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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辰翁:一位被忽視的南宋愛國遺民詩人劉辰翁:春去最誰苦,風沙暗南浦

作者:青林知青
劉辰翁:一位被忽視的南宋愛國遺民詩人劉辰翁:春去最誰苦,風沙暗南浦

“送春去,春去人間無路。秋千外,芳草連天,誰遣風沙暗南浦。依依甚意緒?謾憶海門飛絮。亂鴉過,鬥轉城荒,不見來時試燈處。

春去最誰苦?但箭雁沉邊,梁燕無主。杜鵑聲裡長門暮。想玉樹凋土,淚盤如露。鹹陽送客屢回顧,斜日未能度。

春去尚來否?正江令恨别,庾信愁賦。蘇堤盡日風和雨。歎神遊故國,花記前度。人生流落,顧孺子,共夜語。”

這是我比較喜歡的一首詞,題名曰《蘭陵王•丙子送春》,長調,作者是劉辰翁,題目中的丙子,即景炎元年,是南宋都城臨安城破之年,詞表面看似送春,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一首感亡國之歎的作品。

劉辰翁:一位被忽視的南宋愛國遺民詩人劉辰翁:春去最誰苦,風沙暗南浦

臨安淪陷,恭帝和太後随元軍北行,這便是詞中“梁燕無主”,“亂鴉”喻元人,這首詞是用春秋之筆,行存經存史之意。

南宋自辛棄疾後,似乎突然間就沒詩人了,中間偶然有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蔣捷路過,以及文天祥的壯詩外,其中鮮有人還能識得詩人,哪怕是如劉過、劉克莊、吳文英一衆,也是隻知其名,極少有人知道他們的生平和詩作,更不用說劉辰翁了,怕是連名字也沒聽過。

劉辰翁是和蔣捷同時代之人,一般都寫作“宋元詩人”也就是從那個美好的大宋跌落到野蠻元朝的末代詩人,他經曆了宋末亡國的血雨腥風,看慣了蒙古鐵騎過處,野蠻屠城後的一片靜寂,他們這一代的知識分子都有着一個共同的名字,叫“遺民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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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蔣捷一樣,拒不仕元,隐居于窮鄉僻壤間,把思念故國的情懷全部訴諸筆端,專心學問,寫了大量詩文,并對古今典籍進行校對和評論,幸運的是,他很僥幸地躲過了元人的視線,進而得以保全了名節,他是在當時有很大影響的一位大學問家和詩人。

劉辰翁,字會孟,号須溪,廬陵人,即今江西吉安人,著名愛國詞人和文學家。幼年喪父,家貧力學。後補太學生,登進士第;為就近照顧父母,請為贛州濂溪書院山長。後出任臨安府學教授。

他曾在在太平州江東轉運使江萬裡處任幕僚。不久又被朝廷授為太學博士,但此時元人已打到京城臨安,因道路陰斷未能成行,臨安陷落後,文天祥起兵抗元時他擔任幕府。宋亡後他拒絕元廷征召,托迹方外,隐遁不出,專心學問,65歲時瞌然棄世,葬于他的家鄉灌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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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辰翁,《宋史》無傳,出仕前的情況幾無所知,隻是在野史記載他是一位鲠直之士,少年時曾跟從著名的理學家,大儒陸九淵學習,當他在舉鄉貢時,主考官為奸臣丁大全,他在對策中寫了“嚴君子小人朋黨辨”,被認為他故意譏諷朝廷重臣,是以未得晉級。

但是他的這篇文章卻受到了當時太學祭酒,也就是國家最高府的校長江萬裡的欣賞,将他招緻門下,補了太學生,是以,可以說劉辰翁也是江萬裡的弟子。

當他去臨安考進士時,正是權臣賈似道擅權之際,劉辰翁本來就對賈大人殺直臣,阻言路,用小人,瞎指揮的作派很是不滿,在廷對中直言朝廷“濟邸無後,可痛;忠良戕言,可傷;風節不競,可憾。”這又被認定是針對賈似道而來,但當時的宋理宗還算是個愛才之人,是以将他放在第三等,也就是所謂“賜同進士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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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這樣的成績已是很不容易取得的了,可才高氣傲的劉辰翁如何受得,在他眼中,得狀元如探囊取物,當今之世,舍我其誰,可這“替如夫人洗腳,賜同進士出身”的丙等名次,他如何能接受,于是,一氣之下,借口父母年老不能遠行為名,辭去京都侯官授職之機,去了離家鄉不遠的濂溪書院當了山長。

授業三年後被招回到臨安,任府學教授,這府學同國子監不同,它是兼學和廟兩種性質為一體的官辦機構,也就是将學習儒家經典的學校與祭祀孔子的機構結合在一起的部門,劉辰翁在這當教授,估計是偏重于“教”。

