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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國陳廷敬(連載16、17)

作者:商用軍用民用
大清相國陳廷敬(連載16、17)

16

朱啟家房子正是高士奇買下的,俞子易原來是他的錢塘老鄉,京城裡有名的潑皮。俞子易在京城混了多年,早已三窮三富,什麼樣的日子都見識過了。他一會兒暴富起來人模狗樣,一會兒染上官司又變回窮光蛋。俞子易知道自己終究守不住到手的家财,都隻因後頭沒有靠山。如今攀上了高士奇,便像抱住了活菩薩。高士奇現今不過是手無無寸權的詹事府錄事,可他卻是最會唬人的,俞子易便把他當老爺了。

高士奇住進了石磨兒胡同,大模大樣的架勢更是顯了出來。每日回自家門前,總要先端端架子,咚咚地扣響門環。門人聽得出老爺叩門的聲響,開了門就點頭哈腰,“哦,老爺您回來了。”如今是冬天,門人低頭把這高老爺迎了進去,早又有人遞上銅手爐。高士奇眼睛也不瞟人,接過手爐,慢慢兒往屋裡去。那手爐家人老早就得預備着,不能太燙了也不能太涼了。這手爐是他早幾年剛開始發迹時置辦的,想着很是吉祥,到了冬日總不離手。進了客堂,喚作春梅的丫鬟會飛快地泡茶遞上。高老爺的茶可不太好泡,總是不對味兒。家人們侍候着老爺的時候,高夫人也總在旁邊斥三喝四,怪他們這也沒做好那也沒做好。

這幾日高士奇都沒去詹事府,每日隻出門探探消息,就回家待着。有日,高士奇在外頭打聽到一樁好事,回家立馬着人把俞子易叫了過來。家裡人都知道,隻要俞子易來了,阖家大小都不準進客堂去。

高士奇慢慢兒喝着茶,半日不說話。俞子易還不知道高士奇有什麼大事找他,便先說了話:“高大人,那朱啟這些日不找您了,每日都守在順天府,我可是還擔着官司呢!”

高士奇不高興了,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可以不住這裡,皇上還要賞我房子哩!”

俞子易忙說:“高大人别生氣,俞某不是這個意思。”

高士奇道:“生意人,眼光要長遠些!”

俞子易說:“俞某明白!我們錢塘同鄉都指望您飛黃騰達,也好對我們有個照應。”

高士奇說:“我高某是最重同鄉情誼的。我今日找你來,就是想幫你發财。”

俞子易忙問:“高大人有什麼生意要照顧我?”

高士奇說:“朝廷要把城裡出天花的人家和四周五戶以内鄰裡都趕出京城,永遠不準進來。他們的房子,就空着了。”高士奇這消息原是他自己出門鑽山打洞探聽出來的,這會兒說着卻像皇上親口對他下了谕示似的。

俞子易聽了大喜,道:“哦,是呀!這可是樁大生意呀!”

高士奇笑道:“這種事情不用我細細教你,你隻記住别鬧出麻煩來。”

俞子易忙朝高士奇拱手拜了幾拜,道:“謝高大人指點!我在衙門裡是有哥們兒的,我這就去了!”

高士奇坐着不動,他是從不起身送俞子易的。這會兒高夫人出來了,道:“老爺,您總是幫他出點子賺錢,我們自己也得打打算盤呀!”原來剛才她一直在裡頭聽着。

高士奇笑道:“你不明白,俞子易賺錢,不就等于我賺錢?”

高夫人聽得似懂非懂,又道:“老爺,您這麼成日價在家待着,奴家覺得不是個事兒。”

高士奇道:“我不每天都出門了嗎?”高士奇話這麼說着,心裡也虛起來了。畢竟好些日子不知道宮裡的事了。他悶頭喝了會兒茶,突然起身出門。高夫人問他到哪裡去,他隻道我宮裡的差事你就别多問。

高士奇原來是想到索額圖府上去。趕到索家府上,他輕輕叩了門。門人見是高士奇,冷了臉說:“原來是高相公!你自己來的,還是我家主子叫你來的?”

