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關于謀殺、瘋狂、魅力和貪婪的豪門血案——古馳家族感恩節謀殺案

文/Sofia Lotto Persio

圖檔來源：視覺中國

前言

在2021年感恩節到來的同時，一樁過往的豪門血案也因一部電影而重新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美國當地時間11月24日，《古馳家族》（House of Gucci）上映。該影片根據薩拉·蓋伊·富頓（Sara Gay Forden）的傳記文學作品《古馳家族：一個關于謀殺、瘋狂、魅力和貪婪的轟動故事》（The House of Gucci：A Sensational Story of Murder, Madness, Glamour, and Greed）改編而成，講述了發生在古馳家族内的一樁真實謀殺案。

在這部電影裡，Lady Gaga扮演了毛裡齊奧·古馳（Maurizio Gucci）的前妻帕特裡齊亞·瑞賈尼（Patrizia Reggiani），而正是後者雇傭一名殺手刺殺了與其漸行漸遠的丈夫。在監獄裡服刑18年後，瑞賈尼在2016年被釋放，目前72歲。她曾說，“對古馳家族成員來說，權力就像是一種病。”

值此電影上映之際，讓我們再來回顧一下這起案件。

匿名電話

那個會改變一切的電話是在1997年1月8日深夜打來的。這個匿名來電者要求與意大利倫巴第大區警察局長菲利波•尼尼（Filippo Ninni）通話，并要求會面。打電話的人并不想在電話裡透露太多：“我隻想說一個名字：古馳。”

尼尼是一名警長，負責調查似乎注定會成為又一個意大利之謎的懸案：毛裡齊奧·古馳（Maurizio Gucci）被暗殺一事，他是與他同名的時裝公司的繼承人和前總裁。

兩年前，1995年3月27日上午，就在他進入他的工作駐地米蘭帕萊斯特羅大街20号大樓時，毛裡齊奧被一名不知名的槍手開槍打死，而這裡距離米蘭的時尚區隻有一步之遙。各種各樣的調查随之而來——毛裡齊奧是否卷入了不正當的交易?這個因内讧而臭名昭著的家族是否發生了分裂?——但全都一無所獲。

見到尼尼後，線人做了自我介紹，并解釋說，他住在米蘭的一家一星級酒店裡，在那裡，他聽到夜班門童吹噓是自己招募了殺害毛裡齊奧的兇手。這一發現讓警察當局終于走上了一條最終破解了這個暗殺陰謀的曲折道路，而位于這個陰謀核心地位的就是毛裡齊奧的前妻帕特裡齊亞·瑞賈尼（Patrizia Reggiani），隻是這個情節對肥皂劇來說甚至都太老套了。（《福布斯》向瑞賈尼提出的采訪請求沒有得到回應。）

瑞賈尼被控在這樁謀殺案中扮演的角色使她這個長相酷似伊麗莎白·泰勒的女人成為了意大利和時尚界的醜聞人物，并且她的惡名迄今還在繼續：由好萊塢知名飛彈雷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執導的一部關于這起謀殺案的電影目前正在上演；片中，被媒體戲稱為“古馳女士”（Lady Gucci）的瑞賈尼由Lady Gaga扮演。事實上，早在大約20年前就出現了首個關于這起案件将被拍成電影的傳言，據傳當時想要拍它的導演還是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這個可怕的故事之是以如此令人震驚，是因為它有一個童話般的開頭。

“你的報應還在後面。”

瑞賈尼和毛裡齊奧是在米蘭的一個精英聚會上相識的，當時他們都還隻有20歲出頭。據報道，這位古馳公司創始人的孫子被瑞賈尼的美貌所吸引，還向一個朋友詢問說：“那個穿紅衣服、看起來像伊麗莎白·泰勒的漂亮女孩是誰?”

後來，盡管毛裡齊奧的父親魯道夫（Rodolfo）反對他們的結合，但兩人還是于1972年結婚，而且他們看起來——引用當時一首流行的意大利歌曲裡的話——就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夫婦。但是這種幸福隻持續了十年多一點，他們的婚姻在1985年破裂，而且他們的離婚經曆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法律拉鋸戰，持續了近10年。

後來，在接受意大利電視節目《被詛咒的故事》（Story Maledette）的采訪時，瑞賈尼透露說，毛裡齊奧是突然離開她的，他本來是去佛羅倫薩做短途商務旅行，但卻再也沒有回來。她說，她是從一名家庭醫生那裡得知自己被抛棄的消息的。

在另一個電視節目《後宮》（Harem）中，她說他們關系改變的關鍵節點就是毛裡齊奧的父親魯道夫·古馳在1983年去世。她說，父親的去世改變了她的丈夫，因為他開始表現得好像他不再需要關心任何事或任何人。她在《被詛咒的故事》節目中抱怨說，1992年她接受腦瘤手術時，毛裡齊奧沒有給予她任何支援。

