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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兽插标卖宝 黑老大借刀杀人

作者:梁蹦极

第十九回 青面兽插标卖宝 黑老大借刀杀人

  却说华强抢到杨志面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你这刀要卖几钱?”杨志道:“祖上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

  华强喝道:“What's up,甚么鸟刀,要卖许多钱!刀鞘子是金子做的还是刀刃子是金子做的?我三十块买一把,也劈得瓜,砍得老板。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

  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华强道:“怎的唤做宝刀?”

  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

  华强道:“你敢剁钢镚么?”杨志道:“我说砍铜剁铁,可没说剁钢。”

  华强复问道:“我问你敢剁钢镚么?”杨志心中一凛,已有怒意道:“你这汉子,特来消遣洒家?你买不买?”

  华强笑道:“你这能剁开我肯定要啊,你这要是剁不开怎么办?”杨志指刀道:“若剁不开时,我自扔了它,如何?”

  华强便去店铺里收银台上拿了二十块钢镚儿,一垛儿将来放在火锅桌台上,叫杨志道:“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块。”

  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向远远地围住了望。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的较准,只一刀,把钢镚剁做两半,众人都喝采。

  华强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件是甚么?”杨志道:“吹毛得过:若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

  华强道:“我不信。”从韩跃平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杨志左手接过头发,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众人喝采,看的人越多了。

  华强又问:“第三件是甚么?”杨志道:“杀人刀上没血。”

  华强道:“怎么杀人刀上没血?”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

  华强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只狗来杀与你看。”

  华强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杨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甚么?”

  华强道:“你将来我看。”杨志道:“你只顾没了当,洒家又不是你撩拨的!”

  华强道:“你好男子,敢随我来?我自找东西,你杀给我看。”杨志见状犹豫,可人群怂恿,架不住众人拱火,只好点头。

  穿街走巷不多时,来到了一处瓜摊前。华强取起一瓜,对杨志道:“好汉子,我不与你刁难,若你劈瓜刀上没汁,我就允你这第三件。”

  杨志欣然允诺,待华强将瓜放正,拿刀在手,手起刀落,把瓜劈做两半。再拎起刀来看,刀刃上净不见一点瓜汁,莫说汁水,人群中有胆大的靠近脸闻,竟一点西瓜气味都无。众人喝采,直对华强喊“将钱来”。

  突地一声猛喝“你他妈劈我瓜!”,只见一个大汉,中等身材,身穿一领皂色棉布宽衫,衬一领瓜皮绿棉布内襟,左腕系一块千足金表。生的面圆耳大,鼻扁口阔,怒发浑如铁刷,焦面好似麻饼,坐在瓜堆后,旁边还坐着两个小厮。

  人群中有认得的,知道这人原来是本地泼皮破落户出身,后和京城里搭大棚的贵人攀上了关系,竟摇身一变,成了汴京城有名的果贩。寒冬腊月里,整个汴京城只有他处还有瓜卖,也因此坐地起价,赚的盆满钵满。有眼红的,便诬他说他拿未熟的生瓜出来充数,给他取了个诨名做“生瓜蛋子”,边上两位小厮,一个唤作“萨日朗”张三,一个唤作“呼好歌”李四。京城坊间有顺口溜叫“兄弟仨,卖生瓜”,说的就是他们几位。

  杨志被华强带到瓜摊,一时就没看见堆积成山的瓜堆后面竟坐着旁人,以为是华强自己的私产,未曾想主家竟是别人。急忙纳刀入鞘,拱手道:“方才未见好汉,以为此瓜无主,故而劈之证刀。既然此瓜有主,该直几钱,我杨志给足就是。”

  瓜贩道:“两块钱一斤。”杨志没好笑道:“你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

  瓜贩道:“你瞧瞧这现在哪有瓜呀?这都是大棚的瓜,你嫌贵我还嫌贵呢。”杨志道:“那你给我秤一秤。”

  瓜贩起身,拿起碎瓜,往秤上一放,竟足有一十五斤重。杨志道:“你这哪儿够十五斤啊?你这秤有问题啊。”

  瓜贩放下秤道:“你他妈故意找茬儿是不是?”说完端起秤盘,丢在杨志面前道:“你要不要吧?你要不要!”盘子一震,瓜汁飞溅,前排好事的被溅了满脸。

  杨志拔出宝刀,往秤砣上只一凑,只见秤砣竟吸附在了刀刃上。这秤砣下面偷偷坠了磁铁,故比寻常秤砣要重。

  瓜贩见行迹败露,也不多话,眼神示意两个小厮,张三李四见状便道:“小人们来给好汉擦擦汁水”。

  口里说,便靠近身,一个来抢左脚,一个来抢右脚。

  杨志不等他上身,右脚早起,腾的把李四先入瓜堆里去。张三恰待走,杨志左脚早起,两个泼皮都踢在瓜堆里挣扎。

  瓜贩惊的目瞪口呆,转身要走。杨志喝道:“一个走的一个进去!”瓜贩不敢动弹。

  只见那张三,李四,在瓜堆里探出头来,原来那瓜堆也小山般高。

  两个一身瓜汁,头发上瓜皮瓜肉瓜籽扑满,趴在瓜堆里,叫道:“好汉!饶恕我们!”

