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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壯壯: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小孩”了一、“奇怪”少年二、與時代格格不入三、他的思想四、田壯壯

作者:枕貓

距離田壯壯上次出現在大衆面前,依舊太久遠了。他就好像以蠅頭小楷寫在中國電影史最邊角,卻是十分濃烈,寫得肆意的名字。雖然總會被提起,卻總比不過同期的張藝謀,馮小剛,陳凱歌,這些人。

他也不甚在意,鮮少出現在節目裡,也不願意收拾自己的外表。總是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從沒特意打理過的胡子,穿着打扮像極了收發室的大爺。這些倒也符合他的思想,他說搞電影的人要清貧一點好,要始終站在人群中。

這樣說來,他正是始終站在人群中的那一個。沉默,腼腆,又眼神銳利,剖過每一個人的心思。可是另一重方面來說,他在人群,又不在人群,在思想上,他總獨行。

他看時代奇怪,時代看他亦然。

那麼怪的究竟是誰?

田壯壯: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小孩”了一、“奇怪”少年二、與時代格格不入三、他的思想四、田壯壯

田壯壯

1952年,田壯壯出生在一個電影世家。說來他的父母,那可是中國電影史上響當當的人物。田壯壯的父親是著名演員田方,更是北京電影制片廠的第一任廠長。母親是著名電影演員,永遠的江姐,中國兒童電影制片廠第一任廠長,于藍。

在雙親的熏陶下,田壯壯從小就有着藝術細胞,這份天賦是憂郁又沉默的。從小住在北京四合院,卻不怎麼喜歡和别的小朋友玩,他最喜歡坐在屋頂上發呆,滿腦子胡思亂想。

由于父母的身份,田壯壯家境并不差,如果一路發展下去,可能會成為像父母一樣著名的演員。也有可能,他這麼熱愛讀書,會成為出色的作家編劇也說不定。

隻是時代的變化,往往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十幾歲的年紀,田壯壯趕上了十年動蕩。他親眼看着父母被批鬥,甚至走在批鬥父親的隊伍中。看着往日裡經常串門的叔叔阿姨被沉重的“罪名”壓到擡不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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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壯壯與父母、兄弟

田壯壯看着這一切,也跟着遭受着這一切——大院兒裡長大的北京孩子,坐上了前去插隊的火車。插隊回來,他又當了幾年兵,隻是他依舊與旁人不一樣。

旁人都愛當兵,能吃好的穿好的,交朋友,幹得好還能當官。田壯壯不喜歡,他不愛當兵,對部隊印象就不好,覺得他們既浪費,又不尊重人。渾渾噩噩過了五年,他熬到了複員。複員之後的田壯壯這才算是“活”了。

因着父母的關系,他剛開始的幾年,在農業電影制片廠幹活。也是在那裡,終于摸到了電影的門檻,找到了自己所熱愛的事。于是聯考恢複的頭一年,田壯壯就馬不停蹄地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并陰差陽錯地考上了導演系。

說起這個專業,田壯壯本身志不在此。他從小喜歡拍照,在部隊也是幹着給首長拍照的活兒,沒事兒就會去金水橋邊拍照,人是悶悶地不說話,卻能對着橋上橋下的風景拍上一天。

是以這次考試,他本來也是朝着攝影系去的。奈何兩年之差,他過了報考的年紀,隻好轉而考了導演系。正是是以,他得以開啟自己的電影事業,也正是是以,中國電影史上多了一個特别的名字。

正式入學後的田壯壯更是在大學,别的同學苦求實習機會的時候,就早早就拿到了多次拍片的機會,将理論知識與實踐結合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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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中的田壯壯

當田壯壯開始執導自己的第一部影片的時候,就注定了他的風格必定不凡。“九月”。田壯壯第一部獨立執導的電影。在看片會結束後,全場鴉雀無聲。倒也不是大家被這部片子震撼,而是全場根本沒有幾個人看得懂。

而田壯壯卻早在看片會之前就笃定了自己今後的路線。于是此後不久,田壯壯又拍了自己風格成型的奠基之作“獵場劄撒”。

依舊是沒人懂他,依舊是一片質疑。但他不以為然,默默地拍着自己想要的片子。于是沒過多久,他又拿出了一部“盜馬賊”。算是将看不懂徹底坐實。

外界質疑聲越來越大,漸漸影響到了他的生活。逼不得已,田壯壯站了出來,他說:“我的電影是給下一個世紀的觀衆拍的。”

這話狂的沒邊兒,于是嘲笑聲更甚于質疑。在這樣不被看好的情況下,田壯壯卻愈發沉迷這門藝術,隻是這兩部片子耗盡田壯壯的氣力了,他得歇歇,拍點兒“爛片兒”。說是爛片兒,其實隻是講了些觀衆看得懂的故事,片子水準還是很厲害。

