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土爾扈特部,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渥巴錫率土爾扈特部擺脫沙俄統治,東歸中國。但是,其實東歸之前生活在伏爾加河流域的土爾扈特部,也不是伏爾加河的原住民,而是遷徙過去的。作為衛拉特蒙古四部之土爾扈特部,在明末清初之際,和衛拉特蒙古其他三部一樣,都生活在今天的新疆和青海一帶。

綠色為衛拉特蒙古和喀爾喀蒙古之地
然而在17世紀初,衛拉特蒙古諸部與東蒙古阿勒坦汗之間接連爆發的兩次戰争,都遭遇了失敗,失敗之後損失慘重的衛拉特蒙古諸部内部,又發生了激烈的紛争。衛拉特各部實力再次大損,參與最深的土爾扈特部損失尤其嚴重。
是以,土爾扈特部的首領和鄂爾勒克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率部西遷。當然,和鄂爾勒克也并非盲目行動,在此之前,他就已經派人前往裡海一帶和伏爾加河下遊流域進行過實地調查。而調查人回來報告的情況讓人十分滿意:當時的伏爾加河下流一帶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同時,由于原本居住于此地的諾蓋人已經遷徙離開,當地并沒有強大的勢力。這簡直就是土爾扈特部的“天賜之地”。
是以,在戰争之中實力大損,同時又和衛拉特其他諸部并不和睦的土爾扈特部決定離開中國故地,西遷伏爾加河。後來率部東歸的土爾扈特部首領渥巴錫,也曾向乾隆皇帝解釋土爾扈特部西遷的原因:“我四衛拉特内部不甚和睦,且因我所居之牧地不能容之”。
率部東歸的渥巴錫
公元1628年,即大明崇祯元年,土爾扈特部大部、部分杜爾伯特、和碩特牧民5萬帳,在首領和鄂爾勒克的率領下,開始了向西的大遷移。用了近兩年的時間,公元1630年,經過艱苦跋涉,土爾扈特部終于到達了水草豐美、氣候适宜的伏爾加河流域。
和鄂爾勒克将牙帳建于伏爾加河的支流——阿岡赫巴河畔,同時,他帶領土爾扈特部的牧民們放牧牲畜,“置鄂托克,設宰桑”,從無到有,開始了土爾扈特汗國的草創。有了這片地域廣闊、水草豐美、溫度适宜的“天賜之地”,土爾扈特部有了巨大的發展,僅部落的人口就增長了數倍之多。
當然,由于遊牧民族的特性,分布極廣的土爾扈特部,并非所有部落都跟随首領和鄂爾勒克前往了伏爾加河流域。仍有一部分土爾扈特部牧民留在了新疆和青海地區,并最終融入了其他部落。
土爾扈特部遷徙路線
土爾扈特部到達伏爾加河流域的時候,沙俄也沒有獨立多久,雖然此時的沙俄已經表現了足夠大的野心和胃口,但新生沙俄的實力沒有趕上野心,它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将觸角伸到伏爾加河流域。但是,這絕不意味着是土爾扈特部高枕無憂。
除了鞏固内部的統治之外,率部西遷的和鄂爾勒克,也必須考慮西遷後的土爾扈特部于衛拉特蒙古諸部的關系。同時,由于此時衛拉特蒙古已經全民信仰藏傳佛教,和鄂爾勒克也必須充分的考慮到藏傳佛教對于自身及其部落的影響。當然,也少不了已經入關占領天下的清王朝的意見。
