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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故事)“小白孩兒”阿峰

作者:情感學院院長
文/情感學院院長 全文共2708字
(真實故事)“小白孩兒”阿峰

01

阿峰不是王家莊裡的人,他家在王家莊西面七八裡地外的劉寨村。因為我的外婆家也在劉寨村的緣故,小時候跟着母親回外婆家時,我時常能在村口兒看到阿峰的身影。

他的身影在黑壓壓的人群裡很是惹眼。這種惹眼,不是源于他的身量高,也不是源于他的體格壯,而是因為他的頭上和臉上布滿了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毛發。

從五官和身量上看,阿峰的年齡應該和我相當,或者稍長一兩歲。可從他那泛白的頭發上看,恐怕我的母親都要矮他一輩兒——第一眼看到阿峰時,我就是被他那頗顯怪異的白頭發給引得挪不開腳步的。

直到遠遠地瞧不見他那白得晃眼的身影,我才湊近母親身旁打探阿峰的底細。原來,他患上了一種罕見的疾病——白化病。

外婆坐在壓水井旁邊擇菜邊告訴我,阿峰的病症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誰也想不到,阿峰的爹媽都是好端端的黑頭發黑眉毛黑汗毛,可生出來的孩子确實這般模樣;更令人痛心的是,這種病是無藥可治的。

聽縣裡的專家講,要想讓阿峰生出黑頭發黑眉毛黑汗毛來,除非他打娘胎裡重新走一遭,不然這輩子就别想了。

最初幾年,阿峰爹媽是不認命的。他們攜阿峰跑了好幾處中藥鋪子,也不知道燒裂了多少個藥罐子,也記不清逼着阿峰吃下去多少黑芝麻,可阿峰的身上依舊沒能冒出來半根兒黑毛。慢慢地,阿峰的爹媽也就死心了。

(真實故事)“小白孩兒”阿峰

02

我第一次遇見阿峰時,他還不滿十歲。這個年齡的孩子,按說是不該有什麼響亮的綽号的——哪怕有,這些綽号也隻是在調皮搗蛋的孩子之間傳播,不會傳進大人的耳朵眼兒,可阿峰不一樣。

他的綽号不光在孩子口中廣為流傳,就連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也經常在茶餘飯後念叨着。聽外婆說,阿峰的綽号很是應景兒,名喚“小白孩兒”;嘴懶一點兒的呢,幹脆省掉“小”字而直接稱之為“白孩兒”。

被安上這樣的綽号,阿峰的心裡自然很不好受,他恨不能堵住衆人的嘴巴。可他沒這個膽,隻能垂着頭抹着淚任由别人随便去喊。

當然,若是别人把他喊急眼了,他偶爾也會擡起頭皺着眉拿粉紅的眼珠子瞪上别人一會兒,可這種瞪眼往往持續不了多久。因為一生氣,他的兩顆眼珠子就鐘擺似的左右震顫個不停。隻要阿峰的眼珠子一顫,衆人也就識趣地閉口不再提什麼“小白孩兒”了。

(真實故事)“小白孩兒”阿峰

03

因為生了一身雪白的皮膚,阿峰是頗懼怕太陽的。我之是以知道這一點,不是外婆告訴我的,而是我拿眼睛細細觀察得來的。

也記不得是哪年夏季了,當時我們正圍坐在外婆家堂屋門前的棗樹下吃西瓜,大門門縫裡突然賊溜溜地探進來一個腦袋。

不是别人,正是阿峰。阿峰見外婆家當院裡坐滿了人,他有些認生地不敢進門。後來得虧外婆好生哄着,他才低着頭踱了進來。

原來,他是給外婆送面瓜來了。綠油油的面瓜散着噴香的氣味,用手輕輕一掰就露出裡面黃澄澄甜絲絲的瓜瓤來。

那天,外婆執意留阿峰在家裡吃西瓜,阿峰拗不過,隻好尋了張凳子坐了下來。低頭吃瓜時,他一直躲在棗樹的樹蔭裡,那時我就注意到,三伏天裡他竟穿着長袖長褲。

他不熱嗎?望着他滿臉的油汗,我知道他定然是熱的。大熱天裡,他之是以不敢換上短袖短褲,除了怕蚊子叮咬之外,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想必是因為他那雪白粉嫩的皮膚扛不住太陽的曝曬。

