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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的幕僚趙烈文講述了鮮為人知的清代故事,并作出驚人預測

作者:趙立波

撰文|趙立波

趙烈文是曾國藩最重要、最親近的幕僚,雖然一直以小角色圍繞在曾國藩的周圍,但是他特殊的才華、品德,一直為曾國藩、曾國荃,以及李鴻章等大人物所看重愛護,通過他重要代表作《能靜居日記》完整準确地記錄了整個晚清的政治格局。随着這部重要著作的出版發行,趙烈文的名字越來越為人熟知,其中最著名的事件就是和曾國藩的一次平常談天中,準确地預告了清代滅亡的時間段。對于剛剛平定太平天國并強烈期盼國家中興的曾國藩來說,無疑是一個最緻命的精神打擊。正因獨特才華極具政治眼光的大智慧讓曾國藩把他當做親人,作為一個剛毅、倔強少言寡語的曾國藩,隻要跟趙烈文在一起才能表達自己的真性情,可以說,趙烈文是曾國藩晚年最重要的幕僚弟子,在很大程度上,給了晚年曾國藩經常郁悶萦繞心頭少有的心裡慰藉。

曾國藩的幕僚趙烈文講述了鮮為人知的清代故事,并作出驚人預測

趙烈文畫像

同治六年是曾國藩談古論今,臧否人物,判斷時局最頻繁的時期,有時候一天要見幾次,曾國藩隻要有時間就願意找他聊天,跟自己兄弟不能說的跟他能說,這推心置腹的交誼恐怕在曾國藩這裡再難找出第二人。在曾國藩的内心裡,極其看重這個青年才俊,二人最後師徒相稱,感情非常真摯,也由此,趙烈文随着曾國藩南征北戰,在曆史大變局下,用極具冷靜的視覺對晚清的政局發展和曆史的大緻走向做出了準确而深遠的蠡測。

趙烈文,字惠甫,号能靜居士,江蘇陽湖人。其父趙仁基,道光進士,官至湖北按察使。趙烈文自幼紮實地系統地學習了傳統教育,但三應鄉試不中,于是絕意仕途,專心鑽研務實之學。大約在1856年1月被其姐夫周騰虎推薦入曾國藩幕僚,1861年12月,由曾國藩專折奏調赴軍營,稱其“博覽群書,留心時事,可堪造就”。

曾國藩的身邊始終圍繞着一大批當時影響晚清政治格局的一批批能人,比如李鴻章、彭玉麟、郭嵩焘、左宗棠、羅澤南、李元度、丁日昌,這些人的都曾因曾國藩識人、用人、得以在晚清曆史上發揮重大影響。趙烈文與他們相比,簡直籍籍無名,然而從感情深厚來講,趙烈文與曾國藩的感情最為深厚,趙烈文執弟子之禮,在曾國藩晚年的時候經常一起談論古今,給了曾國藩當時内心極其苦悶彷徨巨大的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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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軍

曾國藩與趙烈文認識極早,鹹豐五年,是曾國藩最難熬的日子,随行的幕僚大都抛棄 他。趙烈文姐夫周騰虎推薦他入幕。看到年紀輕輕的趙烈文,特意讓他看看自己的王牌部隊,并說一下看法。趙參觀後居然說:“樟樹營陸軍營制甚懈,軍氣已老,恐不足恃。”曾國藩對他說的話感到十分氣惱,認為這個年輕人恣意妄言,不懂軍事。正在這個時候,趙的老母有病,可能也看出曾國藩的心思,是以就以母病為由,向曾國藩辭行,曾國藩也沒挽留。

巧的是就在趙要走未走的時候,周鳳山部湘軍在幛樹大敗。曾國藩請趙烈文講出為什麼看出周鳳山湘軍不可依重的道理,曾氏聰明,對趙烈文有了新的認識。之後由于趙烈文母親病故,他就回到老家守喪,這一呆就是五年。曾國藩始終沒有忘記這個青年,鹹豐十一年的時候,曾國藩專折奏調他進入軍營,由此,趙烈文開始了真正的曾國藩幕僚工作,這年他剛剛年滿三十歲。兩年後,也就是同治二年,由于工作出色,就連在攻打南京城的曾國荃多次向曾國藩索要趙烈文輔助他。同時做曾家兄弟的秘書和“高參”,可見曾氏兄弟對趙烈文是如何器重了。

