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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陈子昂!你好,射洪县大佬!

作者:中国诗人故事

#历史开讲#

中国诗人故事 初唐陈子昂 02

你好,陈子昂!你好,射洪县大佬!

纵横策已弃,寂寞道为家

01

人口不到百万的射洪市位于四川中部,素有“子昂故里”的美称。

陈子昂家族并非世居射洪,卢藏用在为好友撰写的《陈氏别传》里提到陈家本籍颍川。颍川(今河南许昌禹州市)陈氏以汉末大名士身份起家,是魏晋时期的巨姓望族,世代传袭,子孙历十余世贵显,家族地位历三百年而不坠,可说是汉魏晋年间历史最为悠远的世家大族之一。

著名人物有汉太丘长陈寔,汉大鸿胪陈纪,魏司空陈群,魏尚书左仆射陈泰,晋太尉陈准。相比而言,所谓王谢之家也只能算是后起之秀了。五胡之乱时,陈氏主枝南迁,南朝陈的开国皇帝陈霸先就自称是汉太丘长陈寔之后。

公元693年,陈子昂为其叔祖陈嗣撰写的碑文《梓州射洪县武东山故居士陈君碑》里就有其家族迁居四川的记载:“君讳嗣,字弘嗣,其先陈国人也。汉末沦丧,八代祖祗,自汝南仕蜀为尚书令。其后蜀为晋所灭,子孙避晋不仕,居涪南武东山。”陈祗,陈子昂叔祖陈嗣的八代祖,即陈子昂的十代祖,是陈子昂家族入蜀的始祖。陈子昂说陈祗“自汝南仕蜀”,与卢藏用别传中“本居颍川”之说相印证,可知他们一家确属于颍川陈氏的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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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699年,陈子昂为其父撰写的墓志铭《府君有周文林郎陈公墓志文》则进一步记录了这个家族的演进历史:“公讳元敬,字某,其先陈国人也。五世祖太乐,梁大同中为新城郡司马,生高祖方庆。方庆好道,得《墨子五行秘书》《白虎七变法》,遂隐于郡武东山。”

也就是说他的五世祖还居住在新城郡,担着主簿的官职,到四世祖陈方庆时,因为得了墨家秘籍,为了方便修炼归隐武东山故居。

《墨子五行秘书》应该就是《五行记》,或称《墨子枕中五行记》。据传这是墨子晚年所撰的方术书,记述着变化之术。原文共有五卷,如今皆已失传。陈子昂的这位先祖陈方庆机缘巧合下得了《墨子》秘书,于是隐居于武东山,以期修炼长生秘术。

至于陈方庆有没有学成这些神仙法术,大概率是没有的,但陈氏一门世代信奉墨家学说当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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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战国时期墨子一门算是当时最”不务正业“的另类门派。他们不仅研究奇门遁甲、精工巧做,还研究五行和鬼神之道。且墨家门徒“墨者”在战国时期算是很有个性的一个群体,他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很像后代的剑侠。

陈子昂本质上也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墨者”。

他年轻时就有诗句“吾爱鬼谷子”,旗帜鲜明地站位墨道;此外,他一生中数度隐居山林,至死都不息寻仙望道之心;最有意思的是,陈家有祖传的行侠仗义之“墨者”遗风。

陈子昂的父亲陈元敬“瑰伟倜傥,年二十,以豪侠闻。属乡人阻饥,一朝散万钟之粟而不求报,于是远近归之,若龟鱼之赴渊也。”也就是说陈元敬为人豪爽,远近闻名,前来归附的门人也不计其数。听起来很一些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青红帮派的味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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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陈氏一门虽然“世为豪族”,但还是颇有家学的,他父亲陈元敬就是“明经”进士,授文林郎。

只不过家里太有钱对当官没有兴趣,而领了个虚衔在家从事“仙道发明”而已。但是他爹可不是真的“不问世事”,子昂为其做墓志铭说他“属忧艰不仕,潜道育德穆其清风,邦人驯致,如众鸟之从凤也。时有决讼,不取州郡之命,而信公这言。四方豪杰,望风景附,朝廷闻名”。

也就是说他爹已然相当于是射洪县的“本邦父母官”。

这倒不是陈子昂自吹自擂,初唐时代社会上的豪侠风气确实颇为盛行,尤其在四川以及西南边陲地区,甚至出现了门客成千上万、势力范围覆盖数百里的豪强家族,这些民间势力不仅变相成为一地的小朝廷,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威胁到了朝廷的统治。陈子昂家族虽然还未到此地步,但在数代侠名的耕耘下,家族在地方的影响力当无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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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昂这个老爹还是很有意思的,他平常没事就研究研究天象、炼炼丹药,再给乡邻们当当“老娘舅”,四十年光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有一天,陈老爹将儿子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将天下大势分析一番。他说自己这些年幽观大运,发现虽说天下运行自有其道,但贤圣却能使大运复振、天道复周。

他还说“夷胡奔突,贤圣沦亡,至于今四百年矣,天意其将周复乎?于戏!吾老矣,汝其志之。”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天下从兴到衰基本以四百年为一个周期,掐指一算,从五胡乱华开始到现在也快四百年了,他预测天下即将迎来新一轮盛世,可惜我已经老了,这匡扶天下的大任就交给你啦。

好有意思的老爹。

陈子昂接过了老爹的鸿天大志。作为家里有矿、门客云集的富二代,他从小日子过得潇洒,“始以豪家子,驰侠使气,至年十七八未知书”。经过老父亲这么一点拨,居然能“慨然立志,因谢绝门客,专精坟典”,而后“不几年便学涉百家”,简直可以媲美电视剧里“浪子回头”的经典桥段了。

有时候真是对古人佩服之至,他们总是能够轻松而自然地将大义扛在肩上。

简直酷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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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昂在之后的二十年里,始终不忘老爹的嘱托,从来都以天下为己任。即便干着麟台正字、右拾遗这样的末阶小官,也屡次上书直陈政见。《谏灵驾入京书》、《谏雅州讨生羌书》、《上军国利害事》、《谏用刑书》,一篇篇针砭时弊、朴实畅达的策书背后,无一不是他饱满的政治热情和忧国忧民的爱国精神。

他用半生的时间实践父祖的宏志,归来时却满身落索。早在692年,他为继母守制归蜀,病卧家园时就有“纵横策已弃,寂寞道为家”(《卧疾家园》)的颓唐之语。他那个时候一定不知道,真正绝望的不是世界并非他想象中的样子,而是世界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感遇》 其十七

幽居观天运,悠悠念群生。

终古代兴没,豪圣莫能争。

三季沦周赧,七雄灭秦嬴。

复闻赤精子,提剑入咸京。

炎光既无象,晋虏复纵横。

尧禹道已昧,昏虐势方行。

岂无当世雄,天道与胡兵。

咄咄安可言,时醉而未醒。

仲尼溺东鲁,伯阳遁西溟。

大运自古来,旅人胡叹哉。

第三次归隐之后,他写了一首《感遇》(其十七)回应父亲的那一番嘱托。他说天运悠悠,盈缩自有其规律,即使是仲尼、伯阳一类的圣贤也无能为力。清邢昉在著作《唐风定》卷一中评价此诗“博观广瞩,立言如锥画沙”。

其实,陈老爹也没算错,盛世实则已来。只是这盛世从来不会为谁停留,也不会为谁而改变。

那个“慨然立志”的少年,赤子之心二十年后,命运回报他的,却只有肝脑涂地后的满身疮痍,以及热血凉透后的无尽悲凉。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真的都是说说而已。

你好,陈子昂!你好,射洪县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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