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深山的奇妙雜貨鋪裡,四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講起了各自的故事:陷在4點45分“死亡循環”裡的女孩,有求必應的酒吧老闆,一隻能吞噬和傳遞物體的垃圾桶.....
濃重的懸疑氛圍加上細思極恐的推理,再加上知名影評kol“小片片說大片”的推薦,讓網絡大電影《天方異談》在豆瓣上受到熱議,7.5的評分高于72% 懸疑影片。“看了一遍後又完整不完整的看了很多遍,編劇和導演的那些小trick越挖越有趣. 三個故事的懸疑度有層次地遞進,”有網友評價道。
中國版《世界奇妙物語》還是内地版《第8号當鋪》?萬萬沒想到,這部沒有半分喜劇色彩的懸疑類網大,背後的出品方竟然是網生内容鼻祖萬合天宜。
網娛觀察通過對制片人和總導演的采訪,還發現了這部不到200萬成本的小制作影片背後的不易:在足球場上拍墓地場景險些被趕走,花600塊錢改裝農藥噴頭拍出的雨景,以及一天半時間趕工出的假牆體。
這恍惚讓人又回憶起最初《萬萬沒想到》時期的兩毛五特效。無論神劇還是神片,都是貧窮給逼出來的想象力麼?
“我要吹爆這部’中國版世奇物語’!”
并沒有太多人知道,萬合天宜早在2016年就把目光投向了網絡大電影市場。從驚悚的“駭故事”系列到武俠風的“我來也”系列,以及幾部獨立故事《包小姐的包》《五年模拟三年聯考》《不良街區》,但多次嘗試的效果似乎并不讨喜。
“一開始做的都是偏現實題材的,目前網大市場比較流行的古裝玄幻題材,确實不是我們擅長的方向。”萬合天宜制片人冷剛坦言,公司做網大的初衷,更多是為了讓旗下年輕導演與編劇積累長片拍攝經驗,“前面的項目沒有怎麼虧,但回報率也不高”。
和此前的項目不同,《天方異談》是由三個短小精悍的故事組成,腦洞更大,懸疑感更強,但又不像“駭故事”那樣過分驚悚。總導演周浩晖是中國知名的懸疑小說作家,憑借經驗從上百個懸疑推理小說中,選擇了遲寶華的《4:08,死亡》、香無的《有求必應》和蘇伐的《同謀》進行改編。
“當時并沒打算要做成像《世界奇妙物語》、《黑鏡》或者《9号秘事》,”冷剛認為。“我們最早的想法就是在中國懸疑題材上還沒有特别好的片子,周老師也是懸疑界第一的大神了,他手頭有一些故事,覺得轉化成電影比較不錯。”
“網劇容量大,對創作和制作的周期以及成本都有更高要求;網大的特點是短平快,更适合我們這樣帶有一點實驗性的作品。”他告訴網娛觀察(id:wldygc),篩選故事的标準首先是好看,另外也會考慮到審查限制和制作難度。“最終選擇的3個故事各有特寫,第一個故事的循環遞進,第二個故事的寓意和結構,第三個故事跨時空殺人的創意,我覺得都非常有意思。”
經過周浩晖、聯合導演傅逸聰和編劇的改編後,《天方異談》将三個毫無關聯的故事嵌套在雜貨鋪場景的戲中戲裡,每個帶着寶貝去店裡的人都會講一個稀奇故事,打動老闆的就會收走物品。
“一方面講故事真真假假,在審查上就會容易些;另一方面每個故事隻有二三十分鐘,節奏很快,通過雜貨鋪串聯會增加觀衆的好奇,同時也埋下了一個梗,”冷剛解釋道。
不到200萬成本拍出來,在如今的網大領域也算是小成本制作了,選擇網絡發行時平台評級并不占優勢;而且宣傳預算也少得可憐,是以在芒果tv上線後播放量并不高,但無論站内還是豆瓣評論卻一片叫好,“完爆國内大部分懸疑片,”有網友評價。
除了“自來水”,另一記助攻來自影評人大v“小片片說大片”對于此片的推薦,短短幾分鐘關于《天方異談》第一個故事的劇透,吸引了不少影迷前去圍觀。“片片(呂剛)是我們的前同僚,”冷剛笑着說。“我知道他評片是有節操的,是以就跟他說這片子你看一眼。他看了兩遍,然後給我回複說,我要吹爆這個’中國版世界奇妙物語’。”
“片片影響力比較大,而且他的閱聽人也是類似題材的愛好者,是以一推薦就造成了不錯的效果,豆瓣打分多了,每天我看微網誌實時的時候都有在誇這部的。”
如今片子火了,會不會有點後悔在會員數并不占優的芒果tv獨家發行?在冷剛看來,背靠湖南廣電的芒果tv今年發力網絡電影,對内容方給予了更多資源優惠;同時他們的自制綜藝《明星大偵探》也是主打懸疑推理,與《天方異談》調性契合,“有不少人說沖了會員是看《明星大偵探》的,結果發現有這樣一部片子還不錯(笑)。”
“我這風水寶地,你們就給我拍墓地?!”