  杨志喝道:“你这瓜贩,快扶那鸟人出来,我便饶你们三人。”

  瓜贩并了几个看热闹的,忙打一救,搀到道沿子上,一身瓜汁滴答黏腻,不可近前。杨志呵呵大笑,道:“兀那蠢物!你且去打水洗了来,和你众人说话。”

  瓜贩使了个眼色,两个泼皮自离开洗了一回,不一会儿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杨志叫道:“过来说话,你等是甚么鸟人,敢对洒家动手?我武举人出身,也曾当过殿帅府制使。莫说你们这些撮鸟,就百万军中我也杀得进出。”

  瓜贩道:“是是是,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说罢给张三、李四使个眼色,两个赔着笑脸,作个大揖,靠近杨志身前。

  只见一道寒光迸射,杨志忙转身闪过,竟是拿李四从怀中掏出匕首,想要暗施突袭。可杨志何等人物,他只一架,握住李四手腕,略一用力,李四吃痛,手一松,匕首已经掉到地上。张三见李四失手,一时踌躇,不知该上还是该跑。

  瓜贩喊道:“趁他无手,快拾匕首!”张三一听,忙走上前,李四也不顾疼痛,扭住杨志。杨志见状,只伸出左脚,对着匕首一撩,喊一声“中!”。

  只听张三一声“哎呀”,扑得跪下,那匕首已经刺中张三小腿根部,仅剩个柄头。张三捂住大腿在地上扭,口中直喊疼。

  杨志挣开李四,肩膀抵住李四胸口,略一发力,李四如蒲团一般飞了出去,正和张三撞个满怀。

  杨志道:“好好管管你这手下,脾气太差,以后要吃大亏。”瓜贩主人一听,也想作罢。只见刘华强从人群中钻出来,对着众人一摆手道:“容我说两句。”

  众人喊:“你且将先前欠好汉的钱拿来!”华强笑道:“刀我没拿我给甚么钱?可是诸位街坊都是见证,是他杨志劈了别人瓜在先,又打了店家和伙计,更扰的整个瓜堆乌糟一摊。禁城之内做出此等勾当,诸位意下如何?”

  杨志也拱手道:“各位,都是这厮赚洒家至此。洒家原想买瓜息事,可是这店家狮子大张口,哪有一个瓜十五斤三十块的道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确是这店主漫天要价在先,又仗着人多动手。华强见形势不对,忙喊道:“诸位高邻!这一个瓜不够十五斤,这瓜堆里被摔碎的瓜可怎么都有十五斤了。即便是店家动手在先,也是为了讨要利益,倒是这汉子下手狠毒,将这位张三重伤至此。一物不成两物现在,没来由伤人做甚?”

  众人听华强说完,也觉得有理,有那喜欢和事的,对着杨志道:“你好汉子,掏出点散碎银子,打发了他们罢。”

  杨志道:“你们有所不知,洒家身无分文。”华强道:“你不是还有家传宝刀?”说罢扭过头对着瓜贩说:“这刀有两样好处,第一样,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样,吹毛得过。端的是好。正能抵你的损失。”

  杨志道:“你这撮鸟!洒家这刀至少直三千贯,就这鸟瓜,那要这许多?”

  那瓜贩一听,这刀竟这般值钱,原想着作罢的事儿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瓜贩财迷心窍,一把揪住杨志道:“把刀留下!”

  杨志道:“我不与你。”瓜贩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杨志大怒,把瓜贩推了一交。瓜贩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

  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街坊人想来劝阻,可华强伙同手下拦住众人,谁敢向前?瓜贩喝道:“你说我打你,便打杀直甚么?”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瓜贩嗓根上搠个着,扑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瓜贩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坊隅众人见出了人命,也顾不得瞧热闹,李四大喊“萨日朗!萨日朗!”张三也不顾疼痛,大喊:“好歌!好歌!”

  刘华强看那刀道:“果是杀人不见血!”随即上了马伙韩跃平几人自顾自去了,路遇友人携眷出游,友人大呼其名,华强微笑颔首。

  有诗云:

  杨家有后本忠良,因劫失却花石纲。

  兽有青面应天暗,人怀赤心向庙堂。

  英雄落难志气短,无奈卖刀在汴梁。

  华强因怨施奸计,可怜杨志陷牢墙。

  那刘华强骑马奔行何处,又遇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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