更重要的是,雖然沙俄此時的實力尚未到達伏爾加河下遊,但是,先後覆滅了喀山汗國和阿斯特拉汗國的沙俄,已經開始将侵略的目光瞄向了伏爾加河與頓河流域,沙俄甚至已經不再是遠慮,而成為近在咫尺的威脅。是以,土爾扈特部也必須考慮擁有強盛武力的沙俄的影響。
土爾扈特部
就是在這樣錯綜複雜内憂外患的局面下,和鄂爾勒克三管齊下,一方面,他加強與衛拉特蒙古諸部的關系,比如西遷之後1640年,他就曾率領兒子舒代爾岱青傳回了準噶爾遊牧之地,參加了喀爾喀蒙古和衛拉特蒙古諸部舉行的會議,正是這場會議,東、西蒙古各部首領共同制定了著名的《蒙古—衛拉特法典》,奠定衛拉特蒙古大發展的基礎。
一方面,和鄂爾勒克也深知藏傳佛教對于衛拉特蒙古諸部的影響,他在部落内部大力支援藏傳佛教的傳播,同時,他也一直與藏傳佛教的高層保持良好的關系。正是在和鄂爾勒克苦心孤詣的經營之下,西遷數千公裡到達伏爾加河流域的土爾扈特部,不但站穩了腳跟,還獲得巨大發展,土爾扈特部也逐漸有了立國之基。
和鄂爾勒克去世之後,他的兒子書庫爾岱青繼位。書庫爾岱青繼承了父親和鄂爾勒克的對外政策。是以,土爾扈特部有了進一步發展。書庫爾岱青尤其注重與藏傳佛教和清政府之間的關系,他甚至親自前往西藏居住了數年,也曾多次遣使向清朝進貢,極大的加深了清政府與土爾扈特部之間的聯系。
《蒙古—衛拉特法典》
當然,在對外進行行之有效的外交政策的同時,鞏固對于土爾扈特部内部的統治,才是書庫爾岱青最為關鍵的任務。剛到達伏爾加河流域時,和鄂爾勒克對于部落的統治是十分松散的。到了書庫爾岱青時代,他更進一步,設定了健全的政權機構,進一步加強了對于部族的統治。
公元1661年,書庫爾岱青将汗位傳給了兒子朋楚克。朋楚克在繼承父親的政策的同時,也進一步削弱敵對部落的勢力,加強了中央集權。土爾扈特部在和鄂爾勒克、書庫爾岱青、朋楚克祖孫三代的經營之下,曾經朝不保夕的遊牧部落,已經在伏爾加河流域形成了一個以土爾扈特部為主體,包含部分和碩特杜爾伯特步在内的遊牧封建汗國。
然而,就在土爾扈特部發展的同時,随着時間的推移,侵略成性的沙俄開始将觸角伸到了伏爾加河流域。貪婪的沙俄完全無視早遷居于此的土爾扈特部,毫不猶豫的将伏爾加河流域視為了自己的領土,也是以,雙方的沖突愈發不可調和。1639年,土爾扈特部與沙俄爆發了第1次大規模武裝沖突。随後,土爾扈特部又與沙俄發生多次激烈的紛争。
到了書庫爾岱青和彭楚克的統治時期,兩人鑒于沙俄強盛的武力和雄厚的國力,尤其是其犀利的火器和彪悍的哥薩克騎兵,土爾扈特汗國對于沙俄的關系有了靈活的調整。從1655年開始,土爾扈特部先後與沙俄政府進行了5次談判,以實力為後盾,沙皇俄國多次要求土爾扈特汗國,對于俄國進行臣服。這5次談判,也都以汗國的台吉們對沙皇“宣誓”而告終。
土爾扈特部的遷徙
在沙俄政府看來,既然汗國的台吉們已經對于沙皇宣誓,自然是沙俄的勝利,因為,“宣誓”意味着保證對沙皇的臣服和順從。但事實上,土爾扈特部對于所謂的宣誓根本毫不在意,他們的了解中,這不過是一種應對俄國的一個政策手段罷了,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土爾扈特部的首領們從來沒想過臣服沙俄。