不少看完電影的觀衆會覺得,片子畫面質感不錯,尤其一些細節設計得用心。冷剛坦言,其實為了省錢,劇組連筷子都用上做道具了。大家在片中看到熟悉的萬合天宜的演員像小愛、葛布等,也都是正常支付片酬,“不過演員這塊在預算裡,應該也就占到1/7吧”。
周浩晖則透露,《天方異談》拍攝周期是15天,但“後期陸陸續續拖了有小半年,這裡面也有資金緊張的原因。尤其在配樂這塊,因為我們沒錢請人作曲,是以很多配樂都是傅導(聯合導演傅逸聰)自己在版權庫裡慢慢摳出來的。”
第一個故事的“墓地”主場景,其實是成都郊區一個偏僻的足球場,被當地大老闆買下做養老用。“我們簽了合同交了錢過去拍,他們不知道我們要拍什麼,也沒問。”冷剛回憶,劇組把木頭做的墓碑放上,場地上的白線用幹草覆寫,但這時候保安就過來幹預了,并給老闆打了電話。
卧槽我這是風水寶地,你們就給我弄這個?老闆在電話一頭大罵。
怎麼辦呢?“他找來的時候其實我們大的空鏡已經拍了,隻剩近景和特景。”能照到墓碑的近景,後來劇組想了個辦法:把“牌位”拆下底座隻留上半部分,後面插了根筷子,讓扮演悼念者的群演一手舉傘,一手舉着筷子,這樣鏡頭掃到腰部,正好可以看到墓碑。
“好不容易把那場戲拍完,現場放了幾串鞭,給保安發了紅包,又去給大老闆道歉,說我們這個沒什麼,就是一電影。”
不僅如此,天公也不作美。第一個故事需要全程雨景,“我們最終定在成都拍也是考慮到成都的冬天很少見到陽光,”周浩晖坦言。“但很奇怪,我們拍第一個故事的那幾天,成都天天開太陽,因為成本和周期的限制,那也隻能頂着頭皮硬上。細心的觀衆可能會發現,有幾場雨戲是有陽光的出現的,拍攝時實在是沒辦法,等不了了。”
劇組并沒有現成的灑水車或者造雨裝置,現場制片搞來一支打農藥的水槍,把鐵杆鑽了數十個孔,讓“雨”下得非常均勻。“我們一共弄了三個這樣的裝置,成本600多塊錢,這也是個小發明吧,挺有意思的。”
雜貨鋪場景與第三個故事的家都是棚内拍攝,但棚内空間有限,前一個故事拍完馬上就要拆了重建,6人的美術組花了一天半時間不眠不休趕工。而片頭機車男在荒郊野嶺尋找雜貨鋪的外景,其實也是現搭出來的一堵“牆”,“後面是空的,拿木棍撐起來的。啪一推門進去,就切換到棚内的景。”
但也不是什麼都能省就省。拍攝第二個故事時有場女明星釋出會,拍完第一次後周浩晖覺得效果不太好,“劇本裡設定她是一個挺大牌的明星,可能記者不夠,顯得有點寒酸”。第二次拍攝時,劇組跑遍成都的高校,借來30多台相機與錄影機,導緻預算超支,但拍出了最終想要的效果。
萬合天宜的網大之路
給“王大錘”們一個機會
如果說《天方異談》是一次對懸疑類網大市場空間的試水,未來萬合天宜與周浩晖團隊也有計劃打造類似題材的迷你劇。
“網大和網劇都有可能,”周浩晖告訴網娛觀察,“我還是看重故事本身,形式和載體都是為故事服務的。我會為想要拍攝的故事,尋找到最合适的呈現管道。”
“周老師在故事篩選和把控上是絕對的權威,能夠判斷這個故事是不是足夠新穎,”冷剛認為。“但故事要影視化,一方面周老師會跟專業的編劇團隊合作去完成改編,另一方面喜歡懸疑的中國觀衆比較小衆,如何讓更多觀衆進入到這個領域,我們還在想更合适的模式。
此前萬合天宜在網大方向的嘗試并不算成功,冷剛也有總結過原因,一方面公司以鍛煉新人為主要目的,系列網大拍攝水準參差不齊,而且驚悚題材過于垂直;另一方面今年整體市場環境導緻網大數量遞減,資源向頭部大制作傾斜。
“得有過半數的網大制作公司或者團隊已經逐漸離場了,随着網大日漸成熟、工業化水準越來越高,一些小公司小團隊已經漸漸喪失了競争力。相對大體量和有卡司加持的影片反而風險會降低,因為确實是頭部,平台給的資源也好,低于這個量,風險就蠻大的。"
“目前公司的網絡電影事業部還在,但沒有一直在做網大,劇集和短視訊節目都在研發。”冷剛坦言,早前忙的時候一年拍7部網大,今年預算縮減,基本上沒怎麼開機。
但他依然看好網大的市場發展。“對創作團隊和公司而言,院線電影不是誰都能做的,90%都在賠錢,也會希望通過小體量、小成本的項目走網絡發行,回報率還不錯,至少不會虧。平台自己也有需求,雖然現在沒有2015、2016年勢頭那麼強勁,但已經進入了一個相對良性循環的節奏中,大體量、精品化是必然的趨勢。”
周浩晖覺得網絡電影市場仍然具有無限的發展潛能,隻是好的内容創作者和成熟的觀衆群體需要互相帶入,這其中會有一個随時間發酵的過程。“2018的網絡電影市場仍然處于這個發酵的過程中,也希望《天方異談》能夠起到一點催化劑的作用吧。”
更讓冷剛感到欣慰的是,網絡電影确實鍛煉了公司的新人們。“我們之前的一個網大導演,他自己做的劇本在徐峥那邊過了二審。”
《我不是藥神》導演文牧野在今年金馬獎的獲獎感言令他印象深刻,大學拍了5部短片,成本都不到1萬塊錢。“怎麼練不是練呢?”文牧野覺得,“你不能等到你有錢了再拍,時間和錢哪一個更重要?”
和短片一樣,網大承載了一部分培養新人的功能,不少年輕人通過這個平台獲得更多機會。
“網大可能被很多業内人士看不上,那是因為他們已經在那樣的位置上。但對新人來說,他需要這樣的機會。通過這個機會找到自己的不足,再去做新項目時,你就會發現他們已經成長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