破城的幾天後曾國藩從安慶趕來,正趕上朝廷發來旨意,封曾國藩為一等侯,曾國荃一等伯,趙烈文入内賀喜,并笑着問曾國藩說:“此後當稱中堂,抑稱侯爺?”曾國藩笑着回答說:“君勿稱猴子可矣。”可以想見曾國藩一向嚴肅示人,隻願意跟趙烈文說說笑話,盡管他們現在還不如之後的師生之情。

曾國藩繼續北上剿撚,平定洪秀全之後,幕僚等皆有軍功受到保舉,絕大部分都願意被推薦做官。曾國藩這裡,他非常在意趙烈文的人生選擇去向。同治四年三月的一天,他與曾國藩聊天,談到将來去路,趙烈文坦誠地說:“餘雲烈出處之計,本無成算,荷相國及少帥盛意,未敢牢拒。然仍願追随相國……”此前,趙烈文已經被曾氏兄弟奏保“以直隸州仍留浙江補用”。曾國藩微笑地點頭。一個月後,曾國藩要北上,趙烈文要求從行,由于種種原因希望他出仕,趙烈文依舊沒有同意。曾國藩又發動很多人來勸趙烈文出仕,這樣似乎才能對得住趙烈文這麼多年吃的苦,趙烈文實在執拗不過,勉強答應回鄉候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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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書法

送别曾國藩的這一天,曾國藩兒子曾紀澤奉命給趙烈文送來一副曾國藩的書法,落款稱他為:“弟餘其相愛,可謂誠摯。”感動處,趙烈文再也忍不住,就跑去找曾國藩拜師,并且跟曾國藩說,過去我也想拜您為師,可是害怕别人說我“徒以功名之會”,是以不敢跟您太過昵近,現在我們要分别了,這些嫌疑沒有了,我很久的素心願望可以說出來了。曾國藩幾次謙遜後,非常感動地答應了,離别的時候趙烈文非常傷感,曾國藩亦面有凄色。

離開曾滌師的日子,趙烈文回到老家帶薪候補,開始在故鄉虞山腳下籌建屬于自己的精神家園,他四處漂泊之時,不忘到處購買書籍,至于今已蔚為大觀,給這個書屋取了一個“天放樓”的名字,這段日子他過的非常開心,用他自己的話就是“樂莫與俦矣。”

二年後,趙烈文收到曾國藩的信,讓他繼續來工作,又一次來到了他十分想念的老師身旁,同治六年,他們師生二人的感情極其親切,朝夕共處的這段日子,開始了毫無保留的談話。在他的日記裡,多見到的是“滌師來久譚”等等字句,有時候曾國藩心情不好也要找他傾訴,有問題也跟他講,有病的時候也需要他把脈抓藥,這段日子裡,趙烈文成了曾國藩的精神依靠,雖為師生,情同父子。

有一回曾國藩說自己靠自強不息之道“粗能有成”。趙烈文笑着對他說:“師曆年辛苦,與賊戰者不過十之三四,與世俗文法戰者不啻十之五六。”曾國藩的勝利當然靠的是與太平軍作戰而得來的,怎麼這倒成了十之三四,而與世俗文法戰卻是成了十之五六。這在當時,顯然是奇談怪論。

 所謂世俗文法,就是指那個時代的腐敗政治系統、爛掉的八旗綠營、頹唐的士林以及失去規範的社會。所謂文法,就是指各種潛規則等等。時至今日,我們不能不承認世人看到的隻是表層,趙烈文看到的才是鹹同年間動亂的本質。更令曾氏本人沒有想到,也是他不願意去想的,是趙的下面這番話:“今師一勝而天下靡然從之,恐非數百年不能改此局面。一統既久,剖分之象蓋已濫觞,雖人事,亦天意而已!”曾氏的勝利造成了什麼局面?這就是後來王闿運在《湘軍志》中所說的:“其後湘軍日強,巡撫亦日發舒,體日益尊”的局面,也就是曾氏所極不願見到的“外重内輕”的局面。

正是基于這種透辟的認識,趙烈文成為那個時代極為準确地預見清王朝崩潰的第一人。

也就是在這之後的幾天,師生二人聊天,談及了一個最重大的話題,那就是關于清朝興亡,由此趙烈文成了預見大清将亡國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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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太後

