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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夫曼“断片”创作中的浪漫主义:创作思想与小说的升华

作者:闻史天绪

前言

“断片”可以说是最具德国浪漫派特色的独特形式,因为这一形式在德国浪漫派之后的两百多年中再也没有达到十八、十九世纪这样的数量和质量,也没有形成稳定、长期的体裁,“断片”区别于艺术童话和中篇小说单独作为一种形式。

霍夫曼“断片”创作中的浪漫主义:创作思想与小说的升华

断片不是德国浪漫派作家独创的,早在十七、十八世纪时期的法国、德国和更早的古希腊就出现了断片的前身格言警句,但却是早期浪漫派中的施莱格尔兄弟、诺瓦利斯等人在此基础上使断片真正成为德国浪漫派的代表创作形式,他们有意识地利用断片短小的篇幅表达浪漫派看重的“自然而然的冲动”。霍夫曼接收了断片这种形式,但他的创作不像施莱格尔兄弟等的作品是作为单独的断片集存在,他不仅采用了断片的形式,更将断片从单纯的文学形式中升华出来,作为一种创作思想与他的小说相结合。

霍夫曼“断片”创作中的浪漫主义:创作思想与小说的升华

德国早期浪漫派的“断片”

一般学界认为西方文学史中的“断片”有三种含义,第一种是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完整,是真正的残篇。第二种是作者本身就没有完成的作品,未完成的原因例如作者逝世等。第三种是利用断片的灵活性,将文学作品和理论有意识地创造成断片形式,德国浪漫派的断片主要是从第三种形式沿袭而来。

“断片”是德国早期浪漫派主要的理论表现形式,特点是形式短小精悍、灵活自由,更加利于作家情感的记录和表达。早期浪漫派的断片作品主要出自诺瓦利斯和弗·施莱格尔之手。诺瓦利斯著有《花粉》和《信仰和博爱》等断片集,弗·施莱格尔的断片数量较多,主要收录在五个断片集,包括《评论性断片》、《艺苑断片》、《雅典娜神殿》、《哲学见习期》和《诗艺与文学断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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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浪漫派的断片创作形成了一种集体创作的局面,尤其是《雅典娜神殿》,《雅典娜神殿》是德国早期浪漫派最重要的出版物,于 1797 年创刊,施莱格尔兄弟和诺瓦利斯等人都参与其中,并且不为创作的断片署名,所以《雅典娜神殿》共计 451 条断片,却没有一个署名,这是弗·施莱格尔的“协作文学”理念的体现。

德国早期浪漫派在哲学上推崇康德,康德强调“天才”在艺术创造中的重要性,他认为“天才就是:一个主体在他的认识诸机能的自由运用里表现着他的天赋才能的典范式的独创性。”“也就是说,早期浪漫派深受康德的影响,认为天才的艺术创作不拘泥于任何古板的形式,并且是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具有独一无二的独创性,这种对古典主义的刻板形式和艺术教条主义的反对,从哲学基础上影响了浪漫派,因此早期浪漫派也将这种独创性作为自己的原则和特征之一.

霍夫曼“断片”创作中的浪漫主义:创作思想与小说的升华

霍夫曼的断片创作

在霍夫曼的创作生涯中,《雄猫穆尔的生活观》是最不可忽视的一本长篇小说,不仅因为这部小说是霍夫曼一生中仅有的两部长篇小说其中之一,更是因为这部小说是霍夫曼的创作巅峰,也是浪漫派文学中不可忽视的优秀作品。这部小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雄猫穆尔的传记,另一部分是乐队指挥克赖斯勒的传记。

在雄猫穆尔的传记部分,霍夫曼塑造了一个拥有知识文化的雄猫穆尔形象,以它对自己一生的自述回忆描述了穆尔接受教育、进行文学创作、与卷毛狗蓬托结交为朋友、与雌猫米米斯的感情波折、参加青年学生社团和回归文艺界的过程。克赖斯勒的传记讲述了克赖斯勒这名天才艺术家坎坷的一生,先是离开了大公爵的宫廷,之后来到了侯爵的小宫廷,在与女参事本聪和那不勒斯王子赫克托的冲突中再次被迫离开侯爵宫廷来到修道院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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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他正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时候,亚伯拉罕送来信件告诉他克赖斯勒的恋人、本聪的女儿尤利娅最终还是和侯爵的痴呆公子结婚了,恶人赫克托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依然和黑德维佳公主举行了婚礼。