吃完面前的兩溜西瓜,阿峰便擦着嘴角起身告辭了。阿峰低着頭回去時,他把整個身子都躲藏在土牆的陰影裡,當時我就在心裡暗暗地想,阿峰的綽号不應該叫“小白孩兒”或者“白孩兒”,“雪人”才是最恰當的。

(真實故事)“小白孩兒”阿峰

04

大概是因為吃了阿峰送來的面瓜的緣故,我沒打算把心中這個絕佳的想法告訴任何人,隻是特意語焉不詳地将它寫在日記本裡。

寫完之後,望着西沉的太陽,我隐隐有些不放心。趁父親不注意,我悄悄把那頁寫有“雪人”的紙丢進了竈膛,直到那一排排字迹在金燦燦的火苗裡化作一攤灰燼,我才最終放下心來。

從那以後,每逢在劉寨村北面的村口兒看到阿峰,不管他的白發多麼耀眼,我都刻意不把自己的思緒往“雪人”或者“小白孩兒”上引。

當母親在村口兒和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時,躲在人群角落裡的阿峰沒少拿眼睛瞄我,我也沒少伏在母親肩頭偷偷拿眼睛瞅他。對視的次數多了,慢慢地,我和阿峰也就彼此在心裡把對方當成朋友了。

再後來,我回外婆家時,阿峰時常會提着東西過來,有時是一小書包長鈴奶棗,有時是半籃子鏡面柿餅,劉寨村西頭河溝子裡的水眼看要耗幹的時節,他還會拎來兩條活蹦亂跳的草魚。

外婆勸阿峰留着自己吃,可他每次的回答都一樣,“俺家裡還有老些嘞!”說這句話時,他的臉上溢滿了粉紅的笑容,再添上那對泛紅的眼珠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喝醉酒了呢。

阿峰顯然不是醉酒。雖說他的父親是以酗酒出名的,可阿峰打小就沒碰過一滴酒,據他自己講,隻要一聞見酒氣,他就覺得頭痛欲裂,就跟被什麼人念了緊箍咒似的。

(真實故事)“小白孩兒”阿峰

05

相處的日子久了,我發覺,能讓阿峰覺得頭痛欲裂的東西,除了刺鼻子的白酒外,還有那散發着油墨氣味的課本。

阿峰不怎麼喜歡讀書。暑期裡,他來我外婆家找我玩時,每逢看到我蹲在高背椅子前埋着頭寫作業,他就不由得皺起蒼白的眉頭來。

我拉着阿峰一道兒寫作業,他勉強答應下來。可沒寫幾個字,他就開始東摸摸西看看,有時還故意把筆蓋掉落在地上,然後再俯身慢悠悠地把它撿起來。

在學業上的漫不經心,使得阿峰國中沒畢業就辍學回家了。辍學那年,阿峰還不到十五歲。

十五六的孩子即使願意出去打工,也沒有機關願意收。在家裡閑了一兩年,眼看要成人了,阿峰才在城裡尋了份在餐廳後廚打雜的工作。

這份工作不怎麼順心,幹了大半年,阿峰就跟着本家一位叔叔去青島謀生了。聽外婆說,阿峰在青島混得還算不錯,沒過幾年,劉寨村北面的那座老院子就被推倒了,幾個月後,原地蓋起了五間氣派的新房子。

新房上梁那天,我和母親恰巧從旁邊路過。當時,一夥兒人正高吼着号子将中梁一截截地往上架,阿峰呢,正在不遠處舉着棒子稭準備引燃一長串紅鞭炮。

噼裡啪啦的響聲中,中梁穩穩地站住了腳。阿峰高聲朝上面的人道了聲受累,那些人還沒走下來,他就忙不疊地端過去好幾杯熱氣騰騰的茶葉水。

見阿峰忙得不可開交,匆匆和他叙了幾句舊,我就急慌慌地作别了。

(真實故事)“小白孩兒”阿峰

06

新房起來了,婚事也就快了。聽劉寨村裡的人講,阿峰在托媒人說媒時曾經再三囑咐媒人,隻要女方不嫌棄他有白化病,要多少彩禮他都心甘情願往外掏。

媒人滿口應承下來。可跑了大半年,這些人就都覺得阿峰的媒事有些懸了——阿峰有材料不假,家底厚實也真,可女家一聽說阿峰身上帶着這樣的遺傳病,都擺着手搖着頭回絕了。

如今,阿峰依舊單着。

幾年前蓋起的新屋子,如今已經明顯不再新了——可阿峰周身依舊是那樣白。這種白,晃得路人睜不開眼,令女人望而生畏,也令阿峰終日寝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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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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