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佘不舍九月

序.

阿佘和九月是在年幼的时候就认识的。

阿佘说：“九月啊，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九月说:“好呀”

1.

阿佘从小便没有父母，是由年迈的奶奶一手带大的。阿佘从小就知道；爸爸，是别人家的。妈妈，也是别人家的。只有奶奶和九月是属于自己的。

九月是由妈妈一手带大的，在九月的字典里没有爸爸两个字。在生活里也只有妈妈和阿佘。

九月和阿佘友谊的开始是在一个夏天的黄昏里。

九月在自己家的房顶看天空红彤彤的一片，形态各异，变化万千，浓烈的红色如同火焰一般吞噬了整个天空。妈妈说，那叫火烧云。

九月嘟着嘴巴准备下楼时却看到离自己家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啊胖带着狗蛋又在欺负人了。九月最见不得啊胖这样。以多欺少，实在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啊胖”九月看见啊胖和狗蛋欺负的居然是一个女孩子，不由得更加鄙视起啊胖了。

“啊，九月啊，我爸爸给我从城里带来了巧克力”啊胖听到声音猛地一把把狗蛋往旁边拉了些，自己也动了一下，献宝似的拿出巧克力，试图挡住身后的女孩，转移九月的注意力。

“哼”九月学妈妈瞪她的时候瞪了啊胖一眼。然后三两步走过去将啊胖拉开，这才看清刚才被欺负的女孩。

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还泛着泪光。这让九月想起赵伯家的小狗，也是这样一双眼里圆溜溜的，让人心里忍不住的去疼爱。于是，她伸出手抹去阿佘脸上的眼泪道；

“我叫九月，以后我罩着你啊。”

阿佘看着九月好一会儿，双手紧紧的揪着衣角，然后又慢慢松开。头又抬高了些说；

“我叫阿佘。”

虽然声音有些小，但九月还是听到了，她很开心，终于不用一个人了，终于有个人陪她一起了。她真的很开心。

那一年，九月七岁，阿佘五岁。

2.

阿佘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在九月的身后。如同九月的影子一般。

啊胖总是会趁九月不在的时候拿着巧克力对她说；

“阿佘，我把巧克力都给你，你不要再一天到晚跟在九月身后好不好？”

“不好。”阿佘拒绝了他，虽然她很想吃巧克力。

“你这样九月都不跟我玩了。”说完在原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啊胖是不敢拿她怎么样的。因为九月说过，“阿佘以后是我的人了，跟阿佘作对就是跟我作对。”而啊胖喜欢九月。

啊胖家里是这个镇上最有钱的一户人家。他家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和吃不完的巧克力。啊胖还有一个弟弟叫狗蛋。狗蛋原来不叫狗蛋，叫采生，是一个早产儿，身体很是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啊胖的爸爸经过亲戚请来了一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采生，财神，本就犯了忌讳。这小孩又是早产儿是经不得这么个名字的，取贱名好生养些，于是，就取了个狗蛋这么个小名，而狗蛋之后竟真的再也没有生过病。

“阿佘。”九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阿佘刚一转身九月便给她来了一个扑满怀，来不急反应的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差一点摔倒在地。

九月抱着她咯咯的笑：“阿佘。”

“九月。”阿佘也咯咯直笑。

“九月，阿佘，快来吃饭啦！”九月妈妈的呼喊声从房中传来。

“来啦！”九月同阿佘一起应道，然后手拉着手一起蹦蹦跳跳的回了屋。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奶奶语气有些急；

“阿佘啊，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天已经黑了。”

“知道啦，奶奶。”阿佘拉着奶奶的手臂一晃一晃的撒娇道。

奶奶罢了罢手，意示阿佘赶快去洗脸洗脚然后睡觉。

阿佘走两步跳三步的往厨房跑去。

每次只要惹奶奶生气了，她只要摇一摇奶奶的手臂黏糊在奶奶身上不下来奶奶都会拿她没办法。

那一天晚上阿佘做梦都在笑，因为梦中那个黄昏，那个小女孩用她干瘦的手抹去她脸上的泪说：

她有些紧张，本不想和她有牵扯，她看起来和欺负她的啊胖是一伙的，可她真挚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终于，她微微抬头，“我叫阿佘。”

终于，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终于愿意有人罩着她了。她很快乐。

3.

起初的时候，九月总是被欺负的哪一个，因为她没有爸爸，只有妈妈，他们都说她是私生子，所有的小孩都不愿意跟她玩，都欺负她，孤立她，直到有一天，九月用长长的手指甲和一口的好牙打败了试图欺负她的啊胖和狗蛋。

至此，所有的小孩，或者说所有曾经被啊胖欺负过的小孩都开始崇拜起九月来，要知道他们从来都是敢怒不敢言的，谁都知道啊胖家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他们这些穷孩子惹不起他。

自从那天以后，啊胖便开始跟着九月，经常给九月带好吃的糖果和巧克力。

那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下午，天还是蓝色的，草还是绿色的。太阳也还是灼热的。

阿佘拿着一把野花五颜六色的，向九月跑来。

九月张来双臂远远的迎接着阿佘，等待着阿佘来一个抱满怀。

意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一辆大货车从拐角处驶来，而更糟糕的是阿佘也没注意，看着货车离阿佘越来越近。

九月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已经腾空，而阿佘手中的鲜花早已落地，双手捂着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九月突然想到那年，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二年，晚上她带着阿佘啊胖去菜地里头偷黄瓜吃，得手之后，他们借着月光飞快的往回跑。而阿佘毕竟是生手，摔倒在地上，瘪着嘴巴泪汪汪的看着她，于是她走过去拍着阿佘的后背说，

阿佘不怕，九月在这里，九月抱抱。

而阿佘竟真的不哭了。从那以后，阿佘但凡有点伤痛，不悦，只要她抱一下便什么事都没了。

眼前阿佘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感觉有东西从身体里不断的涌出来，她想张开嘴叫阿佘不要害怕，可她的嘴一张开便是血。抬起得手越来越低，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可是，阿佘，她的阿佘怎么办？以后谁来抱她？叫她不要害怕？

她多想睁开眼睛，可怎么也睁不开。就这样吧。好困好困……

4.

血不断的从九月的体内涌出来，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关不住，四周一片猩红，九月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的血。

她抱着九月。头抵着九月的头。

“九月，别怕，阿佘在这里，阿佘抱抱。别怕。”可九月始终不理她，不回她的话。

“啊，九月。”她终于抑制不住喊出来，双目茫然的看着自己粘满血的双手。

从哪一天起，红色成了阿佘这辈子最讨厌的颜色。

九月的妈妈把九月埋在了后山的一个小山坡上，那绿草茵茵，野花遍地。它们都在陪着九月。

啊胖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阿佘管九月的妈妈不叫阿姨叫妈妈。

又是一年春天。阿佘站在九月的坟前，看着四处勃勃的生机，她想，她真讨厌春天。

它可以使万物复苏，花红柳绿，却不能使九月重新回到阿佘的身边，巧笑倩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