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事变发生时,蒋介石并不在南京,而是和新上任的外交部长王宠惠去了庐山牯岭消暑,而军政部长何应钦则在四川主持整军会议。所以,南京方面对于事变的征兆毫无察觉。
直到7月8日上午,蒋介石和何应钦才从常驻北平发军政部参事严宽那里得知了事变的消息。
起初蒋介石对日军发动此次事变的目的并不明确,所以一直采取外交手段对日军的暴行予以抗议。
但是,日军始终对此不予理睬,不断向华北增兵,形势越来越紧张。然而,直到7月19日,蒋介石依旧抱有和平解决卢沟桥事变的幻想。
此时的日本法西斯已经铁了心要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所以一切以和平解决此事为目的的努力皆是徒劳。平津局势迅速恶化,战火很快就蔓延至平津之间的重镇廊坊。
自7月25日廊坊保卫战打响至30日天津陷落,这七天是整个卢沟桥抗战期间最为惨烈、最为悲壮的七天。
蒋介石的举棋不定对战局有哪些影响?29军将士是如何在廊坊、北平、天津与日军拼死血战的?
日军图谋廊坊
卢沟桥事变的消息传回日本国内,法西斯分子对此十分兴奋。7月11日傍晚,日本政府发表了《关于向华北派兵的政府声明》,污蔑此次事件由中国方面首先挑起,其中提到的向华北增兵的理由是“为维持华北治安、维护东亚和平”。
(日本政府发表《对华政策声明》)
自10日起,冀察当局和日本方面之间的谈判就一直都在时断时续地进行着。
此时的宋哲元心里十分矛盾,既不愿答应日方的无理要求,又不愿将事态扩大。在这种矛盾的心理驱使下,尤其是蒋介石命令其“固守北平,就地抵抗”,所以他一直立足于通过谈判和平解决此事。
所以,一直以来29军在前线的行动都是为了配合谈判,“死守阵地,不许主动出击”是严令。
而就在宋哲元妄想通过谈判解决问题时,日军正积极调兵遣将。7月16日,酒井镐次率领关东军独立混成第一旅团经古北口抵达密云。
国民政府曾多次就日军侵犯中国主权的行为提出抗议,但是对方根本不予理睬,眼看事态日益严重,蒋介石也开始着手排兵布阵,以备万一。
(蒋介石激励国军将士)
22日,原本驻防石家庄的第10师、83师,向武强、献县一带集结,第25师、17师则移师至石家庄。与此同时,他还致电宋哲元,阻止其拆除北平城内的防御工事,并要求29军“刻刻严防,步步留神”。
谁也没有想到,战火会首先在廊坊燃起。
当时的廊坊还只是平津之间的一个小镇,北宁铁路穿城而过,将其分割为南北两部分,因此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日军只要占领此地,就可以切断平津之间的交通。
驻防此地的是29军38师113旅旅部及崔振伦部226团。卢沟桥事变发生后,崔振伦意识到廊坊对于卢沟桥保卫战局势至关重要,因为这里可以阻击由天津出兵向北平增援的日军。
所以在事变爆发后不久,他就下令将随军眷属全部送走,加紧构筑工事,将车站和街巷隔开,各个街口用枕木土石堵塞。与此同时,他还派出一部分兵力穿上便衣潜伏在车站附近,随时做好拆除铁路的准备。
(廊坊火车站)
当战士们得知卢沟桥守军正与日军激战时,士气提振,接连请命要去前线杀小鬼子。
然而,他们得到的却是军部“不准先对敌开火”和“寸土不失”这样完全矛盾的回复。
7月上旬,日军增援部队尚在赶赴途中,现有兵力均在卢沟桥一带与中国守军作战,所以一直避免与廊坊守军发生冲突。因此,由天津向北平增援的日军并没有利用铁路这种更加快速的运兵方式,而是通过公路以汽车运输,或者徒步行军。
从7月11日开始,日军不断到廊坊进行挑衅、侦查。他们以“”检查通讯为借口,在廊坊车站内东张西望,有时还爬上电线杆,从高处观察车站周围的地形。
23日傍晚,一列运兵火车由天津开来,已进至杨村车站,在不准主动求战的严令下,廊坊守军进退两难,最终崔振伦选择让杨村车站职工撤到廊坊车站,这样一来敌人的列车就无法继续向前开到廊坊来了。
(廊坊车站内的日军)
虽然日军并未进入廊坊,但是大家都隐隐地感觉到廊坊保卫战就要打响了。
24日,廊坊守军收到了师部“让敌人进站或通过,不让敌人出站进街”的指示。
廊坊保卫战
