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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赏唐兴顺先生《欢喜》
□郭金亮/ 文
看到有朋友赏读唐兴顺先生的《欢喜》，撩起了自己的兴趣，所以也来写点儿读后感。
头几段读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土语入散文，用拟人写树木，用想象力来打开一些画面，看唐先生的文章多了，并不觉得新奇。
往后面开始有点惊奇。庸手写文章写个遇枸杞，移枸杞，栽枸杞，枸杞活了，很高兴啊，也就结束了。高手的开始让它有些变化了——枸杞没有活好，我呵护她，她更不好，我放手她了，她却活泼泼的了。中间凭空多了一个波折。
再就是写枸杞活了之后的风姿写得很妙。真把她当人来写，写她有风情，写她动了感情，用心思来今儿这儿一朵、明儿那儿一朵地开花、结果。但这只是比一般人稍微高一些，也并没有什么。
但写到小鸟的歌声，就有点超凡脱俗了：“更奇妙的是它发出的声音，先是斩钉截铁地脆亮，似乎切住了截止了，突然又拉出一声长音，千里万里去了，又旋回来，拐弯儿，低下去，冲上来，强弱粗细顿挫繁复……”和刘鹗《老残游记》里面写王小玉唱腔可以相媲美。除了写高音婉转的部分，然后写腹音歌唱也很生动：“有一种奇异的声音正从它身上向外发送，低沉，繁杂，多音，长久地回响。起初没以为是它，因为它并无张嘴，脖子也一点都不动。……那么一个小东西，弄岀来的声音却像是有千军万马在蠢蠢欲动，也如无数鸟儿在窃窃低语。”而且小鸟啄食红枸杞时候的动作描写，真是精妙绝伦。初来时机警：“它是立在院里搁秧上……一会儿跳一会儿落，一会儿抖动翅膀，一会儿用喙啄皮绳，抬头低头，上下观望，总之是四围全是敌人的样子。”冲锋时敏捷：“它终于离开搁秧了，落到杏树朝西的一股粗枝上，双翅抖动，啄树皮，左顾右看，突然飞起，降落到竹林里一块尖石头的顶尖上，身体被完全特写，单腿独立，一只翅膀撑开，似乎失衡，要掉下去，猛然又飞高，落在一斜生岀的竹枝上，竹枝即摇晃，它即惊慌，又飞起，落于杏树高枝，向下望，箭一样落地，飞快地跳跃，碎步，走直线，转圆圈，试探着至枸杞树下，又后退，又前进，跳起，落下，终于跳高，用喙对准一颗下垂的红果实，未得，再试，如是者三四次，最后一次，好像只挨了一下，就叼走了那果实，直接飞往空中，哪里也没停留……”小鸟在石头上没站稳的动势、竹枝上站不稳的动势，让我想到郭爱德的书法作品《行书赤壁赋》片断，字字左倾，倾而又倾，险而未倒之生趣。而整体上这一大段文字，让我看得步步心惊，拂卷抬眼不禁想起京剧《盗银壶》中细碎紧张的鼓板和身着夜行衣的演员的神情动作。
然而这些都是小道。作者会用一段细碎的文字来做全文的高潮吗？不至于，不会的。
果然还有！文中灵性地写到“枸杞的果实不泛红，不成熟的时候，这鸟也来。这时候来，主要是围着枸杞飞，而且变换花样——”奇哉怪也！怎么回事？原来小鸟与枸杞两个生命是在相悦欢喜，是动物与植物在谈恋爱，真是匪夷所思。有点蒲仙的味道了。这样的文章已经相当够意思了！
岂料还有一招。明明是小鸟与枸杞在热恋着，有个老家伙竟然从窗户后移步打开门走出来了，并且与小鸟、枸杞三个都欢喜地相望着。简直是美妙不违和的三角恋啊，就像林徽因与梁思成和金岳霖啊。
嗨！这美好的世间，这美好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