写完这两个部分霍夫曼就逝世了,第三部分也因此未能面世。长期以来学界是把研究的目光集中在《雄猫穆尔的生活观》中的讽刺和现实意义,将这部小说与霍夫曼的生平遭遇结合起来,认为在小说中处处可以看到霍夫曼的人生写照。雄猫穆尔的传记部分是小说的主体,克赖斯勒的传记穿插其中,但克赖斯勒的传记则才是小说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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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夫曼将艺术在现实中的格格不入完整地融入小说之中,这种对艺术家与现实的关系的认识是由他在班贝格漂泊的经历决定的。霍夫曼在班贝格剧院经历过大起大落,先是得到重用,之后又被同僚陷害跌入低谷,后来凭借新院长的赏识和他的艺术修养,霍夫曼又使剧院声名大噪。因为这段经历,霍夫曼对艺术家的遭遇和处境有比其他浪漫派作家更深刻的认识。

在这部小说中,霍夫曼充分且创新地运用了早期浪漫派的断片创作方式,雄猫穆尔和克赖斯勒的传记艺术性地互相穿插,看似没有逻辑,十分混乱,实际上霍夫曼这样的安排反而突出了两部分分别作为讽刺喜剧和悲剧的艺术冲突。

霍夫曼“断片”创作中的浪漫主义:创作思想与小说的升华

断片是早期浪漫派作家突破传统创作形式束缚的体现,霍夫曼第一次将这样看似不成体系和章节的写作方式引入长篇小说创作中,是他作为柏林浪漫派代表作家对早期浪漫派断片创作的又一次巨大突破。雄猫穆尔和乐队指挥克赖斯勒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形象,他们的生活轨迹也是完全不同,全书以雄猫穆尔的一生为主线,实际上用更多的篇幅来描写克赖斯勒的一生,一部分以雄猫穆尔第一人称的眼光对当时的社会现实加以讽刺,另一部分以第三人称的角度揭露天才艺术家在当时社会所遭受的打击,霍夫曼将二者的传记互相巧妙穿插,使之形成一部完整的小说,这也是早期浪漫派对“幽默”的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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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雄猫穆尔的生活观》是一部并未完成的小说,第三部分在霍夫曼的计划中但因为他的逝世未能完成,因此这是一部典型的断片作品,汉斯·迈尔曾提出,虽然小说在形式上是断片,但在结构上是完整的,在已经完成的前两部分里,小说就体现出了完整的情节和故事结构,因此《雄猫穆尔的生活观》在结构上是完整的,可以看作是霍夫曼有意为之将小说写成了断片。

同时,这样的写作方式也体现了霍夫曼对探索的注重,早期浪漫派的断片创作讲究提供给读者探索、追求结论的过程,作家本人不会给读者展示结论,霍夫曼正是充分继承了这样的艺术风格,将未明示和表达的部分寄托在未面世的第三部分中。

霍夫曼“断片”创作中的浪漫主义:创作思想与小说的升华

早期浪漫派写作的断片,并不是单纯碎片化的片段,而是个体性与总体性完美结合,独立的断片有各自的价值,当它们汇集成一个总体的时候,它们又在总体中发挥出除开自身之外的价值,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霍夫曼正是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将看似没有逻辑关联的两部分传记穿插到一起,形成了一部完整的小说,因此,《雄猫穆尔的生活观》在写作方式和结构上是一部完整的断片式小说,也是德国浪漫派断片创作中独树一帜的巅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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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霍夫曼的断片创作和施莱格尔兄弟、诺瓦利斯等人有很大的不同,他没有将断片集结成册,而是将断片在格局上扩大,整部长篇小说就是一则大型断片。他也不拘泥于格言警句式的断片,而是从断片的灵活、自由的内涵中吸取小说、童话可以运用的部分,因此霍夫曼不曾专门创作过断片,但他的小说中却常见断片精神,显得更加自由、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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