他在這裡隻呆了半年,随着恩師江萬裡罷相,被貶為太平州江東轉運使,他這教授也當不成了,于是他就随着江萬裡一起走了,去給他當幕僚去了。

現在知道江萬裡的人不多,文天祥是其再傳弟子,為将為相,史稱其“問學德望,優于諸臣”,且品格高尚,很有氣節;在元人逼近時,率家人全部投水殉國,是以,他對劉辰翁有很大的影響。

劉辰翁:一位被忽視的南宋愛國遺民詩人劉辰翁:春去最誰苦,風沙暗南浦

江萬裡逝世後,劉辰翁便随着文天祥一起抗元,可惜,不久便兵敗無果。及崖山戰後,立國三百餘年的大宋朝亡國,劉辰翁便隐居不仕,埋頭著書,以此終老。

劉辰翁的著述頗豐,以詞的水準最高,現留存有三百多首,就數量來說,僅列蘇、辛二人後,他一生力主抗元,是著名地愛國詞人;他身處衰世,在宋元易代的大背景下,他的内心是極度地悲怆,詞作中多傷“故宮離黍”之悲。

他和同時期的遺民詞人有所不同的是,劉辰翁是不顧當時元人的禁忌,能直擊當時山河色變之現狀,既不象張炎詞的旁敲側擊,也不似王沂孫的隐晦曲折,這應該是同他鲠直的性格密切相關的。

就劉辰翁的詞作來看,他最大的特點是以詞記史,将“詩史”變為“詞史”,篇首的《蘭陵王•丙子送春》便是他的代表作,他直接繼承了張孝祥和辛棄疾的詞風,即“用經用史,牽雅頌入鄭衛”,隻是在這方面,他比辛棄疾更刻意,更直接,更廣泛。

劉辰翁:一位被忽視的南宋愛國遺民詩人劉辰翁:春去最誰苦,風沙暗南浦

“燒燈節,朝京道上風和雪。風和雪,江山如舊,朝京人絕。百年短短興亡别,與君猶對當時月。當時月,照人燭淚,照人梅發。”

這首《憶秦娥》是元宵節時,劉辰翁與曾經同為文天祥幕僚的鄧剡相聚後所作,客散之後,劉辰翁想起當年元宵節時張燈結彩的情景,對比而今,風雨交加,人迹全無,感世事變遷,抒興亡之歎,寄托了他悲凄感舊的愛國情思。

宋詞中詠元宵節的很多,而劉辰翁的這首詞反映地卻是亡國之後,民俗被強行廢止,所謂“十載廢元宵,滿耳番腔鼓”,漢文化在元人的高壓下漸次廢馳,作為文化人的劉辰翁無力挽回道統的墜落,隻能将“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的深哀大痛,寄寓在對往事的美好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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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辰翁的詞作儲存在他的《須溪詞》中,他還寫有幾百首詩,并且對曆代詩文進行評點,他的文學評點在曆史上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後世亦常引用之;他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文學點評大師,他又因點評《世說新語》而成為中國小說評論的開山鼻祖。

然而在文學評論上,劉辰翁又是個頗有争議之人,褒貶不一,褒者如吳澄說他是“于諸家詩融液貫徹,評論造極”;而貶者如紀曉岚借《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他是“意取尖新,太傷佻巧”,而那柳如是的老公錢謙益更為不客氣地指責他是“一知半解”。

對此我是不敢發聲的,我隻是憑我看過的劉辰翁的點評,覺得他對作品的了解還是頗有新意,能言人之所未言,雖不成系統,但很有特色,對讀者加深了解作品是很有益處的,是以,劉辰翁的點評是有其自身的價值和功績的。

劉辰翁:一位被忽視的南宋愛國遺民詩人劉辰翁:春去最誰苦,風沙暗南浦

後世是将劉辰翁列入豪放派詞人中,這個我是不太認可的,他雖然蘇轼和辛棄疾的影響較大,但由于所處時代和環境影響,不可能有蘇辛二人詞作中所張顯的磅礴大氣,而更多的是懷舊,抒發的是亡國之痛,切膚之感,隻是他寫得比較直接而已,将這詞風就歸類于豪放,似乎有些牽強。

很奇怪的是,一個在當時頗有影響的人,在後世的聲名卻很是不高,如燈下黑一般地不為人識;甚至連他的生卒之年都無定論,我讀了他的《須溪詞》後,覺得很是不錯,甚至有些篇章的筆力不輸蘇辛,從内容及措詞深遂唯美的角度來說,至少是同吳文英和史達祖在一個層面,但比起姜夔還是要差些,當然,在意境上也是無法同蘇辛相提并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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