門人說的主子指的是索額圖,索尼大人高士奇是見不着的。高士奇忙道:“索大人叫我來的。”

門人不冷不熱道:“是嗎?進來吧。我家主子在花園裡賞雪,你自個兒去吧。”

高士奇道了謝,躬身進門。門人又沖着他的背影道:“我家主子正高興着呢,你要是敗了我家主子興緻,吃虧的可是你自己,别往我身上賴!”

高士奇回過身來,隻道高某知道,倒着退了幾步,才轉身進去了。高士奇穿過索府幾個天井,又轉過七彎八拐的遊廊,沿路遇着下人就打招呼。進了索家花園,但見裡頭奇石珍木都叫白雪裹了,好比瑤池瓊宮。高士奇還沒來得及請安,索額圖瞟見他了,便問:“高士奇,聽說你在外頭很得意?”

高士奇跪了下來,頭磕在雪地上發出聲聲鈍響,道:“奴才給主子請安,奴才不敢!”

索額圖道:“你在别人面前如何擺譜我且不管,隻是别忘了自己的奴才身份!”

高士奇跪着,又叩了頭,道:“士奇終生都是索大人的奴才。”

原來索額圖雖是處處提攜高士奇,到底是把他當奴才使的。索額圖道:“好好聽我的,你或可榮華富貴;不然,你還得流落街頭賣字去!”

高士奇道:“主子的恩典,士奇沒齒不忘!”

索額圖又道:“你是個沒考取功名的人,我也是個沒功名的人。”

高士奇聽得索額圖這麼說,又連連叩頭,道:“主子世代功勳,天生貴胄,士奇怎敢同主子相提并論!”

索額圖黑着臉瞪了高士奇,說:“大膽!誰要同你相提并論?我話沒說完哪!我是說,你這個沒功名的人,想在官場裡混個出身,門道兒同那些進士們就得不一樣!”

高士奇不敢擡頭,低着眼睛說:“隻要能跟着主子,替主子效犬馬之勞,就是士奇的福分了!”

索額圖罵道:“沒志氣的東西!我還指望着你替我做大事呢!”

高士奇道:“士奇全聽主子差遣!”

索額圖道:“我會為你作個長遠打算,慢慢兒讓你到皇上身邊去。你的那筆好字,皇上很是喜歡。”

高士奇聽到皇上看上自己的字,内心不禁狂喜,嘴上卻道:“士奇不論到了誰身邊,心裡隻記住您是奴才的主子。”

索額圖又道:“你得學學陳廷敬,心裡别隻有小聰明。當年皇上甯願罷斥一個二品大臣衛向書,也要保住陳廷敬,可見他在皇上那裡的分量。可那陳廷敬隻跟着明珠跑,我瞧着就不順眼!”

高士奇早知道索額圖同明珠已是死對頭,可他免不了哪邊都得打交道,心裡便總是戰戰兢兢。明珠看上去度量大得很,見了誰都笑臉相迎,索額圖卻成日龍睛虎眼,很是怕人。索尼早已是内務府總管,明珠最近也派去做内務府郎中。誰都知道明珠同鳌拜走得近些,而索尼同鳌拜偏又面和心不和。

高士奇雖然也成日身處禁宮之外,可宮裡頭的事情卻比陳廷敬清楚多了。他這回拜訪索額圖,本是想聽聽宮裡的消息,可索額圖半句也沒說,他也不敢問。這時,索額圖眼睛擡得高高的,仍望着滿園雪景,道:“起來吧,褲子跪濕了,你出門還得見人呢!”

高士奇爬了起來,拍拍膝頭的雪塊,笑嘻嘻地說:“不礙事的,褲子濕了外頭有棉袍子遮着呢。”旁邊下人聽了高士奇這話,忍不住都封住嘴巴偷偷兒笑。

這時,有個下人飛跑過來,一疊聲喊道:“少主子,主子從宮裡送了信來,要您快快進宮去!”

索額圖臉色大變,嘴裡應了聲,飛跑出去了。原來索尼最近成日待在宮裡,日夜都沒有回來。

高士奇在花園裡呆立了會兒,自己出來了。隻見索府的家人們個個神色慌張,高士奇朝他們打招呼沒誰顧得上理會。他想肯定是宮裡出事了。

高士奇騎在馬上回家去,隻覺着膝頭陣陣發寒。剛才在雪地裡跪了老半日,褲子早濕透了。他進門就大發脾氣,嚷着叫春梅拿褲子來換上。高士奇換了褲子,坐在炕上仍是生氣。高夫人忙喊春梅:“你這死人,老爺進門這麼久了還不知道泡茶上來?!”