到了朋楚克時代,雖然土爾扈特汗國依然絲毫并沒有臣服沙俄的打算,但是,鑒于沙俄愈發強盛的武力和咄咄逼人的态勢,朋楚克開始對于俄國的一些行動采取有限度的支援,進而為土爾扈特汗國換取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發展環境。土爾扈特汗國曆經三代,終于從一個部落聯盟建成了汗國。
1670年,朋楚克病逝,他的兒子阿玉奇成為土爾扈特汗國的首領。阿玉奇擔任土爾扈特汗國的首領長達50多年,也正是在阿玉奇的執政期間,土爾扈特汗國達到了鼎盛。頗有手腕的阿玉奇汗在執政之初,就集中全力擊敗了汗國内部的反對勢力,将整個汗國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同時,他對土爾扈特汗國周圍的國家和部落接連發動了進攻,不斷的擴張土爾扈特汗國的勢力範圍。在接連取得軍事勝利之後,阿玉奇的威信達到鼎盛,土爾扈特汗國也成為當地毋庸置疑的霸主。
阿玉奇汗時期國際局勢
阿玉奇汗時期,沙俄正處在彼得一世的的統治時代,作為沙俄最有作為的沙皇之一,此時的沙皇俄國對外擴張的勢頭更加猛烈。随着沙俄頻繁的對外戰争,占據伏爾加河流域的土爾扈特部,由于優越的地理位置和彪悍的遊牧民族特性,顯示出愈發重要的地位,沙俄也愈發迫切希望能夠徹底征服土爾扈特部。
是以,沙俄政府通過外交、軍事,政治、宗教等諸多手段,不斷的加強對于土爾扈特汗國的控制。迫于沙俄的實力,阿玉奇汗被迫先後5次宣誓臣服沙皇。不過,如同他的父親和爺爺想的一樣,阿玉奇汗從未想真正臣服沙俄。
是以,阿玉奇汗一方面加強與周邊國家和部落的聯系,共同對抗沙俄的侵略,另一方面,他在汗國内部則抵制東正教的影響,清除沙俄的勢力,在内政和外交之上都堅持了自主的立場。同時,阿玉奇汗也沒有忘記土爾扈特部的故國之地,他多次派遣使臣與清政府聯系。
正是在阿玉奇的統治時期,土爾扈特汗國達到了它的鼎盛。1727年,統治土爾扈特汗國五十餘載、高壽84歲的阿玉奇病逝。由于他生前指定的繼承人實力微弱,阿玉奇汗諸子為争奪汗位,導緻汗國内部發生了激烈的内鬥。再加上此時沙俄政府從中作梗,在内鬥之中,曾經強盛一時的土爾扈特汗國開始衰落。
東歸的土爾扈特部
諸子争位後元氣大傷的土爾扈特汗國,先後經曆了車淩端多布和敦羅蔔旺布執政,随着沙河政府的侵略和滲透進一步加劇,土爾扈特汗國面臨的局面愈發惡劣。最終,在敦羅布喇什病逝,渥巴錫繼承汗位之後,年輕的汗王渥巴錫發現:土爾扈特汗國已經被沙俄逼的無路可退,除了徹底臣服沙俄,汗國别無選擇。
面臨沙皇俄國的逼迫,又不願意投降沙俄的渥巴錫忍無可忍之下,決定率領土爾扈特部反抗俄國的壓迫,進行起義,回歸中國。1771年1月17日,土爾扈特部在首領渥巴錫的率領下舉行了反抗俄國壓迫的武裝起義。
在沖破沙俄軍隊的重重阻撓之後,17年7月,渥巴錫率領土爾扈特部大部到達新疆伊犁河流域。至此,曆經8個月,行程超過萬裡的渥巴錫東歸正式完成。曾遊牧于歐洲伏爾加河流域,并創造了強盛一時的土爾扈特汗國,回歸了祖國的懷抱。
當然,由于起義倉促,仍有一部分土爾扈特人沒能趕上東歸,仍留在了伏爾加河流域,這部分人,就是今天俄羅斯境内的卡爾梅克人。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仍然堅持這藏傳佛教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