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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家世及抄家

作者:王家海子12345

曹雪芹祖父曹寅是一个包衣。“包衣”是满语,它最初指私人家庭中的奴隶,具有世袭性。曹寅的曾祖父被满族征服者俘获,成为了正白旗中的包衣。在八旗之中,上三旗包衣的后代成了皇室的家奴,下五旗包衣的后代成为亲王的家奴。鉴于明末宦官擅权的危害,清朝开国时即采取措施消减太监的影响力,明代由太监来完成的很多秘密或有利可图的任务,开始由包衣来执行,在这种背景下,包衣开始登上历史的权力舞台。曹寅家族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兴起的。

曹寅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进入内务府,在銮仪卫六班照管皇家典仪。经过几次职务变动,曹寅在他任江宁织造21年的父亲去世6年之后,也先后出任苏州和江宁织造。这是一项重要的工作,其职责是在江南富泽之地管理皇家纺织厂,并且将用于皇室和官方的丝绸配额送到北京。再后来,曹寅还和他的内兄李煦轮流出任两淮巡盐御史。同时作为康熙的“密探”,曹寅在长时间内与皇帝保持单线联系,他把各种情报通过密折传达到康熙那里。在1711年著名的科场案中,江苏巡抚张伯行和总督噶礼开始在奏折中互参对方。康熙派出的调查组最初打算敷衍了事,但很快就被识破。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曹寅和李煦的密折。这是曹氏家族最辉煌的年代。

清康熙五十一年(壬辰,1712)曹寅去扬州监刻《佩文韵府》染疟疾不起,李煦闻讯赶往扬州探视,曹寅深知此病难治,唯有宫中"圣药"可救命,恳请李煦奏请康熙颁赐"圣药",李煦急报康熙皇帝,康熙特赐当时治疟疾的特效药西洋进口的"金鸡拿(即奎宁)"及详细服法,以快马专递,限九日到扬州,可是曹寅没有吃上这"圣药",七月二十三日曹寅病逝于扬州,年五十五岁。曹寅死后,一切后事都是李煦处理,他奏报康熙,曹寅遗下历年积欠九万余两,去年应缴纳而因无资未能缴纳的白银二十三万两,因此请求康熙让他盐差轮满之后再代管一年,替曹寅还上这笔不小的亏空,康熙深知曹寅亏空的内幕,在李煦奏折上批道:"曹寅于尔同事一体,此所奏甚是。惟恐日久,尔若变了,只为自己,即犬马不如矣。"当年九月,曹寅之侄、曹颙(yong)的堂兄曹颀到江南,奉"梁总管"所传圣旨,让李煦代管盐差一年,以完曹寅积欠。(据说"梁总管"即康熙身边第一个得力的大太监梁九功,丰润人,康熙死后自尽身亡,葬于丰润)。

当时江南总督郎庭极也应江宁绅商之请,奏请康熙让曹寅之子曹颙继任江宁织造,康熙在他的奏折上批曰"知道了"。十月,内务府总管奏请康熙决定江宁织造的继任人,康熙批道:"曹寅在织造任上,该地之人都说他名声好,且自督抚以至百姓,也都奏请以其子补缺。曹寅在彼处居住年久,并已建置房产,现在亦难迁移。此缺即以其子连生补放织造郎中。"连生即曹颙,当时不过十八、九岁。

曹颙于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二月正式莅任视事,康熙在一件内务府奏折上批道:"连生又名曹颙,此后著写曹颙,钦此。"曹颙上任正是多事之秋,上年曹寅死后,康熙便于十月禁锢太子胤礽于咸安宫,诸皇子间党争纷起,作为织造官,需要八方应酬,稍一不慎,就是灭顶之灾,曹颙上任的这一年,李煦即被革职留任,康熙在李煦的一件奏折上批道:"尔向来打点处太多,多而无益,亦不自知。"想来与诸皇子之争不无关系。这一年李煦上奏把曹寅所有积欠都还清了,还有余银三万六千余两,交与曹颙,曹颙要把这些剩余银两孝敬康熙,康熙批曰:"当日曹寅在日,惟恐亏空银两不能完近(进),身没之后,得已清了,此母子一家之幸。余剩之银,尔当留心,况织造费用不少,家中私债,想是还有,朕只要六千两养马。"

曹颙只做了两年织造,于康熙五十四年(乙未,1715)年初或者上年底病逝,死后,奇怪又有了许多亏空,闹得康熙又命其他人代为清尝,很有可能曹寅生前的亏空李煦并没有完全补完。

曹颙死后,康熙顾念曹家两世孤孀(曹寅夫人李氏和曹颙之妻马氏)无人赡养(曹颙只兄弟一人),命李煦在曹寅亲弟曹宣诸子中选择"必须能养曹颙之母如生母者"的可靠之人承祧(tiao)曹寅,继任江宁织造,李煦选择了曹宣四子曹頫(fu),奏请康熙批准后,于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到江宁上任,这位曹頫便是曹雪芹的亲生父亲,他做了十三年织造,直到清雍正五年(丁未,1727)革职抄家。那年曹雪虚岁五岁,即遭遇抄家之祸。

曹寅的母亲为康熙保姆(奶妈),康熙从小就和曹寅在一起玩,曹寅因此还成为了康熙的伴读。康熙和曹寅两人是发小,而且亲密无间,感情也很深厚,因此曹寅逐渐成为了康熙的心腹。于是曹寅成人了后,康熙就把曹寅派到了很富裕的江南地区,做了江宁织造。

