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后 十八页

我做了一名广播员。

一直妄想做什么，憧憬，其实都是假的，想象难以设定，幻想是今天的昨日黄花。领先于我的结果我后来知晓，我有被动或是不知所以然，与后来涵泳。要相信大地朴素，就像自己的众多愿景已经开始被遗忘。

办公大楼进门右转上二楼对着就是我的一间办公室。北面一排书柜，有书卡的人经常来换书。南面门口是广播机器，我每天早上五点开始放广播，音乐，新闻。二个小时，晚上也是。那大大的喇叭，在四层楼的最高处。在青刷刷的早上，黑咕隆咚的晚上，我调到最高音，一打开，轰然的，像有一众人在里面朝外激情高歌。七八里远都传遍了，像有天大的喜事，那样的气氛，家里的家禽都欢蹦乱跳了。人的心情激荡啊，特别是走在路上，按捺不住的骚动。后来，家属区的人说太吵闹了，睡的正香呢，后来声音变小了。挨着是打印机，铅字块的，按下去像猴子跳到上面的滚筒上，然后是办工桌。多年以后我感慨万千要说的是靠墙的一张床，非同凡响。淡淡的，损毁时光流逝的床，曾经有过雷的悲观暗影，我竟然千古如斯记住它的模样，总想赋予它一些意义，在这悠远的后来。

窗，可以直接看到马路的模糊方向，轻易不看，究竟看什么是问题，尘土啊！里外都朦胧，飞扬都是沉重。望不到天空的颜色，晴天的时候让人的判断难以维持，雨天多少有一些应许之地，还算可以理喻。就是周围的植物担心的没有办法，它们倒是能生长，从开始到结束，昔时，幼小，绿灰，灰绿，灰黑，都被它们顶着，无奈之下只好生，生命顽强。窗，继续望着，更灰，灰色的一个大：水泥厂。

这个星期天，我和弟弟骑自行车去集体户，我的行李还在那里。下午去吧，那个时候人少。进来收拾好了被子，一个小箱子，五分钟，出来就走。我都没有仔细看我住过的那个屋子，一年的时间都在这里生活，有那么多的思绪落在那里！我现在泪眼婆娑了，想念那里的人，想念那个奇异的地方，那里冬天的忧郁夕阳……

我和弟弟推着自行车，后面有人说话，应该是王峰，我没有回头，没有听到一样，就当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点犹豫都不上升，加快了脚步。因为弟弟在后面推着自行车好玩，我就跑，车上满载行李动荡不安，弟弟笑着，我就跑。

上班一周的时候，冶金系统在我们的礼堂开大会。我的工作是致欢迎词，领导吩咐一听到锣鼓响我就开始。我一个人，坐在呆滞的扩音器面前，墙壁是白色，手里拿着稿件，没有顾虑。我有没有听到我传出去的声音，与我关系不大。这时候我练了一句，不好听，自己的声音俗不可耐。轰隆一声，锣鼓响了，我把腰板挺直，自然的装腔作势，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多，且充满了感情；欢迎领导，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我们厂，反复的几遍之后，我更是高昂亢奋的状态，像不可收一样。领导进来说好了，都进到礼堂了。领导看着我说：好，好啊，不错。一个笑呵呵的领导，许大爷。中午我出来，二十几个科室的人都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我，他们都看着我笑，伸出大拇指，嗯，不错，很好，有前途。

那一刻我真的喜悦，这样下去我就有前途了。前途，按字面的意思就是前面的路有光景，远大。我有前途，都是这样说，我的邻居也夸我，我母亲脸上久违的有了笑容。但前面的路是怎样的光明，我想不出来，究竟到什么样才是真正的前途呢？

第二天我就得回家种地，父亲把自留地的黄土都换成了黑土，父亲说种土豆最好，我和母亲姐姐在刨地，母亲念叨着父亲。第三天，我到大蒸锅取饭盒，不能去食堂打菜，太贵了，母亲给我带来了咸菜也好吃。

我在大门口卖电影票，谁看到我都夸上几句；真好看，你怎么这么白净呢，像电影里的鲜族姑娘，恬静自然。毫无意义的是人人都这么说。你看，她没有涂口红更是嫣红，简直是红樱桃。皮肤润泽呀！这倒是，不是我自欺欺人。我注意看镜子了，我看看我，我彼此地看着我，没有心生喧嚣，又重新开始，不厌其烦，一日将尽了：是美——悠悠地我想起了男人，有想要倾述的欲望一寸一寸的油然而生，想有人喜欢自己，像奔腾起来的马，快马。这时候我已经丰满了，眼睁睁的自己看着，没有眼神扑过来，还不是等！一想到这个地方，这里的人，寥落啊，漫长！没有，一个目标都没有，怅怅的想不出来。

接下来我就以这为长长的挂念了。夏天来了，像一朵大夏天，颜色就是夏天的颜色，亮白。

待续

2021.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