但毛裡齊奧顯然很在乎他在家族企業中的角色，他從15歲起就開始在這家企業的包裝室工作。父親去世後，他繼承了公司50%的股份，成為公司的董事長，并開始鞏固自己對公司的控制權。毛裡齊奧卷入了各種官司，顯然是為了把他的家族成員趕出董事會——據報道，他們的股份最終被巴林的投資銀行公司Investcorp以1.35億美元的價格收購。

到了1993年，毛裡齊奧以1.5億到2億美元的價格将他在這家時裝公司的剩餘股份全都賣給了Investcorp，結束了古馳所有權在意大利的曆史，同時也使毛裡齊奧成為了一個非常有錢的人。（古馳現在是法國奢侈品開雲集團（Kering）旗下的品牌。）大約在同一時間，瑞賈尼在離婚協定中獲得了每年大約100萬美元的賠償。

但瑞賈尼對此并不滿意。她對毛裡齊奧處理公司事務的方式也感到不滿，在當時的另一次采訪中，瑞賈尼回憶說：“他最近告訴我：‘你知道我們的婚姻為什麼會失敗嗎?因為你把自己想象成總統，但是我們的婚姻裡隻能有一個總統。’”

後來，毛裡齊奧找到了一個新的、更年輕的伴侶——寶拉·弗蘭奇（Paola Franchi），而且傳言兩人正計劃舉行婚禮，這也對事态的發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在最終的審判中，瑞賈尼對毛裡齊奧的怨恨程度變得顯而易見，因為當時的法庭播放了一段瑞賈尼留給後者的電話資訊錄音。“你已經讓自己達到了女兒鄙視你的極限，她們不想再看到你來忘記創傷。你是一個畸形的怪胎，是一個我們都想忘記的發炎闌尾，”人們可以聽到瑞賈尼在錄音中用充滿怨恨和激動的聲音說。“你的報應還在後面。”

“一時的軟弱”

瑞賈尼對前夫的怨恨衆所周知——事實上，她正在尋找一名職業殺手的事實也是衆所周知。她曾兩次請她的清潔工幫忙，甚至還曾咨詢過律師，問如果她“解決”了前夫會怎樣。她在法庭上和幾次采訪中都承認了這一點。

“我必須承認，有一段時間，我真的很想擺脫他。我想這麼做，于是我四處找人去做。但我的意圖到此為止——僅僅是一個執念，僅僅是一個渴望，”她告訴《被詛咒的故事》。“試問哪個妻子從沒說過，‘我想殺了那個家夥?’”

沒有人比朱塞平娜·奧利瑪（Giuseppina Auriemma）更了解瑞賈尼的執念了，她在媒體報道中被描述為一個自封的巫師——雖然她否認了這一角色——并且自1976年與瑞賈尼在伊斯基亞島（Ischia）第一次見面以來，她就一直是瑞賈尼的閨蜜。1994年，瑞賈尼覺得腦部手術對她的記憶造成了負面影響，需要一些外界的幫助來她回憶起某些事情，于是奧利瑪搬去和她一起住，并幫助她寫一本關于她與毛裡齊奧的書。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在法庭上引起了激烈的争論，這兩個女人對刺殺事件的闡述以及對她們各自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産生了根本性的分歧。一直債務纏身的奧利瑪聲稱，她是“一時軟弱”，答應了瑞賈尼讓她去找一個殺手的要求。

瑞賈尼則聲稱，她并不知道奧利瑪已經去找了一個殺手，而她在被脅迫的情況下同意了為暗殺毛裡齊奧支付6億裡拉（相當于36.5萬美元），并先期支付了1.5億裡拉的定金。

毫無争議的是，奧利瑪與伊萬諾·薩維奧尼（Ivano Savioni）取得了聯系，後者是她每次去米蘭都住的酒店的夜班門衛，而她知道薩維奧尼在經濟上存在困難。她向他詢問了雇傭殺手的情況，薩維奧尼随後又找到了奧拉齊奧·奇卡拉（Orazio Cicala），并跟他商量了刺殺毛裡齊奧的價格，兩人決定由奇卡拉去尋找并雇傭殺手。

在1997年1月8日晚上接到匿名電話後，警方開始調查薩維奧尼。而此時，這位夜班門衛又一次在尋找殺手——這一次的目标是威脅瑞賈尼支付之前約定的尾款，必要時甚至殺了她。