同治六年六月二十日,即1867年7月21日晚,曾國藩剛剛被趙烈文用藥物治病有了些起色。“初鼓後,滌師來暢談。言得京中來人所說,雲都門氣象甚惡,明火執仗之案時出,而市肆乞丐成群,甚至婦女亦裸身無褲,民窮财盡,恐有異變,奈何?”曾國藩再一次蹙着眉頭問趙烈文。趙烈文平靜地說:“天下治安一統久矣,勢必馴至分剖。然主威素重,風氣未開,若非抽心一爛,則土崩瓦解之局不成。以烈度之,異日之禍必先根本颠仆,而後方州無主,人自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就是說,現在“天下”治理已經很久了,已經發生了太多敗壞問題,不過由于皇上一直很有權威,皇室沒有先爛掉,是以現在不會出現分崩離析的局面。但據他估計,今後的大禍是清廷會先垮台,然後出現各自為政、割據分裂的局面;他進一步判斷,大概不出五十年就會發生這種事情。

曾國藩一驚之後,繼續深入探讨:“然則當南遷乎?”

中國曆代都是在黃河流域建都的,因為戰亂,也幾次遷都南方,留得半壁江山。

趙烈文的看法是:“恐遂陸沉,未必能效晉、宋也。”清政府已不可能像東晉、南宋那樣南遷偏安一隅。接着趙烈文又詳細地說出了一些看法,最後曾國藩絕望至極 以至于曾國藩絕望地說:“吾日夜望死,憂見宗祏之隕”。 一番痛苦之後,曾國藩又提出了說出了新的想法,希望趙烈文能重視當朝的恭親王的“聰明”和慈禧太後的“威斷”,以此希望他們能夠避免“抽心一爛”、“根本颠仆”的結局。而趙則堅持己見說,我曾見過恭親王的小照片,認為奕訢“聰明信有之,亦小智耳”,慈禧“威斷”反将使她更易受蒙蔽。

之後的一年七月下旬,曾國藩被任命為直隸總督,終于有機會第一次見到慈禧太後、同治帝、恭親王奕等,幾天之内四次受到慈禧太後的召見。直隸總督之職位不僅使他能近距離觀察清王朝的“最高層”上司,終于曾國藩得出了“兩宮才地平常,見面無一要語,皇上沖默,亦無從測之。時局盡在軍機宮邸、文、寶數人,權過人主。恭邸極聰明,而晃蕩不能立足。”在說完甚可憂耳之後,他徹底相信了趙烈文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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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親王

也就是在這天,趙烈文聽一個叫竹莊的朋友說,當今皇上聰慧卻不願意讀書,一天跟他的師父執拗起來,師父無可奈何,于是哭着向小皇帝進谏。當時讀書正好讀到“君子不器”,同治皇帝用手遮住器字下邊的兩個“口字”對他師父說:“師父看此句何解?”老師看到小皇帝這樣聰明可愛,讓他知道“君子不哭”,于是就破涕為笑。又讀“曰若稽古帝堯,曰若稽古帝舜”,小皇帝把帝字皆讀“屁”字,趙烈文在日記中這樣評價到,觀此則聖禀過人,而有雄傑之氣可知。天祚國家,使益出于正,吾民其有豸乎?要知道當趙烈文跟曾國藩徹底說出清朝滅亡的時間段的時候,他内心也是痛苦失望沖突的,何嘗不希望同治皇帝能夠扶大廈将傾?希望自己說的話全都不會應驗。與曾國藩相處密切的這段日子雖然隻有一年左右,但卻成為了趙烈文一生最重要的時間,同時也是他《能靜居日記》最有價值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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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皇帝

曾國藩對趙烈文影響十分深刻。

趙烈文對曾國藩起居飲食的簡樸作風有着深深的感觸,有一回,二人正聊天到熱鬧處,從業人員拿着一張紙請示曾國藩,看過後點頭同意,又轉過頭問趙烈文說:“此何物?足下猜之。”趙烈文說猜不出。曾說:“這是我的飯單。每餐二肴,一大碗,一小碗,三蔌,凡五品,不為豐,然必定之隔宿。”趙烈文佩服老師簡樸作風,就問:“在老師這裡很久,我看到您飯菜裡從沒有雞鴨肉,火腿您吃嗎?”曾說:“無之。過去有人給我送我不要,現在都習慣了,也沒人給我送禮了。就是想喝點紹興黃酒,也要零買。”趙烈文感慨地說:“大清二百年,不可無此總督衙門。”曾說“你以後給我寫墓志銘,這些都是作料啊。”

