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 羅西的一夜

羅西的一夜（武陵）

羅西也并不清楚該從哪條道晃悠回家，他上次選擇這一條是因為快餐店裡漂亮的女售貨員。自從換了售貨員，這一切又變得索然無味，羅西覺得生活總是需要不停地給自己找個盼頭。

在路上，羅西想到了自己的鄰居們，他們似乎都把日子過得津津有味。或者是為了一輛車子，或者是為了一些證書，每個人都不知疲倦地打拼着。然而羅西覺得這一切又無關緊要，他們可以需要這些東西，也可以放棄這些東西，這都有什麼關系了？羅西的目光掃了一遍路上的行人，有說笑着的，有愁眉快步的，好像從來都不曾改變過的樣子。盡管都是陌生人，但羅西覺得這一切應該很熟悉，而且他無法區分和以往的每天有什麼不同。恍惚的人潮，讓羅西感到一陣厭倦，他快步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屋裡。

羅西擡把椅子坐在窗前，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羅西喜歡這個位置，因為這裡看不到來往的行人，隻有遠處靜止的建築。這樣，他就可以靜下心來想想自己下一段時間内的盼頭。羅西一直是這樣做的，每次找到的那個盼頭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着，然後羅西會把它們記錄下來，作為日記。可是這次，羅西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盼頭，這甚至讓他丢掉了工作。老闆計劃讓羅西出差，和外地客戶談攏生意，可是羅西覺得談和不談沒有什麼差別，有沒有這筆生意也無關緊要。找不到任何盼頭帶來的無存在感讓羅西無法正常工作，最終他自己辭掉了這份幹了好幾年的工作。老闆為他感到惋惜，可顯然羅西并不為此感到遺憾，他隻是覺得重複重複的世界越來越讓人厭惡。

街道上的燈光亮了起來，羅西把自己裹在房間的黑暗裡，聽到一群年輕人說笑着走遠。羅西覺得總該還是有所期盼的，或許還可以和這群青年人一樣陶醉在與異性、朋友的交談中。于是羅西開了燈，翻開日記本，努力地去寫一些東西出來。

停留許久，筆頭還是未動，羅西想索性就從現在這種不知所從寫起吧。

“我已經忘掉了屬于自己是什麼感覺，生命似乎悄悄地褪去了顔色，毫無征兆。我也記不清是在多久之前，便無法再次找到一個合适的理由去孜孜不倦的生活。我努力地回憶着徹底失去盼頭的那一天，它似乎是昨天，也好像是活過來的任何一天，我又該如何确定我之前的盼頭是真實不虛的了？”羅西點起了一支煙，不熟練地吞吐起了煙圈。羅西并不常抽煙，可是他覺得此刻适合點一支，這有助于深夜裡的思考。

“這種可怕的想法确實提醒了我，誰又能确定我無法确定的以往的每一天的确存在過？如此想來，支撐我所有活着的動力，隻是來源于感覺，可以感覺又有多真實了？”羅西越覺得恍惚，更加無法捉摸現在活着的感覺。

“我隻好找到一個真實不虛的東西，來支撐我以往所有活着的盼頭。可以萬一找不到，那生活還是存在的生活嗎？我又該如何審視本以為有意義的每一次生活經曆呢？”羅西停下來筆，顯然這些問題足以讓人絞盡腦汁，羅西再想清楚之前根本無法再寫下去任何東西。

窗戶外臨街的樓裡燈光也漸漸暗了下來，還有青年來來往往嚷喊的聲音格外明亮，偶爾還有汽車來回的聲響。羅西揚起了頭，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着自己一遍遍從街頭遊蕩到街尾。似乎永遠不變的隻剩這令人厭惡的乏味。

突然羅西覺得活着就跟這樣記錄日記一樣也是毫無意義的，正如生活的本質就是毫無意義。

就這樣活着，羅西覺得和自己随時死掉都沒有什麼關系；羅西又覺得自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