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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我有一台凤鳳琴

丁小琪/文

童年我有一台凤鳳琴
童年我有一台凤鳳琴

我小时候没送幼儿园,母亲有事外出时,没人看管我,我就锁好家门,钥匙挂脖子上,坐在门槛上看家。路过的街坊笑着对我说:你家的门谁也背不走。

后来,九叔带回来一台凤鳳琴,我就把琴放在大凳子上,自已坐在小凳子上弹琴。有琴陪着,壮了我的胆,门就不用锁了。我叮布隆咚地弹着凤凰琴,背后是畅开的家门,黑洞洞的庭堂空无一人。现在想来颇似诸葛亮的空城计。一个孩子,玩什么空城计,但这个阵势兴许也能唬住外人,家中一定有大人的。就那样,一弹就是半天。会唱的歌,都能在琴上弹出来。不会唱的歌,也能试着弹下来。那台凤鳳琴是我最早的音乐启蒙老师。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也过得太慢。太阳刚出来时,屋前的老枣树被照得亮堂堂的,琐碎的枣树叶,在阳光下像是涂了一层蜡,油光发亮的,微风一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绿荫笼罩中,夏日就有了一些凉意。

傍晚来临之前,我习惯去寨河里舀一盆水,洒扫庭院,擦净门窗,然后,摊开苇席,席地而坐,等待母亲归来。有时等得太久,不知不觉就躺下睡着了。

祖母偶尔会轻轻走来,看一看孤独又独立的我。我一般不怎么和她多说话。她很讲究的,梳着宋庆龄那样的油光发亮的发髻,宽阔的额头,方圆的脸庞,眉心有颗红色的二龙戏珠痣。她的床单、被里都是用面浆子浆洗过的,雪白坚挺生硬,不许孩子触碰的。她的为人很像那浆洗过的床单,有些生硬,不好亲和。

母亲做好晚饭会叫醒我,我常常在苇席上睡了很久,眼屎糊住了眼睛,母亲一边用水润粘擦洗,一边对我说,大大回来了,快起来吃饭。大大,就是大哥,我小时候说不清话时,把大哥叫大大。大哥大我近二十岁,我出生时,他大学毕业,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筐鸡蛋,给母亲坐月子。

大哥有自已的专用书房,他写一手好隶书,画一手好山水,但他是学音乐的,墙上挂满各种乐器,二胡、琵琶、月琴、中阮、笛子、箫等等。那些乐器我还玩不动,我喜欢上了叔叔送我的凤凰琴,也就是台玩具琴,但它却完成了我全部的音乐启蒙。

一天,我去看望父亲,他在五里外的乡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父亲挽着我的胳膊,我们并肩而行,唱着《在松花江上》,父亲高亢嘹亮的声音唱着“九一八,九一八,在那个悲惨地时候……”。那时,我还不知道九一八,但在父亲的歌声中,我哭了。父亲抱起我骑在他脖子上继续往回走。

夏天的夜晚,父亲回到家,会摘下门板,一头担在门槛上,做成滑梯状,他躺在门板上赏星月。在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的年代,夜风会从枣树下轻轻吹来。

父亲是学声乐的,他的老师河南大学的赵子培,他的师祖是从日本留学归来开展学堂乐歌运动的丰子恺。但我的整个童年几乎没听他唱过歌。他去乡村又上了一次大学。

我的童年,幸好有那台凤凰琴,幸好那时每家孩子都很多,幸好那时偷孩子的人販子不多……幸好……

丁小琪 写给六一

2021年6月31日

童年我有一台凤鳳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