曾國藩平時跟趙烈文說話都是十分自在輕松,少有嚴肅。有一次,趙烈文要去看望曾國荃,曾國藩說你可以坐輪船往返,半天就到了。趙烈文還是要坐民船,這樣能經過蕪湖,跟朋友一起去看黃山。曾國藩哈哈大笑說:“你家裡過得很清苦還放浪山水,真是陶淵明、謝靈運一類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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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畫像

趙烈文收到曾國藩親自題寫的扇面“千古江山”,這天趙烈文深情地寫道四字“戈畫遒勁”“數十年向不為人書扇,此厚意可感”趙烈文多次突破了曾國藩的規矩。曾國藩在自身重大問題上都向趙烈文征詢,比如是否接家屬來總督,比如重要的人事研究,還有一個曾國藩要辭職的重大事件,趙烈文都曾推心置腹予以勸谏。從曾國藩如辭去總督歸鄉後個人安危以及造成軍隊重大震蕩,進而直接危及朝政,苦口勸谏要他避免“大亂之道”,“兩楚三江伏戎數千裡,所憚一人耳。師今日去任,明日必呼嘯而起。師至時而欲悔,上負君父,下負黎庶,不已晚乎?”趙烈文一番肺腑勸谏讓曾國藩終于下定決心接來家屬安心工作,正如曾國藩所說:“足下今夕之言,使我心意開豁”。正是趙烈文的幕後影響,進而全面地支撐了曾國藩重大問題的走向。如果說這些都是他工作範疇,那麼下邊的事情則更顯二人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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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書信

兩年後,曾國藩北調直隸總督,趙烈文跟着北上,幾經勸勉後,趙烈文出仕。

同治八年,曾國藩保舉趙烈文署理廣平府屬之磁州,趙烈文以“沖”、“煩”、“難”三字要缺,不适合毫無資曆的他去就任。第二天趙烈文親自去找曾國藩,力陳大缺非初任所宜,尤其這樣的肥缺更不适合自己去擔任,希望找一個偏遠貧乏的地方去給百姓辦點實事,以此報答老師。曾國藩堅持不同意,幾經勸勉,希望他能在繁難事中磨砺。在此之後的幾年裡,趙烈文又轉任易州知州,在他并不漫長的仕途時間裡,可以完全展現出他對百姓非常愛護,為政清廉,查案、斷案迅速公平,在他日記中多見為政地點關心旱澇收成,是一個典型的晚清良知官員,在同治九年的三月裡,他給百姓開鑿水利,深得民心,他勸遊手好閑的人要勤耕作、戒賭博,下鄉工作忙到午後才找個小地方休息吃午飯,吃的都是自己帶的幹飯小菜,村民給他送來一壺熱水,他都要付錢。趙烈文這些為政品德,在晚清官員大多糜爛腐壞的時代顯得非常可貴,果如曾國藩曾經所預料的那樣“伊必一好官,能做事。”自此趙烈文與曾經的師友多以書信來往,全力安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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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

同治九年,趙烈文記述了一段非常值得回味的話“滌師複任兩江,李合肥移督畿輔,可為怪事。并聞江都馬新贻被刺而死,尤為可詫。”之後的幾天李鴻章見到趙烈文說出了一段比較有意思的話。稱贊了趙烈文的工作能力後,李鴻章說:“足下文學優雅,然我向以足下為辦事之才,今事理明白如此,我見果不謬,可惜往年不肯至我處,若早來,彼此有益多矣。我自愧幕中未有造就一人,皆我無才德之故。”趙烈文聽了這話表示謙遜感謝,李鴻章接着又說:“磁州大道首站差使如何?足下初仕,曾老夫子即畀以盤錯之任,想有所見,然亦大膽矣……”通過這段對話,可以想見李鴻章因沒有趙烈文這樣的幕僚而心裡不是滋味,并且對曾國藩如此“重用提拔”趙烈文也有所腹诽。緊接着用其“聽取彙報”式的問話跟趙烈文溝通了幾個問題。趙烈文對答後,遂向他問起曾國藩南下日期。于是就有了師生二人最後一面的簡要溝通。