康熙南巡时住在曹寅的织造署内,曾拉着曹寅母亲的手对人说:"此我家老人也",还亲笔为曹母所居题匾额曰"萱瑞堂"。曹寅留下的大量亏空,与康熙几次南巡有关。康熙自平定三藩之乱后开始南巡,一生六次,曹寅与李煦共同接驾四次,这四次又与别人不同,别人是只在自己任所接驾,他们则是在南京、苏州、扬州各接驾四次,合起来是十二次。当时有人形容江南迎接"圣驾"的奢靡情景说"三汊河干筑帝家,金钱滥用比泥沙",与《红楼梦》中赵嬷嬷所说江南甄家为了迎接皇帝"仿舜巡","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简直如出一口。

曹寅留下的这些亏空为后人直接种下了覆败的种子,康熙让曹颙继任织造,与这样大量的亏空有关,这虽不能明说,但从康熙到李煦和曹颙都是心照不宣的。

康熙驭对官员贪污中饱之事一直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他曾说过,那些贫寒士子做秀才时皆是负笈徒步,及至中式为官之后,便马上有了轿马仆从,"岂得一一问 其所从来耶?"这种态度直接造成吏治腐败。雍正上台之后立即着手整顿腐败之风,他死后乾隆又把腐败之风推到极致,曹家作为织造官处于这种人人注目,人人伸手的旋涡之中,可以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终日生活于栖惶恐惧之中,所以曹寅有诗曰"称心岁月荒唐过,垂老文章恐惧成",当为真实写照。

曹雪芹出生时曹家已处末世,正在风雨飘摇之中,靠山康熙去世,雍正登极。据说雍正是以诡计篡取皇位的,登极后,一者对于老皇帝的亲信不放心,怕他们略知底细,二者对于与他的政敌其他皇子有勾连的人不放心,要整下去。曹家和李煦(李煦之母也是康熙保母)恰好二者占全。元年先整李煦,接着就整曹頫,自元年到五年,雍正屡下诏旨,对曹頫切责,举凡私自馈人物品、贱售人参、所织御用衣料落色等等,都要严谴一番,曹頫被抄已是早晚之事,曹頫也早知自身难保。

雍正五年,雍正亲下诏旨,抄曹頫的家。在此之前,雍正首先革除了允祀、允塘的黄带子,意即在宗室中除名,允祀在京圈禁,允塘发往外地,旋即不明不白地几乎同时死去。又命允祀之妻自尽,焚尸扬灰,就连扶持雍正上台大有功的隆科多也革去尚书职务,不久就以四十一款重罪拟斩立决,雍正"法外施恩",下旨隆科多本人免其正法,于畅春园外附近空地造屋三间永远禁锢,应追脏银照数追完,妻子免入辛者库,两个儿子一个革职,一个发黑龙江当差。隆科多是曹家重要姻亲,曹頫之妻就是隆家的"姑奶奶",曹家另一姻亲平郡王纳尔素也被革职圈禁,罪名是"贪婪",实际上纳尔素在西宁军前是十四皇子允题的副手,允题被雍正召回北京,发往清东陵看坟,他的职务就由纳尔素代理。至此,曹家所有靠山全部倒台,曹家被炒便是不可避免了。被抄的原因表面上是因为杭州等三处织造往京城运送"龙衣"途中,在山东长清"苛索繁费,苦累驿站",山东巡抚塞楞额一个奏本告到雍正那里,雍正马上批曰:"织造差员现在京师,著内务府吏部,将塞楞额所参各项,严审定拟具奏。"于是江宁织造曹頫、杭州织造孙文成一起罢职,紧接着就是抄家。

塞楞额的奏旨是十二月初四送到雍正面前的,十二月十五日曹頫 就被免职,十二月二十四日雍正就下了抄家令,办事速度之快令人惊奇,也令人佩服。雍正的抄家谕旨很有意思,可以引下来一看:"奉旨:江宁织造曹頫,行为不端,织造款项,亏空甚多。朕屡次施恩宽限,令其赔补。依倘感激成全之恩,理应尽心效力,然伊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企图隐蔽,有违朕恩,甚属可恶。著行文江南总督范时绎,将曹頫 家中财物,固封看守,并将重要家人,立即严拿;家人之财产,亦著固封看守,俟新任织造官员绥赫德到彼之后办理。伊闻知织造官员易人时,说不定要暗派家人到江南送信,转移家财。倘有差遣之人到伊处,著范时绎严拿,审问该人前去的缘故,不得怠忽,钦此。"从这件抄家令可以看出,雍正抄拿曹頫的罪名只有两项,一为"行为不端",一为"亏空甚多","行为不端"为政治问题,"亏空甚多"属经济问题。

抄家之举在明朝已风行于官场争斗之中,清沿明制,愈演愈烈,至雍正达至顶峰。但是清朝在抄家对象的掌握上还是有所区别,对于满汉大臣,抄家尚且慎重,有些大臣弄到杀头也未必抄家,对于内务府官员就很随意,故宫博物院著名老专家朱家溍先生在他所著的《故宫退食录》就曾提过,对于内务府人家,有时就因为你太富,找个碴子就抄了,抄完之后也未必治罪,还可能赏给差事。

抄家之举甚为残酷,大小家人一律赶出家门另行锁闭,所有财物悉皆入官,年轻女子也要脱衣搜身,严防挟带,所以有小孩子当场吓死,有妇女闻讯即自经身亡。

曹家抄家并没有抄出什么东西,据隋赫德的后来奏本,曹家共抄出房屋并家人住房十三处,共计四百八十三间,地八处,共十九顷零六十七亩,家人大小男女共一百十四口,余则"桌椅床杌旧衣零星等件及当票百余张外并无别项"。据《永宪录》记载,雍正看到曹家抄家的清单后,也"闻之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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