一名便衣警察假裝對這項工作感興趣，然後偷偷錄下了他們的談話内容。1月31日淩晨，瑞賈尼、奧利瑪、薩維奧尼、奇卡拉和被控實施謀殺的殺手本尼迪克特·賽勞羅（Benedetto Ceraulo）都被拘留和起訴。調查證明，是奇卡拉駕駛了一輛綠色雷諾Clio，載着賽勞羅從車中向毛裡齊奧開槍緻死，并打傷了大樓的搬運工朱塞佩·奧諾拉托（Giuseppe Onorato），好在後者僥幸活了下來。

指控瑞賈尼的證據包括她1995年3月27日的日記，也就是毛裡齊奧被謀殺的當天，她的日記中隻有一個詞：“Paradeisos”，也就是希臘語中的“天堂”。瑞賈尼後來反駁了這意味着一種慶祝形式的說法，盡管她承認在得知前夫被殺的消息時感到“寬慰”。她說，“Paradeisos”隻是她寫下的一個詞，因為她非常喜歡它，是以想用它作為她下一個别墅的名字。

盡管媒體将她的綽号從“古馳女士”改成了“黑寡婦”（Black Widow），但瑞賈尼從未承認是她下令謀殺毛裡齊奧的，賽勞羅也總是堅稱自己是無辜的。但在1998年11月，賽勞羅被判無期徒刑，瑞賈尼和奇卡拉分别被判處29年徒刑，而奧利瑪和薩維奧尼分别被判處25年和26年徒刑，不過最終都有所減刑。2000年11月，意大利媒體報道，瑞賈尼在從米蘭市中心的聖維托雷監獄被轉移到城郊的歌劇監獄的第二天曾經試圖自殺。

多年後，瑞賈尼回想起那些導緻她入獄的事件，仍然沒有完全承認自己有罪。“我不認為自己是無辜的，我認為自己是無罪的。但在‘無罪’的前提下，我不得不承認我犯了太多錯誤，”她2002年在《被詛咒的故事》節目中說。

重返時尚界

2014年，在監獄服刑16年後，瑞賈尼參與了一項工作假釋計劃，包括從事一份工作，并開展志願者活動。這讓瑞賈尼得以在Bozart珠寶公司擔任兼職。公司老闆毛裡齊奧·曼卡（Maurizio Manca）告訴《福布斯》，瑞賈尼的工作性質類似于設計師——為服裝搭配珠寶，以及監督手袋系列的設計等。

曼卡說，這份工作很适合瑞賈尼，因為它讓她重新接觸到時尚界。

“我們的合作總體上是愉快的。你可以看出她是一個習慣于發号施令的女人，”他說。“我們公司有一定的内部流程……但我們一開始就把這一點說清楚了，後來我們建立了良好的關系。”

瑞賈尼在那裡工作了大約三年，有時還會與新同僚分享她過去的回憶，“有時帶着遺憾，有時帶着傷感，有時帶着懷念，”曼卡說。“她會說起她與特朗普夫婦和肯尼迪夫婦會面的時候，她當時穿了什麼，以及換成現在她會穿什麼。”

曼卡說，他們沒有想到公司後來會因為雇傭瑞賈尼而受到攻擊——他們幾乎沒想到還會有人關心近20年前發生的事情。但事實上，最終在2017年重獲自由的瑞賈尼從未被完全遺忘或從聚光燈下走出來，無論是通過媒體對她的采訪，還是她最近在法庭上采取的行動。

瑞賈尼現在面臨着奧諾拉托和弗蘭奇提出的财務索賠。奧諾拉托是被殺害毛裡齊奧·古馳的兇手打傷的門衛，而弗蘭奇則是古馳被殺時的女友。此外，她還在努力保住離婚後從古馳家族獲得的年度贍養費。

她的兩個女兒——42歲的亞曆山德拉（Alessandra）和38歲的阿萊格拉（Allegra）——在繼承了父親的遺産後，拒絕向母親支付離婚賠償金，此事後來終于鬧上了法庭。一家上訴法院在2017年裁定，瑞賈尼有權獲得那筆年金，但她的女兒對這一裁決提起了上訴，目前該案件已移交意大利最高法院審理。

據瑞賈尼說，她的财務之前是由她母親西爾瓦娜·巴比裡（Silvana Barbieri）在打理，而巴比裡反對向弗蘭奇和奧諾拉托支付任何款項。在巴比裡于今年4月去世以後，瑞賈尼說她打算兌現這些付款。“我将翻開新的一頁，”她在11月接受意大利電視台采訪時說，“我想做正确的事。”

至于她長久以來的名聲，至少在最近的一次采訪中，她聲稱自己希望它最終消失，起碼看在兩個女兒的份上。上個月在意大利電視節目《被詛咒的故事》中被問及對Lady Gaga扮演她作何感想時，她說她是從媒體報道中得知這一消息的，并對此感到難過。“我有兩個女兒，我不希望她們重溫父親的死訊，”她說。

譯 Vivian 校 李永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