25日下午16点30分左右,一列日军运兵火车抵达廊坊车站。到站后,日军声称此交通车列是为修理沿线的电话线了,随后便在站台上布置警戒、驱散闲杂人员、禁止行人进站,非法占领了车站。
廊坊驻军立即派人前去交涉,警告日军不可出站进街。随后,日军又提出出战宿营,被中国守军拒绝。
日军以我方不同意他们出战宿营为由,派出三四组全副武装的士兵,每组30至50人,带着工具,分头出战,选择有利地形,开始向市内方向构筑工事。但是主力部队依旧隐藏在停靠在廊坊站的列车内。
中国守军随即上前制止,日军竟然提出:中国守军退出营房让他们宿营,便可停止构筑工事。
看着敌人在自己眼前构筑工事,战士们窝着一肚子火,纷纷提出要求打击敌人。
总不能等着敌人构筑好工事后来向我方发动进攻吧。崔振伦等人商议后,决定先敌开火,等敌人开火后再像师部报告,就说敌人先动的手。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知旅长刘振三时,刘振三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埋头抽烟。
就在这时,车站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战斗打响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振三立即丢掉烟头,抓起电话,向师部报告说:“日军开始进攻了,我们不能等着挨打。”
在忍耐了许久之后,中国军队决定主动出击。他们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充分利用早前构筑好的工事,向日军展开猛烈攻击。日军根本没有做好应战的准备,仓促之下,只好占据车站回击,等待援兵的到来。
廊坊守军决定争取主动,在次日拂晓前将车站内的敌人尽数消灭,夺回车站,以便在天亮之后对付日军援兵。
(廊坊保卫战)
当天夜里22时,崔振伦亲自带领3营主力,做好了向车站发动新一轮攻势的准备。然而,就在战士们摩拳擦掌准备与日本鬼子大战一场时,旅长刘振三却下令:撤销向车站进攻的计划,速将部队撤回原驻地。
原来,他收到了上级的命令,说北平方面敌我双方均已派出代表来调解此事,很快就会抵达廊坊。
对于这个命令战士们十分不解,但是必须遵守,只好心有不甘地撤回到了原驻地。
几个小时过去了,前来调节的代表仍旧没有到达廊坊,反倒是有敌人向廊坊增兵的列车已从天津开来的消息传来。此时,三营官兵请求拆毁铁路,以主力部队袭击日军增援部队。但是,旅部只同意派一个连去伏击敌援军。
然而,三营派出的一个连刚刚抵达位于廊坊车站东南方向的阵地上,旅长刘振三的命令就来了:速将该连撤回营房,伏击来敌的命令取消。
(日本运兵火车)
战士们听了,纷纷要求留下了伏击日军,说什么也不愿撤退,团部多次劝说后才分批撤了下来。
廊坊战斗打响后,香月清司于25日24时派出驻扎在天津的77联队前去增援,与此同时,还下令步兵旅团第二联队第二大队在乘火车增援北平途径廊坊时,直接下车参加战斗。
26日凌晨2时,满载炸弹的日军战机飞至廊坊上空,开始对中国守军阵地展开轰炸。上午8时,日军增援部队已陆续抵达廊坊。
随后,在飞机及装甲车的配合下,日军对中国守军阵地发起了猛烈进攻。
在敌军强大炮火袭击下,679团阵地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因敌我兵力悬殊,日军又有空中及重武器支援,中国守军打得十分被动,伤亡极为惨重。
刘振三见日军攻势很猛,部队伤亡过大,对崔振伦说:“营房已没有死守的必要,你可命三营从速撤出营房,免受无谓牺牲。”
(香月清司)
说完扭头就钻进了营区围墙外的高粱地,扔下还在坚持战斗的将士和阵地头也不回地撤走了。
崔振伦马上找到3营营长,向他交代了撤退事宜后也追随着旅长的脚步撤离了阵地。随后,3营士兵边打边撤。
下午13时,日军攻克廊坊。
刘振三率部撤至安次县境内,此时他与天津、北平两地长官都联络不上,因此既不了解卢沟桥方面的情况,也得不到军部和师部的作战指示。
因并没有收到上级撤出廊坊的命令,为了免受责难,刘振三在深思熟虑后决定由崔振伦率领226团于27日夜袭廊坊,夺回阵地。
