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是一部记录古代民间传说中神奇怪异故事的小说集,作者是东晋的史学家干宝。其中的大部分故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人民的思想感情。它是集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之大成的著作,搜集了古代的神异故事共四百一十多篇,开创了我国古代神话小说的先河。#国学#

南阳西郊有一亭,人不可止,止则有祸,邑人宋大贤以正道自处,尝宿亭楼,夜坐鼓琴,不设兵仗,至夜半时,忽有鬼来登梯,与大贤语,目,磋齿,形貌可恶。大贤鼓琴如故。鬼乃去。于市中取死人头来,还语大贤曰:“宁可少睡耶?”因以死人头投大贤前。大贤曰:“甚佳!我暮卧无枕,正欲得此。”鬼复去。良久乃还,曰:“宁可拱手搏耶?”大贤曰:“善!”语未竟,鬼在前,大贤便逆捉其腰。鬼但急言死。大贤遂杀之。明日视之,乃老狐也。自是亭舍更无妖怪。北部督邮西平到伯夷,年三十许,大有才决,长沙太守到若章孙也,日晡时,到亭,敕前导人且止。录事掾曰:“今尚早,可至前亭。”曰:“欲作文书。”便留,吏卒惶怖,言当解去。传云:“督邮欲于楼上观望,亟扫除。”须臾,便上。未暝,楼镫阶下,复有火敕云:“我思道,不可见火,灭去。”吏知必有变,当用赴照,但藏置壶中。日既暝,整服坐,诵六甲、孝经、易本讫,卧。有顷,更转东首,以拏巾结两足帻冠之,密拔剑解带。夜时,有正黑者四五尺,稍高,走至柱屋,因覆伯夷伯夷持被掩之,足跣脱,几失,再三以剑带击魅脚,呼下火照上。视之,老狐,正赤,略无衣毛。持下烧杀。明旦,发楼屋,得所髡人髻百余。因此遂绝。
【译】南阳郡西郊有一座亭馆,人不可以在里面留宿,如果在里面住宿,就会 遭殃。城里人宋大贤,以正道立身处世,曾经在这亭楼上住宿,夜里坐着弹 琴,也没准备好什么兵器。到半夜时分,忽然有一个鬼来了,它爬上楼梯和 宋大贤谈话,直瞪着眼睛,露着那长短不齐的牙齿,容貌十分可怕。宋大贤 还是象原来那样弹着琴,鬼便走了。一会儿,鬼在街市中拿了一个死人的头, 回来对宋大贤说:“你是否可以稍微睡一下呢?”便把死人的头扔在宋大贤 的跟前。宋大贤说:“很好!我晚上睡觉没有枕头,正想得到这个东西呢!” 鬼又走了。过了很久鬼才回来,对宋大贤说:“我们是否可以一起来赤手空 拳搏斗一下呢?”宋大贤说:“好!”话还没有说完,鬼已经站在宋大贤的 面前了,宋大贤便迎上去抓住它的腰。鬼只是急迫地连声说“死”。宋大贤 就把它杀了。第二天去查看它,原来是只老狐狸。从此以后,这亭楼里再也 没有妖怪了。北部督邮西平郡人郭伯夷,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很有才智决断,是长沙 太守郅君章(“若章”当作“君章”)的孙子。他下午四点钟左右来到一座 亭馆,使命令开路的差役姑且进亭留宿。录事掾禀告说:“现在时间还早, 可以赶到前面的亭馆去住。”郅伯夷说:“我现在想写公文。”于是就留下 来了。这亭馆的小吏非常恐惧,说他们应该离开这儿。郅伯夷却传令说:“督 邮想到楼上观望,快一点去打扫!”一会儿郅伯夷便上了楼。天还没有黑, 楼梯下却又点上了灯火。郅伯夷命令说:“我在思考道家学说,不可以见火, 请把它灭了!”亭吏知道一定会有突变的事故发生,到时候该用火去照看, 所以只是把火暂且藏在壶中。