加了一個“過”字。時過境遷心緒轉,對自己表示滿意。

明天決賽。無論是樂純還是車厘子,已經在稍早之前拔草了。現在發現連牛奶都已經不再具有附加意義。很開心。如果真的能拿到名次,肯定不會用獎金去買維必滋的牛奶了。

但還是要努力去給自己賺奶粉(?)錢。就算不再追求高端巴氏奶,垃圾毛團也費錢着呢。

2021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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