27日上午,226团全部陆续撤至安次县,在经过短暂休整后,部队于当天下午向廊坊方向移动,傍晚时分已抵达距离廊坊10左右的北史家务。
午夜时分,中国军队突然向廊坊发动进攻,日军从睡梦中惊醒,慌忙应战。经过一个小时的激战,我军几乎全歼了盘踞自廊坊车站内的日军,并占领了廊坊车站大部。
(日军占据廊坊火车站)
就在战士们决定乘胜追击,全歼日军时,旅部再次下令部队于拂晓前撤离廊坊。
我军撤出后,日军迅速占领廊坊,切断了平津两地的交通。至此,驻防北平的37师、132师和驻防天津的38师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加速了平津陷落。
北平城内战火再起
在日军加紧向平津地区调兵时,正在老家守孝的宋哲元被老蒋的几份急电催回。回想起29军驻北平两年来,面对日军的频繁挑衅,他总是以道歉、谈判等方式来息事宁人、大事化小。
卢沟桥事变发生后,他仍想通过谈判妥协来平息事端。
(29军将领合影)
但是,冀察当局多次接受了日方提出的苛刻条件后,战事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日军不断向华北增兵,有把战事扩大的苗头。此时的宋哲元不得不早做准备。
刚回到北平,他就组织29军高级将领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平津局势及防御部署。
何基沣部110旅趁夜袭击丰台日军,以解除宛平城的危机。冯治安部37师向通县之敌发动进攻,以掩护何基沣进攻丰台。驻扎在天津的张自忠部38师向海光寺发起进攻,那里是日华北驻屯军司令部所在地。
刘汝明143师由南口出击,向盘踞在昌平、密云、高丽营一带的日军发动攻势,以切断古北口至北平的大路,阻击日军增援部队。
25日,宋哲元将赵登禹部132师秘密调遣至南苑,其所辖石振纲部独立第7旅则接替北平城防。
随后,宋哲元下令终止了与日方的谈判。其积极调兵遣将和中止谈判的举动立即引起了日方的警觉。
(张自忠)
就在此时,中央军宋连仲、庞炳勋部也已集结在保定一带。而陆续集结在平津地区的日军已经达到6万人以上,日华北驻屯军作战部署基本完成。
当廊坊守军226团与日军展开激战时,何基沣110旅对丰台日军发起了猛烈攻击,战至当天中午,29军收复丰台。
随后,从天津驰援的日军与丰台东南部一直始终负隅顽抗的鬼子合兵一处向110旅发动反击,下午16时丰台再次落入敌手。
26日凌晨1时,日华北驻屯军第二联队第二大队500多人在大队长广部的率领下从天津出发,路经廊坊向北平城增兵。
下午14时抵达丰台后换乘26辆大卡车,径直向北平城驶去。三个小时后抵达广安门。这股日军谎称是日本使馆的卫队,从野外演习归来,企图强闯北平城。
当时负责守备广安门的是29军132师独立27旅679团刘汝珍部一个连队,面对来势汹汹企图强闯的日军,将士们立即关闭城门,一口回绝了日军的进城要求。
(日军挺进宛平)
被我军阻拦在城外的日军显然不肯善罢甘休,在城门外摆出了攻城的架势。
宋哲元得知后立即下令679团做好战斗准备。随后,守城官兵将大门打开,日军趾高气扬地进入城内。待日军车队超过半数驶入城内后,守军官兵突然开枪射击,两军发生战斗。
我军早已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猛烈攻击日军,日军顿时大乱,慌忙抵抗中损失惨重。
驻扎在丰台的日军得知后,对广安门方向中国守军阵地实施炮轰,并立即出兵驰援,而何基沣部则迅速阻击,丰台日军大乱。
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官香月清司得知日军在廊坊、广安门、丰台等地同时遭遇29军的强力攻击,当即下令于27日对中国军队发动进攻。
27日凌晨3时,战斗首先在通县、团河一带打响,面对日军的突然袭击,中国守军立即展开抵抗,双方激战至上午11时,中国军队终因寡不敌众被迫撤出战斗,通县、团河失守。
随后日军第20师团和河边旅团合击南苑,酒井旅团进攻西苑,铃木旅团则向南苑方向驰援,另外还有天津的海军航空兵从空中支援。
南苑失守后平津接连失陷