天色已经黑了,郅伯夷穿戴整齐后坐着,念诵《六甲》、《孝经》、《易 经》等,念完就睡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头转到东边去睡,用大中扎在两 脚上,再用头巾、帽子戴在它上面,并偷偷地拔出了宝剑,解开了衣带。夜 深了,有个乌黑的东西四五尺长,逐渐升高,跑到楼上后,便扑向郅伯夷。 郅伯夷拿起被子罩它,他两脚光光地从头巾中挣脱出来,差一点被那精怪抓 了去。他反复用剑和衣带打精怪的脚,并喊楼下的人把火拿上来,光照下一 看,只见一只老狐狸浑身通红,身上一根毛也没有,于是便捉下去把它烧死 了。第二天彻底清理这楼房,发现被狐狸精抓下来的人的发髻有一百多个。从此这亭楼里的精怪就没有了。
吴中有一书生,皓首,称胡博士,教授诸生。忽复不见。九月初九日,士人相与登山游观,闻讲书声;命仆寻之,见空冢中群狐罗列,见人即走,老狐独不去,乃是皓首书生。陈郡谢鲲,谢病去职,避地于豫章,尝行经空亭中,夜宿。此亭,旧每杀人,夜四更,有一黄衣人呼鲲字云:“幼舆!可开户。”鲲澹然无惧色,令申臂于窗中。于是授腕。鲲即极力而牵之。其臂遂脱。乃还去。明日看,乃鹿臂也。寻血取火。尔后此亭无复妖怪。晋有一士人姓王,家在吴郡,还至曲阿,日暮,引船上,当大埭,见埭上有一女子,年十七八,便呼之,留宿。至晓,解金铃系其臂,使人随至家,都无女人。因逼猪栏中,见母猪臂有金铃。汉,齐人梁文,好道,其家有神祠,建室三四间,座上施皁帐,常在其中,积十数年,后因祀事,帐中忽有人语,自呼高山君,大能饮食,治病有验。文奉事甚肃。积数年,得进其帐中,神醉,文乃乞得奉见颜色。谓文曰:“授手来!”文纳手,得持其颐,髯须甚长;文渐绕手,卒然引之,而闻作羊声。座中惊起,助文引之,乃袁公路家羊也,失之七八年,不知所在。杀之,乃绝。北平田琰,居母丧,恒处庐向。一暮夜,忽入妇室,密怪之曰:“君在毁灭之地,幸可不甘。”琰不听而合。后琰暂入,不与妇语。妇怪无言,幷以前事责之。遥知鬼魅。临暮,竟未眠,衰服挂庐。须臾,见一白狗,撄庐衔衰服,因变为人,着而入。琰随后逐之,见犬将升妇床,便打杀之、妇羞愧而死。
【译】吴郡有一个书生,因为白头发,人们便称他胡博士。有次给学生们讲课, 忽然又不见了。九月初九那一天,学生们一起登山游览,忽然听见讲课的声 音,就叫书僮去寻找。只见一个墓穴中,一群狐狸排列在那儿听课,看见人 来就逃跑了。只有一只老狐狸不走,它就是那个白头书生。陈郡人谢鲲,推托有病而引退离职,因避祸而移居在豫章郡。有次曾出 外经过一座空亭,便在里面过夜,这亭馆过去常常死人。这天夜里四更时分, 有一个身穿黄衣服的人呼唤着谢赐的字说:“幼舆,请你开门。”谢鲲泰然 自若,毫无惧色,叫他把手臂从窗口中伸进来。于是穿黄衣服的人就把手腕 伸了进来,谢鲲马上使尽全身力气拉他的手腕,他的手臂就掉了下来,接着 就逃回去了。第二天一看,原来是只鹿臂。于是按照那血迹去寻找,终于把 这只鹿被抓获了。从此以后,这亭馆就不再有妖怪了。晋朝有一个读书人,姓王,家在吴郡。有次他回家来到曲阿县,当时天 色已晚,便把船拉上去靠住土坝。看见土坝上有一个女子,年龄在十七八岁,就招呼她来过夜。到天亮时,他解下一个金铃缚在她的胳膊上,派人随着铃 声跟踪到她家里,哪知这家中根本没有女人,那人便随着铃声走近猪圈,只 见一只母猪的前腿上有只金铃。汉朝齐郡人梁文爱好神仙方术。他家里有一座神祠,共造了三四间房屋, 神座上挂着黑色的帷帐,他常常呆在这神祠中,一直过了十多年。后来因为 祭祀的事,帷帐中忽然有人说起话来,自称“高山君”。那神人很能吃东西, 治病也很有效果。梁文侍奉他十分严肃认真,过了几年,梁文被准许进入他 的帷帐中。那神人醉了,梁文才觉得可以用手摸一下他的面容。