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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广告戏谑鲁迅是老烟枪:消解“投枪与匕首”,最是民族之悲哀

作者:瑜说还休
奶茶广告戏谑鲁迅是老烟枪:消解“投枪与匕首”,最是民族之悲哀

在近日的“世界读书日”里,某奶茶品牌与知名的“译林出版社”合作,推出了一款“烟腔乌龙”的广告文案,自谓以此“致敬”伟大文豪鲁迅,但其中,竟称鲁迅为“老烟枪”。

这一商业联名广告事件出来后,便引发了广泛的争议,且鲁迅先生的家属也以侵害肖像权为由,公开发出了律师函,而涉事的两家联名方,也很快回应并发布道歉声明。

其一,仅从鲁迅后人维权的路径观察——“诉肖像侵权”,确实有现成的法律依据作为支撑。

如《民法典》中,就有“死者人格利益保护”之条款——“死者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隐私、遗体等受到侵害的,其配偶、子女、父母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死者没有配偶、子女且父母已经死亡的,其他近亲属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

同时,《民法典》中还有规定:“侵害英雄烈士等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而鲁迅先生被誉为著名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如果适用于此条款予以保护,亦有足够的理由和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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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关于此事,如果只是言及“侵犯鲁迅先生的肖像权”,其实,这仍是此事件的一个“表面现象”。

这一商业化、戏谑化的轻佻态度,折射出一些国人或机构的骨子里,对于中华文化名人的无所谓、不尊敬心态,其实这才是最可悲的一面!

对于如此不世出的伟大文化旗手之不敬,也显然与一些长期浸淫于社会中的不良风气与思维颇有关系。

鲁迅之于中华民族的作用,就是他弃医从文,要以笔为枪,拯救国民的灵魂与精神,用毛泽东同志在《论鲁迅》中的话,就是鲁迅的文字,像“匕首”与“投枪”,是其最有力的战斗武器。

在1937年的延安,毛主席于纪念鲁迅逝世周年大会上,发表了重要演讲——《论鲁迅》:“鲁迅在中国的价值,据我看要算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孔夫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鲁迅则是现代中国的圣人。”

本就被国人视作“圣人、伟人”的毛泽东,将鲁迅先生评价为现代中国的“圣人”——就问还有谁?能让毛主席给出如此至高无上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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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纵观历史,仍不难发现,毛泽东在《论鲁迅》中对先生的高度评价,主要针对的是,鲁迅对于旧时代、封建社会所“杀回马枪”,是对鲁迅当时所处的腐败社会发起进攻,“画出了黑暗势力的鬼脸”。

另外,毛主席极为夸赞鲁迅先生的另一大方面,就是他对外的批判与战斗精神:

毛泽东在1940年时,发表了《新民主主义论》,其中也给予鲁迅一个几乎算是盖棺论定的评价:

“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可以说,直到新中国建立前,对于鲁迅的这一评价,都达到了史上的最高点。

但是,当鲁迅面对的那个旧世界轰然倒塌,来到新中国、新社会和新时代后,像伟人的毛泽东,对于有关鲁迅的话题,却有见微知著的一些变化:

建国后,当一个个“政治运动”出现,“舆论一律”的局面慢慢形成,于是,像关于“鲁迅如果现在还活着会怎样”的传闻,就多了起来,最后,此风言风语也传到了毛泽东耳边, 于是,就有了毛泽东在1957这一年时,三谈“鲁迅活着会怎样”之说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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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在1957年3月8日,毛泽东接见文艺界代表时说:

“我看鲁迅在世还会写杂文,小说恐怕写不动了,大概是文联主席,开会的时候讲一讲。这33个题目,他一讲或者写出杂文来,就解决问题。他一定有话讲,他一定会讲的,而且是很勇敢的。”

第二次,是在几天后的1957年3月10日,毛泽东接见新闻出版界代表时,又言及于此:

“有人问,鲁迅现在活着会怎么样?我看鲁迅活着,他敢写、也不敢写。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也会不写的,但更多的可能是会写。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鲁迅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彻底的唯物论者。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彻底的唯物论者,是无所畏惧的,所以他会写。”

这两次谈话,都是见存于真实存在的史册中,其内容也均可见于《毛泽东文集·第七卷》。

在这两次面对文化界的谈话中,虽然毛主席仍然称赞鲁迅“勇敢,还会写,还敢讲话”等,但是,像“大概是文联主席,开会的时候讲一讲”,以及“他敢写、也不敢写。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也会不写的”之语,其实,也表明了毛主席此一时、彼一时的实事求是之真实想法:那就是“如果当时鲁迅还活着”,他或许并不会无所顾忌地言说了。