南苑作为北京的南大门,同时也是29军军部所在地,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日军早已从东、西、北三面对北平城形成夹击之势,如果南苑失守,北平将陷入被日军四面团团围困的危险境地。
所以,南苑的得失直接关系整个北平城的安全。
27日清晨,此前进攻通县、团河的日军板垣征四郎师团、谷寿夫师团、矶谷廉介师团已经由团河向南苑集结。
当天夜里,日军发动了对南苑的进攻,然而此时正是南苑守军换防开始还未完成的时候,日军之所以能够准确掌握29据换防时间,并在此时发起进攻,是因为汉奸潘毓桂悄悄将29军的调动计划提前告知了日军。
(日军进攻南苑)
战斗打响时,作为南苑总指挥的赵登禹刚刚抵达,因为急于赴战,所以他身边只带了一个团的兵力,另外两个团还在团河附近,而其主力部队则刚抵进至涿县,而原先驻守南苑的37师之前已经奉命移师北平。
此时驻守南苑的是张自忠部38师一部、佟麟阁副军长率领的29军军部机关人员、军官教育团、孙玉田部特务旅两个团及骑9师郑大章部一个骑兵团,还有全部由热血学生组成的“学生军事训练团”,共7000余人。
日军采纳了汉奸潘毓桂的建议,首先向战斗力不足的“学生团”发起了进攻。面对敌军的疯狂进攻,这些刚刚加入29军不久的热血青年顽强抵抗,虽伤亡惨重,但没有后退半步。
28日清晨6时,日军向南苑发动总攻。
从天津起飞的日军40多架战机对南苑我军阵地展开了狂轰乱炸,随后3000余人在敌炮火掩护下,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向南苑核心区展开进攻。
(炮轰后的南苑兵营)
首先攻入南苑的一木清直部日军遭到了预埋的地雷袭击,加上学生团勇敢抵抗,日军进攻极为不顺。随后,佟麟阁率领军官教育团和特务旅一部赶到,将还未展开激战的日军从阵地上赶了出来。
就在此时,已抵进至团河的132师两个团遭遇日军伏击,经过激战后被全歼。
从清晨战至午后,29军损失惨重,各部通讯中断,阵地被切割成数段,军部也被敌军炮火炸得乱七八糟,副军长佟麟阁和132师师长赵登禹等将领相互之间也失去了联系。
战至中午时分,南苑守军各部陆续接到了军长宋哲元向北平城内突围的命令。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撤退命令及路线已经被汉奸潘毓桂交给了日本人。
(赵登禹铜刻像)
根据此情报,原本由通县南下合围南苑的萱岛连队,在南苑至北平永定河之间的大红门天罗庄设下埋伏,并在两边麦田里架起了机关枪。
中午12时40分左右,由南苑北撤北平的中国军队行进至大红门一带,霎时间,日军轻重机枪一齐扫射。29军士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如同活靶子一般被日军机枪射杀。
赵登禹乘坐的黑色轿车成了日军集中扫射的目标,坐在后排的赵登禹前额和胸部皆被日军子弹射中,死状极惨。
骑马组织撤退的佟麟阁因腿部中弹而跌落马下,后又被子弹击中,血染疆场。
随后,香月清司下令日军向北苑、丰台、卢沟桥、廊坊等地的中国守军展开进攻。下午16时,南苑陷落。
当天晚上,宋哲元紧急召开平津防务会议,遵照南京国民政府的指示,与秦德纯、冯治安等移驻保定。
7月29日,北平失守。
(日军攻克北平后通过前门大街)
就在日军向南苑及丰台发动进攻时,香月清司迅速调集第20师团4个中队及关东军向天津增援,并命令海军航空队对天津29军38师阵地实施轰炸。
经过15个小时的激战,第38师最终因伤亡过重,于7月30日放弃天津,天津沦陷。
其实,在向北平和天津发动进攻前,日军感到以当时的兵力根本没有把握取胜,所以利用“谈判”拖延时间,加紧向华北增兵。
而国民党南京方面及冀察当局当时却抱以和平的幻想,以致失去了先机,待日军增援部队集结完毕,完成战略部署,向南苑发动总攻后才仓促应战,29军将士虽拼死抵抗,但已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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