那神人对粱 文说:“把手伸过来。”梁文把手伸过去,可以捏着神人的下巴,发现神人 的胡须很长。梁文渐渐把这胡须绕在手上,突然用力一拉,却听见神人发出 了羊的叫声。在座的人都吃惊地站了起来,帮着梁文拉那神人,原来那神人 是袁术家的一只羊。这只羊早就失踪了七八年,一直不知道它在哪里。大家 把羊杀了。神人也就没有了。北平郡的田琰为母亲守丧,一直住在坟边的草屋里。已快一年了,却忽 然在夜里走进了妻子的房间。妻子偷偷地责备他,说:“您处在母亲死了该 悲痛得毁形灭性的境地,希望您别再作乐了。”田琰不听她的,只管和她交 欢作乐。后来田琰短暂回家一次,没有和妻子谈话,妻子奇怪他不说话,又 拿上次的事情责备他。田琰知道是精怪,所以直到天全黑了也没睡着,把丧服挂在坟边的草屋里。一会儿,他看见一只白狗,用脚爪抓起丧服用口衔着,就变成 了人,接着便穿了丧服到他妻子的房间里去了。田琰跟在它后面追它,看见 这条狗即将爬上妻子床时,就把它打死了。他妻子羞愧得自杀了。
司空南阳来季德,停丧在殡,忽然见形坐祭床上,颜色服饰声气,熟是也,孙儿妇女,以次教戒,事有条贯。鞭朴奴婢,皆得其过。饮食既绝,辞诀而去。家人大小,哀割断绝。如是数年。家益厌苦。其后饮酒过多,醉而形露,但得老狗。便攻打杀。因推问之,则里中沽酒家狗也。山阳王瑚。字孟琏,为东海兰陵尉,夜半时。辄有黑帻白单衣吏,诣县,叩阁。迎之,则忽然不见。如是数年。后伺之,见一老狗,白躯犹故,至阁,便为人。以白孟琏,杀之,乃绝。桂阳太守李叔坚,为从事,家有犬,人行。家人言:“当杀之。”叔坚曰:“犬马喻君子。犬见人行,效之,何伤!”顷之,狗戴叔坚冠走。家大惊。叔坚云:“误触冠缨挂之耳。”狗又于灶前出火。家益怔营。叔坚复云:“儿婢皆在田中,狗助畜火,幸可不烦邻里。此有何恶。”数日,狗自暴死。卒无纤芥之异。吴郡无锡有上湖大陂,陂吏丁初天,每大雨,辄循堤防。春盛雨,初出行塘,日暮回顾,有一妇人,上下青衣,戴青伞,追后呼:“初掾待我。”初时怅然,意欲留俟之。复疑本不见此,今忽有妇人,冒阴雨行,恐必鬼物。初便疾走。顾视妇人,追之亦急。初因急行,走之转远;顾视妇人,乃自投陂中,泛然作声,衣盖飞散。视之,是大苍獭,衣伞皆荷叶也。此獭化为人形,数媚年少者也。
【译】司空南阳郡人来季德,已经入棺等着下葬了,忽然又现出原形,坐在祭 床上,面色服装声音,还是象常见的那样。孙儿媳妇,他依次教导告诫,嘱咐的事情都有条有理。他鞭打奴婢,也都说 得出他们的罪过。吃喝完毕,便告别走了。全家老少,悲痛欲绝。想这样过 了几年,家里的人渐渐地觉得有点讨厌了。后来他喝酒喝得太多了,醉了以 后原形毕露,不过是一条老狗,大家便一起把它打死了。接着大家去打听这 条狗的来历,原来就是村中卖酒人家的狗。山阳郡人王瑚,字孟琏,任东海郡兰陵县尉。半夜时分,总有戴着黑头 巾穿着白单衣的小吏到县府敲门,王瑚去开门迎接他,却又忽然不见了,象 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年。后来(王瑚派人)偷偷地探察他,只见一条老狗,黑的头、白的身体仍像过去那样,一到县府门口便变成了人。(派出的人)把 这情况告诉了王瑚,王瑚就把它杀了,于是敲门的事也就绝迹了。二十三桂阳太守李叔坚,曾给刺史当从事史。他家里有条狗,像人一样 站起来走路,家里人说应该杀了它。李叔坚说:“犬马常常用来比喻君子。 狗看见人走路,便模仿着走,有什么伤害呢?”过了一会儿,狗带了李叔坚 的帽子奔跑起来,家里的人十分惊讶,李叔坚却说:“它不小心误碰上了帽 子,是帽带挂住了它的头罢了。”