春梅早已端茶上來了,高士奇輕輕啜了一口,“呸”地一口吐掉,大罵道:“好好兒的貢茶,叫你泡成什麼樣兒了!”

春梅吓得抱着茶盤跪下,渾身直打哆嗦。高士奇罵道:“起來!别說話就跪下,跪壞了褲子,外頭瞧着還不是咱們家寒碜!”

春梅忙爬起來,低頭退了幾步,站在旁邊。高夫人猜着老爺肯定是出門受氣了,卻不敢問。

17

陳廷敬在家待了些日子,很快就過年了。自然也有些朋友上門走動,便知道皇上不豫事已不假,卻不知道是否就是出天花。話隻是知己之間關了門悄悄兒說,不敢在外頭說半句。沒人上門催他去翰林院,可見衙門裡隻怕沒幾個人了。

正月初八日,陳廷敬想出門拜客。他大清早就起了床,梳洗停當,用罷早餐,騎馬出門。才到長安街口,就見街上盡是滿兵,仗刀而立。他找地方拴了馬,徒步過去看個究竟。又見很多人往街東頭去,也快步跟了去。

老遠就見天安門東邊兒的龍亭處圍着許多人,還不停有人湊上去。陳廷敬隐隐覺着不祥,心想隻怕是出大事了。快到龍亭時,忽聞得哀号聲。陳廷敬猜着了八九成,心裡卻是不信。上前看時,才知道真是皇上駕崩了,龍亭裡正張挂着皇上遺诏。陳廷敬覺得雙腿打顫,淚眼有些模糊。他定了半日神,才看清皇上遺诏上的字,原來皇上自開罪責十四款,自省自悔,抱恨不已,語極凄切。看到诏書末尾,知道是三阿哥玄烨即皇帝位,命内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鳌拜為輔臣,囑咐他們保翊沖主,佐理政務。

陳廷敬正心裡發怔,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吓了一大跳,回頭看時,卻是明珠。明珠常服穿着,面色悲戚,眼睛有些紅腫。彼此隻略略拱拱手,哪裡還顧得上客氣。陳廷敬想着先皇的恩遇,不覺落下淚來。

明珠悄悄兒說:“廷敬随我來,有話同你說。”

明珠把陳廷敬領到僻靜處,說:“廷敬,你我相識多年,您以為我待您如何?”

陳廷敬猜着明珠有要緊話說,便道:“您是我的恩人,廷敬時刻記着。”

明珠看了他半日,才道:“千萬别再同那個道人往來。”

陳廷敬驚得臉都白了,道:“我同傅山并無往來。”

明珠眼睛望在别處,嘴裡輕聲說道:“您中式那年回山西,傅山去陳家老宅看了您,您從山西回京時又去陽曲看了傅山,傅山前不久又去了您府上。”

陳廷敬驚得冷汗涔涔,道:“原來明珠大人一直盯着我。”

明珠道:“先帝對我有過密囑,讓我看着您。”

陳廷敬問道:“廷敬不明白,如何看着我?”

明珠道:“先帝密囑您不必知曉詳情。您隻想想,您同傅山往來,先帝了如指掌,為何沒有問您的罪?”

陳廷敬道:“請明珠大人明示!”

明珠道:“先帝相信衛大人的話,看重您的才華人品,想您不是那有背逆之心的人。可眼下時局非常,前明餘孽又在蠢蠢欲動,有人若想拿這事做文章,您就又大禍臨頭了。”

陳廷敬謝過明珠,敷衍道:“傅山先生是個遊方道人,是位懸壺濟世的名醫,他四處走走并不奇怪。他來京城找我,一則有同鄉之誼,二則讀書人之間總有些話說。說到謀逆之心,我在傅山先生身上看不出。他隻是不願行走仕途,可天下不想做官的讀書人何止一個傅山?”