趙烈文天未亮就去追趕曾國藩一行的,見到曾老師後,趙烈文先是表達了對曾國藩六十壽誕的祝賀,繼而便以為官一年無所政績表示慚愧。曾國藩卻稱贊說:官聲極好,足見有才。曾國藩想說的不是這個,最重要的卻是下邊的話:“素性高尚又最多情,做此小官,既不能展抱負,而我又要南下,不能履行過去你我約定,現在竟然不能為足下擺脫奈何?”在别人眼裡趙烈文這個職務極其耀眼,讓很多人嫉妒,在曾國藩眼裡,趙烈文做的是“小官”,不能真正施展他的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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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趙烈文卻給曾國藩減壓,一味地安慰他:“牧令要官,不可雲小。官不負烈,烈負官耳。”還說,“過去我跟随老師您,都是因為追随您的杖履是中人生樂趣,沒有奢望老師還有南下任職的機會。現在學生既然有了工作職責,過去一年工作壓力很大,内外貢獻都不大。當初老師奏調學生為政,也是勉勵我整饬吏治,現在一點成績也沒有,看到老師南下我就要南下,這樣會讓别人以為結黨營私成為笑話,而且在仕途上也沒有這樣的政體,我現在因老師為我個人的榮辱讓老師多次為難,這也不是我當初的願望。”聽了趙烈文的話曾國藩非常感動,知道趙烈文非常體貼了解自己,幾天後,看着恩師曾國藩遠去南下的背影,他寫下了“十六年來馀别淚,三千裡外抵歸程”的感傷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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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熟趙烈文故居

同治十一年二月的一天對于趙烈文來說無異于是最痛苦的日子,這一天他得知恩師曾國藩在江都官署病逝。趙烈文在當天日記這樣形容自己感受“驚悉滌師于二月初四日在江都官署薨逝之信,五内崩摧,頃刻迷悶,奮力一号,始能出聲。”突然的大噩耗對于趙烈文打擊巨大,緊接着在第二日的日記裡,他這樣寫着“夜卧通夕不寐,思念疇昔,涕淚盈把。”由于相隔千裡,公務在身又不能親身前往悼念,如果自己僅僅寫一封慰問函又實在難安。最大的悲痛往往不拘于形式,他與曾國藩之間的感情已經超越了世俗的形式禮法。接下來的幾天因為過度悲傷患病,卻堅持帶病工作,日記中看到,這段日子他都在打聽問訊老師去世詳情,得知老師去世前并未遭受痛苦,“吉祥善逝,安坐含笑”後深得安慰。給曾紀澤的信中曾這樣深情地回憶與滌師最後分别的場景:“憶前年送行,師尊于車馬縱橫之中,送烈至門,堅辭不可,怆然而别。情景猶在目前。每一念及,心如糜割。”他又自責在老師生病時候不能親自服侍照料,自己又受恩極深,甚至罵自己還是個人嗎?可以想見趙烈文已經悲傷到了方寸大亂的地步。

在十個月之後的初六,日記中顯示,趙烈文已經苦于官政,要辭職,于是向時任直隸總督李鴻章報告,李沒同意,趙烈文打算第二天再提出。就在第二天發生了一件讓趙烈文更震蕩灰心的事情。同治皇帝因患天花去世,“午刻至督署上谒,則已接兇問,于初五酉刻上賓矣。疏遠小臣,無涕可揮,惟覺心中震蕩不甯而已。”當他再次求見李鴻章時,李鴻章正閉門謝客,聽說是趙烈文來了,就讓他到内室說話。當時李鴻章非常不安,趙烈文安慰了他幾句後,又提出辭職,李鴻章非常真誠的加以挽留。趙烈文坦率地跟他說:“餘雲烈輩在世,譬一草芥,自揣無益于人,胡為久戀棧豆……”在此之後的不長時間,趙烈文終于獲準辭職,飄然回鄉,經曆了大格局之後,他知道距離大清王朝“陸沉”的時間越來越近,目睹了所有希望都破滅後,他終于飄然回到江南,過上了屬于他自己的真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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