狗又在灶前保留火种,家里人更加惶恐不 安了。李叔坚又说:“奴婢们都在田里干活,狗帮助保留火种,正好可以不 再麻烦乡邻。这有什么坏处?”过了几天,这狗突然死了,结果李家便一点 而怪异的事情也没有了。吴郡无锡县的上湖有条大堤。管堤的小吏丁初,每次天下大雨,总是去 巡视堤岸。这年春天刚下过大雨,他就出去巡视湖堤。傍晚的时候回家,回 头看见有一个妇女,全身上下都穿着青色的衣服,撑着青色的伞,在后边追 着叫喊:“丁副官等等我。”丁初当时十分惆怅,心里想留步等她,但又起 疑云:“本来从没有看见过这种情况,现在忽然有个女人冒着阴雨天气走路, 恐怕一定是精怪了。”丁初便快步逃跑,回头看看那女人,追他也追得很急。 丁初因而也急匆匆地走,走着走着和那女人的距离变远了,回头看那女人, 竟自己跳进湖中,扑通一声,浪花四溅,衣服和伞都飞散开来。仔细一看, 原来是只青颜色的大水獭,衣服和伞都是荷叶。水獭曾变成人的形状,多次 用美色来迷惑年轻人。
魏齐王芳正始中,中山王周南,为襄邑长,忽有鼠从穴出,在厅事上语曰:“王周南!尔以某月某日当死。周南急往,不应。鼠还穴。后至期,复出,更冠帻皁衣而语曰:“周南!尔日中当死。”亦不应。鼠复入穴。须臾,复出,出,复入,转行,数语如前。日适中。鼠复曰:“周南!尔不应死,我复何道!”言讫,颠蹶而死。即失衣冠所在。就视之,与常鼠无异。安阳城南有一亭,夜不可宿;宿,辄杀人。书生明术数,乃过宿之,亭民曰:“此不可宿。前后宿此,未有活者。”书生曰:“无苦也。吾自能谐。”遂住廨舍。乃端坐,诵书。良久乃休。夜半后,有一人,着皁单衣,来,往户外,呼亭主。亭主应诺。“见亭中有人耶?”答曰:“向者有一书生在此读书。适休,似未寝。”乃喑嗟而去,须臾,复有一人,冠赤帻者,呼亭主。问答如前。复喑嗟而去。既去,寂然。书生知无来者,即起,诣向者呼处,效呼亭主。亭主亦应诺。复云:“亭中有人耶?”亭主答如前。乃问曰:“向黑衣来者谁?”曰:“北舍母猪也。”又曰:“冠赤帻来者谁?”曰:“西舍老雄鸡父也。”曰:“汝复谁耶?”曰:“我是老蝎也。”于是书生密便诵书。至明不敢寐。天明,亭民来视,惊曰:“君何得独活?”书生曰:“促索剑来,吾与卿取魅:”乃握剑至昨夜应处,果得老蝎,大如琵琶,毒长数尺。西舍,得老雄鸡父;北舍,得老母猪,凡杀三物,亭毒遂静,永无灾横。
【译】魏齐王曹芳正始年间(公元 240 年——249 年),中山国人氏王周南任 襄邑县县长。忽然有只老鼠从洞中爬出来,在厅堂上对王周南说:“周南, 你在某月某日要死去。”王周南急忙赶前去,却不答腔,老鼠便回到洞中去 了。后来到了王周南要死的那一天,老鼠又出来了,还戴着帽子、头巾,穿 着黑衣服.对王周南说:“周南,你中午要死了。”王周南还是不答腔。老鼠 又进洞去了。一会儿它又出来,出来了又进洞,转了几个来回,讲了几次和 前面相同的话。这时正好到了中午,老鼠又说:“周南,你老不答腔,我还 能说什么呢?”说完,便倒在地上死了,它的衣帽也马上消失了。走近看它, 与平常的老鼠没有什么不同。安阳城南有一座亭馆,夜里不可以在里面住宿,如果在里面住宿,总是 会死人。有一个书生懂得道术,竟在那亭馆里过夜。亭旁的老百姓说:“这 亭馆住不得,过去前前后后很多人在亭馆里住过,没有一个能活着的。”书 生说:“没有害处,我自能对付。”于是他就住在亭馆的办公厅中,还端正 地坐在那儿读书,读了很久才休息。半夜以后,有个人穿着黑色的单衣,来到门外,呼唤亭主,亭主答应了一声。那人问:“看见亭楼里有人吗?”亭主回答说:“刚才有一个书生在 这里读书。现在刚读罢,似乎还没有睡。”那人答应了一声便叹息着走了。 