明珠說:“廷敬,沒那麼輕巧吧?傅山曾因謀反嫌疑入獄,隻是查無實據才放了他。他是什麼人,你我心知肚明。”

陳廷敬卻道:“正是查無實據,就不能把罪名放在他身上,更不能因為我同他見了面就有罪了。國朝是講法度的。”

明珠搖頭道:“廷敬,你我之間說法度沒有用。傅山是什麼人,先皇知道,太皇太後知道,朝中大臣也知道,天下讀書人都知道。廷敬,你在敷衍我。”

陳廷敬道:“既然你我心裡明白,廷敬就說幾句真心話。朝廷對傅山這樣的讀書人與其防着忌着,不如說服他們,起用他們。隻要多幾個傅山順了清朝,天下讀書人都會響應的。梗着脖子不順清朝的讀書人,都是大有學問的啊!”

明珠歎息道:“廷敬,明珠也是讀過幾句書的人,明白馬上打天下,馬下治天下的道理。治天下,就得靠讀書人。先皇也正是如此做的。可滿臣當中,忌諱漢人的多着呢!您才看過先帝遺诏的,先帝為自己開列一罪,就是重用讀書的漢臣!先帝不這麼說,難服滿臣的心!”

陳廷敬道:“廷敬佩服明珠大人見識。人不分滿漢,地不分南北,都是清朝啊!”

明珠說:“這個道理,先皇及太祖、太宗,都說過的。但朝政大事,得講究個因時、因勢、因人,不要太死腦筋了。廷敬,此時此刻,傅山是沾不得的!”

陳廷敬問道:“朝廷将如何處置傅山?”

明珠道:“傅山已逃離京城,這件事您就不要問了。”

陳廷敬猜想傅山隻怕有難,心裡暗自擔心。天知道像明珠這樣沒有穿官服的暗捕在京城裡頭有多少!他正心裡七上八下,明珠又道:“鳌拜大人可是您的恩人,您得記着。”

陳廷敬隐約聽說過這件事,隻不知個中細節。明珠道:“索額圖父子當年想要了你我的腦袋,去向莊親王交差。鳌大人巧妙說服皇上,才保住了你我性命。”

陳廷敬忙說:“我一直沒有機會謝過鳌拜大人。”莊親王放潑這件事叫外頭敷衍出來,簡直就是一出老王爺大鬧金銮殿的戲文,陳廷敬早聽說過了。他不明白其中真假,但當時他差點兒在夢裡掉了性命,肯定就是事實了。

明珠又說:“索尼身為内務府總管,如今又是首輔大臣,你我都得留點兒神啊!都太監吳良輔先帝最是寵信,眨眼間就叫殺了。”

陳廷敬吃驚道:“内監幹政,禍國殃民,前史可鑒。廷敬倒是聽說吳良輔做過很多壞事,他隻怕死得不冤。可如今時局非常,有人想借機殺人的話,确實太容易了。”

明珠道:“索尼父子借誅殺吳良輔之機,擅自換掉乾清宮侍衛和内監,分明是故意離間幼帝跟鳌大人。如今幼帝身邊全都是索尼的人了。”明珠注視陳廷敬良久,“廷敬,要靠您了。”

陳廷敬如聞天雷,問:“這話從何說起?”

明珠道:“此乃天機,您暫不可同任何人說起!先帝駕崩前有遺旨,必要召衛向書大人回來,着他出為帝師。衛大人隻怕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陳廷敬聽說衛大人要回來了,自然大喜,卻又問道:“我還是不明白啊!”

明珠道:“衛大人要請兩個他信得過的翰林共同侍候幼帝讀書,鳌拜大人想推您當這個差事。您又是衛大人最賞識的,這事自然成了。”

陳廷敬聽說自己要去侍候幼帝讀書,又是暗喜,又是惶恐。若依他當年考進士時的性子,他不會惶恐;若依他在太原鄉試時的性子,他也不會惶恐。可在京師待了幾年,他倒越來越膽寒了。

明珠道:“您到了幼帝身邊,要時刻同我通消息,那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鳌拜大人都要知道!”

陳廷敬回家時,家人也早知道皇上死了。老太爺說:“我就料到傅山進京同皇上出天花有關,果然如此。廷敬,那些義士必定會借機起事,你得小心啊!”