而第三次谈及鲁迅,则是由第三人的回忆与复述佐证,并未见诸于正规的官方权威表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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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内容是由鲁迅之子周海婴所披露。周海婴在《鲁迅与我七十年》中写道:

“1957年,毛主席曾前往上海小住,依照惯例请几位老乡聊聊,……罗稷南老先生抽个空隙,向毛主席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疑问:要是今天鲁迅还活着,他可能会怎样?……不料毛主席对此却十分认真,沉思了片刻,回答说:以我的估计,(鲁迅)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

此事还得到了著名演员赵丹的夫人、作家——黄宗英的旁证。黄宗英所写的《我亲聆毛泽东罗稷南对话》一文中称:

“1957年7月7日,忽传毛主席晚上要见我们。……我们被领进一间不大的会场,……我又见主席兴致勃勃地问:‘你现在怎么样啊?’罗稷南答:‘现在……主席,我常常琢磨一个问题,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他会怎么样?’……‘鲁迅么——’毛主席不过微微动了动身子,爽朗地答道:‘要么被关在牢里继续写他的,要么一句话也不说。’”

虽有鲁迅后人及名人的“证言”,但仍有不少人认为,这第三次的“论鲁迅”或是杜撰的。其实,不妨分析一下当时的社会环境,大家就可以自有定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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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与罗稷南关于鲁迅之假设的对话,是在1957年7月7日;而在此前一个月的1957年6月8日,毛泽东为中央起草了《关于组织力量准备反击右派分子进攻的指示》,即此事发生在“反右”政治运动正式开始后的一个月。

而“反右”运动的目标,便是“整风”中那些发表了“右派反党言论”的党外知识分子。

前两次是公开面对文化界人士,关于“鲁迅活着会怎样”的回答,显然有警告“右派”们不要“乱说乱动”之意味,但在表达上,仍然较为隐晦、低调与克制,可是,在私下里会见时,毛泽东如此直言不讳的第三次说出“涉鲁”言论,也并非没有可能和可信度。

人类的人性与社会现实使然,那就是批评他人,与对外界批评比较容易,但是批评本人和自我批评,却向来都是人性弱点中的两大“痛点”。

所以,当“如果鲁迅现在活着”,就有可能是“进去”或“闭嘴”时,其实,我们也就可以想见,像后来王朔的狂批狂贬鲁迅,再到当下的学校课文中,那些鲁迅精典作品越来越少,更是发展到今天的商家与出版社,都能随意违法侵权于鲁迅先生,且竟然戏谑为“大烟枪”——显然,这也是有其发生、发展的逻辑脉络:那就是,对于伟大批评家鲁迅的“失敬”,也并非是一天两天所形成,它自有其产生的环境不断发酵、催化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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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社会里,在人们的更多理念与认知中,“歌功颂德”才是正能量,而批评,却被很多人天然地归类于“负能量”之中。

如果像作家莫言那样,敢于极致化地说出“我只揭露,不会赞美”,那就成了很多人眼中十恶不赦的汉奸、坏人和民族败类了。

事实上,我们的历史上,我们的国度里,真的从来不缺乏赞美的声音,但批评——特别是深刻揭露假恶丑的批评,却越来越成为了稀缺之物,这与人们对批评的认知与意义之误解大有关系。

事实上,赞美与批评,本是舆论声音的一体两面——批评错误、丑恶,其实与赞美所达到的目的,并不相异和排斥,反而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那就是让我们的社会、国家与民族更加走向美好!

“赞美,是一个人的另类赞美诗”——为何被视作“投枪与匕首”的鲁迅精神,能得到最高度的赞美,其实就是主要源于先生的批评精神!如果没有了“批评”这个有力武器,世上或许就根本不存在“鲁迅”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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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鲁迅和“鲁迅精神”,也不能像对待历史那样,都视作小姑娘的花衣——于我有益时,就给其穿上战士的迷彩;于我不利时,却又弃之如敝屣、踩上一万只脚。

当我们慢慢地开始变得“好了伤疤忘了疼”——将一个民族进步历史中,不可或缺的伟大“批评精神”和“伟大批评者”,或予以忘却,或弃之于地,或拿来调侃戏谑,再没有了庄重肃然的敬畏之心,于是便将剔腐去疮的“投枪与匕首”,慢慢地折弯,消解于无形,这显然是一个民族最为深深的悲哀之处!【原创评论:瑜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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