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戴着红色的头巾,呼唤亭主,就象刚才那个人一样和亭 主问答,也答应了一声叹息着走了。他们走了以后也就鸦雀无声了。书生知 道没有人来了,就起来走到刚才那两个人呼喊的地方,仿照他们的样子呼唤 亭主,亭主也答应了一声。书生又说:“亭楼里有人吗?”亭主就象刚才那 样作了回答。书生就问道:“刚才穿着黑衣服来的是谁?”亭主回答说:“是 北屋的母猪。”书生又说:“戴着红头巾来的是谁?”亭主回答说:“是西 屋的老公鸡。”书生说:“你又是谁呢?”亭主说:“我是老蝎。”于是书 生勉力读书读到天亮,不敢睡着。天亮了,亭边的百姓来看他,惊讶地说:“怎么就您一个人能不死?” 书生说:“快拿剑来!我给你们捉拿精怪。”于是他就拿着宝剑来到昨天夜 里亭主答话的地方,果然发现了老蝎,大得象琵琶,毒刺有几尺长。又到西 屋抓住了老公鸡,到北屋抓住了老母猪。总共杀了三个怪物,亭馆里的毒害 就被平息了,以后永远也没有灾祸横行了。
吴时,庐陵郡都亭重屋中,常有鬼魅,宿者辄死。自后使官,莫敢入亭止宿。时丹阳人汤应者,大有胆武,使至庐陵,便止亭宿。吏启不可。应不听。迸从者还外,惟持一大刀,独处亭中。至三更。竟忽闻有叩阁者。应遥问是谁?答云:“部郡相闻。”应使进。致词而去。顷间,复有叩阁者如前,曰:“府君相闻。”应复使进。身着皂衣。去后,应谓是人,了无疑也。旋又有叩阁者,云:“部郡府君相诣。”应乃疑曰:“此夜非时,又部郡府君不应同行。”知是鬼魅。因持刀迎之。见二人皆盛衣服,俱进,坐毕,府君者便与应谈。谈未竟,而部郡忽起至应背后,应乃回顾,以刀逆击,中之。府君下坐走出。应急追至亭后墙下,及之,斫伤数下,应乃还卧。达曙,将人往寻,见有血迹,皆得之云。称府君者,是一老狶也;部郡者,是一老狸也。自是遂绝。
【译】三国东吴时,庐陵郡治所的亭馆楼上常常闹鬼,在里面过夜的人总是死 去。从此以后,过路的使者官员,都不敢到亭馆里留宿。这时丹阳郡有个叫 汤应的人,很有胆气和武艺,出使来到庐陵,就到亭馆里住宿。亭吏告诉他 这亭馆不能住,汤应没有听从。他让随从回到外面住宿,自己只拿了一把大 刀,独自一人住在亭中。到三更已过,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汤应远远地问:“是谁?”外面的人回答说:“是部郡从事史前来互通信息。”汤应让他进来,他说了一番话就 走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象刚才那个人一样来敲门,说:“郡守前来互通 信息。”汤应又让他进来,这人身穿黑衣。这两个人走了以后,汤应认为他 们都是人,一点儿也没有猜疑他们。转眼间又有人敲门,说:“部郡从事史、 郡守前来拜见。”汤应于是怀疑了,心想:“这夜里不是拜访客人的时候, 而且部郡从事史和郡守,也不应该一起来。”他知道来的是妖怪了,就拿着 刀迎接他们。只见那两个人都穿着华美的衣服,一起进了屋。坐定后,自称 郡守的便和汤应谈话。话还没有说完,部郡从事史忽然起身绕到汤应的背后。 汤应便回过头来,用刀对面砍去,砍中了他。郡守便离开座位逃了出去,汤 应急忙追赶,到亭馆的后墙下,追上了郡守,向他连砍几刀,汤应才回去睡 觉。到天亮,汤应带了人前去寻找,看见有血迹,便按血迹去找,把两个妖 怪都找到了。自称郡守的,是一头老猪;自称部郡从事史的,是一只老狐狸。 从此以后,这亭馆里的妖怪就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