陳廷敬說:“傅山先生已逃離京城了。我估計朝廷正密告天下,要捉拿他,我也替他的安危擔心。得有人告訴他這個消息才行。”

老太爺搖搖頭說:“廷敬,你千萬不要管這事!”想想又道,“沒人注意我的,我會想辦法把消息散布出去,自然會傳到他耳中去。天地之大,哪裡沒有藏身的地方?不會有事的。”

明珠交代不要把他将去侍候幼帝讀書的事說出去,可他同嶽父是無話不說的。老太爺聽了,也是憂心忡忡,道:“此事兇吉難料!幼帝年尚八歲,假如沒等到親政就被篡了,所有近臣都會有性命之憂,做帝師的肯定死在前頭。這種事自古以來屢見不鮮哪!”

陳廷敬道:“爹的擔心自有道理,可衛大人都不考慮自己生死,我又怎能貪生怕死?這斷不是丈夫作為!”

老太爺歎道:“興許就是天命,廷敬你就認了吧。”

陳廷敬說:“倘若真能輔佐一代明君,也不枉此一生。”

老太爺道:“真能如此,也是蒼生之福。當今的讀書人最不好做,先皇有意網羅天下讀書人,有效法古賢王的意願,但畢竟滿人同我漢人隔着肚皮,還是兩條心。如今天下明倫堂前的卧碑上都刻有禁令,生員不準言事,不準立盟結社,不準刊刻文字。這可是曆朝曆代亘古未有啊!爺兒倆關着門說句話,朝廷遠憂近患都在于此。”

陳廷敬道:“爹的意思我明白了。蒙古人的元朝,飲馬西域,揚鞭中原,神鴉社鼓,響徹四海。但是,蒙古人蔑視漢人,一味兇悍,不行王道,很快就灰飛煙滅了。”

老太爺點頭道:“你今後侍候幼帝讀書,最要緊的就是教他如何做個聖明之君,真正以天下蒼生為念。自古聖皇明君都有包容天下的大胸懷,若局限于族類之偏私,必出暴政。百姓才不管誰是皇上,隻盼着天下太平。我雖是前明遺老,但‘反清複明’四字,我聽着都有些煩了。”

陳廷敬深服老太爺這番話,道:“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天下歸心,河清海晏,這才是百姓的願望。可如今仍是危機四伏,社稷并不安穩。”

陳廷敬還在憂心忡忡,明珠卻要領着他去拜見鳌拜。鳌拜近日忙着皇上兇禮,好不容易才回到府上。陳廷敬見了鳌拜,拱手施禮,“陳廷敬拜見輔臣大人!”

鳌拜倒不繞彎子,道:“廷敬,皇上年幼,侍候皇上讀書可是大事。我已奏請太皇太後恩準,隻等衛向書回京,皇上釋服登基,你就協同衛向書當起這個差事。”

陳廷敬忙道:“臣謝太皇太後聖恩!”

明珠笑道:“廷敬,您既然謝恩,就得跪下呀!”

陳廷敬稍作猶豫,隻好在鳌拜面前跪下,嘴上卻道:“謝輔臣大人提攜之恩!”

鳌拜笑道:“廷敬,起來吧。日後好好兒當差就是了。”說着又轉眼望着明珠,“明珠,索尼在先皇跟前給他兒子索額圖讨了個二等侍衛,領四品銜。你倆論功業才幹,應是不分伯仲。你在内務府做個郎中,雖隻是五品官銜,但今後出身會好些。”

明珠也忙跪下,道:“明珠謝輔臣大人提攜!隻是如今在索尼大人手下當差,覺着憋屈!”

鳌拜道:“明珠,你要明白老夫一片苦心。索尼大人年紀大了,正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去幫個手呢!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明珠心領神會,道:“小侄領會鳌大人栽培之心!”

鳌拜叫明珠起來,又望着陳廷敬說:“我受先皇遺命佐理朝政,今後事情繁多,有些事就顧不上了。侍候皇上讀書的事,你和衛師傅要多多費心。”

陳廷敬道:“廷敬自當竭盡全力。”

鳌拜還要忙着進宮去料理國喪,明珠便領着陳廷敬告辭了。陳廷敬想自己剛才名義上是跪謝太皇太後,實際上卻是跪倒在鳌拜膝下;又見朝中用人大事,鳌拜獨自就定奪了,心裡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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