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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国维的“三重境界”浅述他的一生

作者:爸爸妈妈晚年安康

可是啊,年少时的春风终究吹不散暮年盛夏的冗溽。

——沃兹·吉索德

他叫王国维,曾是名噪一时的四大才子,书香世家出身,少年志学,著作等身。

他曾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

第一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种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种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从王国维的“三重境界”浅述他的一生

可就是这样一个能写出“看花终古少年多,只恐少年非属我”一代文豪,居然莫名投湖自杀了。

1877年,王国维出生于海宁王氏,本就是书香世家又敏而好学,自童年始便接受名师教导。

18岁时学有所成,与莫氏成婚。可这段仅仅维持了13年的婚姻却并不美好。

学有所成的王国维仍是对知识有着无尽的索求,婚后不久他就出门求学,两人在这13年间聚少离多,贤良的莫氏从无怨言,可架不住自己的体弱多病,又劳心于家庭琐碎。而长年独居的王国维也只能将思绪寄托于诗词。

27岁,王国维身处他乡任教,远离家人,在一首《好事近》中他这样写到:

愁展翠罗衾,半是馀温半泪。不辨坠欢新恨,是人间滋味。

几年相守郁金堂,草草浑闲事。独向西风林下,望红尘一骑。

从王国维的“三重境界”浅述他的一生

他感叹着独居的凄惨,泪水打湿了棉被,感叹道人间的滋味不过是往日的欢乐与而今的苦恨。

他想起与妻子相处的时光,后悔于不曾珍惜两人相聚的时光,只能无奈地来到林间,看着远方的小道,自欺欺人地希望于妻子能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可视野的尽头始终茫茫。

而这无疑是他所说的第一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好在家还在,虽然有点远。

次年,28岁的王国维踏上归途。

他在一首《阮郎归》写道:

美人消息隔重关,川途弯复弯。沉沉空翠厌征鞍,马前山复山。

浓泼黛,缓拖鬟,当年看复看。只余眉样在人间,相逢艰复艰。

他感叹着沿途的艰辛,山水门户,重重叠叠,想起当年看了再看,看了又看的脸盘,此刻却只依稀记得她眉毛的样式。他将相思之情寄托笔下,渴望着相见的那一天,可前途漫漫,相逢却又艰复艰。

归途的夜里,恰好有人手持火炬,骑大马呼啸而过,穿林而来,惊起林间宿鸟。

或是踏上归途、或是此景喜人。心情大好的王国维又写下一首《少年游》

垂杨门外,疏灯影里,上马帽檐斜。紫陌霜浓,青松月冷,炬火散林鸦。

酒醒起看西窗上,翠竹影交加。跌宕歌词,纵横书卷,不与遣年华。

从王国维的“三重境界”浅述他的一生

他欣喜于“炬火散林鸦”的景象,半夜酒醒之后,又无限欣喜于自己还能看着美景,吟诗填词,他感叹说:“一个读书人就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可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一生诗词存世不下百首,可这首《少年游》却成了他笔下最为快乐的一首。甚至于再难找出有哪一首诗词之中有“喜大于悲”的迹象。

终于,他到家了,也见到了妻子。

这一年,1905年,是他俩结婚的第十个年头。也就是在这一年,他写下了那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印象中的莫氏,仍是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姑娘,化着小姑娘的妆容,梳着小姑娘的发型,有着小姑娘独有的活泼。

可多年未见的妻子,竟由于体弱多病,衰弱得不成人样。

很难想见,两人的久别重逢居然是这般的苦楚。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从王国维的“三重境界”浅述他的一生

他说他受尽了离别相思之苦,可没想到,等我归来之后,多年不见的娇妻居然零落得如凋零的花朵。

他说两人在花下相见,居然说不出一句话。

他说等到了夜里,两人挑灯诉相思,却发现只有一丝半缕的欣喜,可旧恨却不计其数。

他感叹着岁月的无情,镜中的朱颜,树上的娇花竟受不得半点摧残。

他悔不当初,悔恨于自己辜负了大好芳华,也为莫氏感到心疼。

可是啊,在短暂的重逢之后,他还是选择离开这个家,再度与莫氏分别,前往南方教书。

1906年的深夜,远离家人的王国维独自面对月夜,本该是清幽静美的夜色却也让他无比惆怅且迷茫。

他蓦然深省,依尽人间,却只感慨一梦钧天只惘然。

同年7月,29岁的王国维再度返家。一直在家里待了8个月的时间。这是他一生中难得地与莫氏长时间陪伴的时光。

可他在一首《祝英台近》写道:

月初残,门小掩,看上大堤去。徒御喧阗,行子黯无语。为谁收拾离颜,一腔红泪,各留向、孤衾偷注。

马蹄驻。但觉怨慕悲凉,条风过平楚。树上啼鹃,又诉岁华暮。思量只有人间,年年征路。纵有恨、都无啼处。

从王国维的“三重境界”浅述他的一生

一切景语皆情语,悲凉的景象,在他的笔下尽是凄苦。他感慨说只有在这人世间才会有人年年离乡背井,而即便有苦恨都无处可啼哭。

而这无疑是他所说的第二种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果然,1907年3月,30岁的王国维再度出门,来到北京。他肯定不曾想到,与莫氏的这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自古逢秋悲寂寥,这年秋天,面对着秋雨霁,晚烟拖的黄昏,面对着白云明月的夜景,面对着宜春院,披香殿外的梧桐树,面对着华灯密集,笙歌袅袅的景象时仍是生不出一缕喜感。

第二年,莫氏去世,原本的对尘世的感慨似乎一一应验,当噩耗传来,他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家没了,哪怕不远。

而在此之后,在他所有的诗词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对家乡的思念。他笔下的所有诗词似乎都不曾达到他所说的第三种境界。

1920年,43岁的王国维在一次应酬中写下的一首《清平乐》,这也是他现今存世的最后一首诗。

蕙兰同畹,着意风光转。劫后芳华仍婉晚,得似凤城初见。

旧人惟有何戡,玉宸宫调曾谙。肠断杜陵诗句,落花时节江南。

从王国维的“三重境界”浅述他的一生

诗中确有几分李白的豪气,遣词造句宛若盛唐,字里行间又充斥着几分李清照一般的悲凉。可却无一字,无一句有着苏轼那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与洒脱。

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或许他也曾写过其他的不曾面世的诗词,也从容地像是他所说的第三种境界那般,可我们无从得知。

1927年6月2日,本该是个普通的一天,50岁的王国维吃饭,洗漱,办公都与往常一般无二。

一切都那么的毫无征兆,那么地莫名其妙。

11点左右,在平静地吸完最后一根烟之后选择跳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写有一封遗书:

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

没有人能说清他为什么自杀,或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让他难以消受,或许是复杂的政治原因。

可对于一个悲观的理想主义者来说,当精神世界崩塌,或当精神诉求得以圆满,那生命的终结也无非是顺理成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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