田壯壯: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小孩”了一、“奇怪”少年二、與時代格格不入三、他的思想四、田壯壯

“獵場劄撒”劇照

就好像曾經有個故事,是用來怼那些評論家的,放在這裡也很合适。說是有個作曲家,曲子一直被評論家批評,有天突然寫出了被評論家誇贊的曲子,他卻并不開心,直言:“這些人都能聽懂我寫的曲子,那證明我寫得一定很差。”

這些片子确實被人誇了,但這些片子,田壯壯拍得不高興。以至于後面回憶起來,他自己評價:“挺爛的。”他摸索着拍片子。就這麼前進着。

于是到了1993年,一部“藍風筝”出世。這片子可太棒了,大家都在誇,田壯壯也覺得這片子是自己最細膩的一次。這個覺得時代奇怪的怪異之人,第一次與大衆的審美一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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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次共識,卻導緻他十年無法再拿起導筒,無法做自己熱愛的事業。但這十年,他也沒閑着,幫着扶持身邊的新人導演,幫他們監制電影,幫他們解決問題,甚至親自下場參演。

這十年,他也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行業,這十年,讓他清醒地觀摩世人十年。

重整旗鼓,田壯壯又回來了。再次出現,他依舊是那副沒睡醒的“尊容”,依舊有着銳利的眼神,依舊堅持拍自己的片子。于是,十年回歸之作,田壯壯翻拍了“小城之春”。這部影片,姜文看完都表示服了,甚至說對這部影片與田壯壯導演是“肅然起敬”。

但他還跟以前一樣,甚至更加寵辱不驚。田壯壯的回歸之仗打得漂亮,同樣之後的紀錄片也十分像樣。

《茶馬古道·德拉姆》意境深遠,曲徑通幽;《吳清源》中,一花一瞬的日系禅道被他拿捏精準,甚至驚豔了日本。看似,田壯壯向世界低了頭。實則,二者在不斷地碰撞中,逐漸達成和解。是田壯壯俯身貼合大衆,還是大衆終于追上了田壯壯的腳步?這我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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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最佳導演獎的田壯壯

很長一段時間,田壯壯不再拍電影了。他現在更樂意去教人如何拍電影。作為北影導演系系主任,研究所學生導師,你卻不會在露臉的會議上見到他的身影。逢開會,必請假。

看起來很像現在所常見的工作不求上進的人,但田壯壯可不是。雖然他不樂意開會,但他很喜歡上課。他樂意說這些,他給學生們講馬丁·斯科塞斯,講庫斯圖裡卡,他講很多。他上課的時候,眼睛是亮的。

他說同學們應當多去觀察生活,去了解人是什麼樣兒的。就像田壯壯一如既往堅持的那樣,站在人群中,成為一個普通人,清貧一點兒。

他說電影最重要的是要拍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隻是當下很多年輕人都沒有田壯壯當年的魄力。

田壯壯: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小孩”了一、“奇怪”少年二、與時代格格不入三、他的思想四、田壯壯

電影拍攝現場的田壯壯

他們不敢出錯,不敢去拍自己想要的類型和故事,生怕一個不小心挂科,甚至于影響自己找工作,在他們眼裡,前途,金錢,地位,什麼都重要,唯獨熱愛,是最不重要的。這讓田壯壯很感慨,他說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小孩了。

這話說得悲哀。小孩天真,任性,無畏,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正好像田壯壯一樣,無論外界如何,依舊堅持自我,隻拍自己喜歡的電影,不管旁人怎麼說,怎麼看。而這幫本該是小孩的孩子,卻被這個時代拉扯,逼着長大。

他還号召年輕人應當多多充實自我,而不是站在别人的價值觀上假裝這些是自己的。要分得清群體與自我的差别。畢竟隻有充實的自我,才會讓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而不是碌碌無為一輩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這可比拍電影重要的多了。田壯壯這樣想的,也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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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壯壯談電影

接下來,讓我們回到開始的時候,所提出的那個問題吧。是這個世界是奇怪的,還是田壯壯奇怪?仿佛不太好下這個定義。但如果非要說,那奇怪的就是田壯壯吧。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人群還是與以往的許多社會一樣。

隻是不同的是,當年那個一路高歌,與時代抗争,自我掙紮的年輕人,如今已經年近古稀。他口中,“下個世紀的觀衆”也已經長大成人。在人生的後半程,他終于在自己的路途中找到了自己與世界的相處方式。世界對他而言還是奇怪的,這一點依舊沒有變。

變得是他更加坦然與從容,奇怪,隻是不再總是去對抗了。年歲漸增,田壯壯學會緩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方法有變,他依舊堅持自我,依舊倔強地走在奇怪的道路上。

正如王朔所說,能一直堅持點兒什麼是很酷的事兒。這點,第六代導演中,隻有田壯壯做到了。田壯壯,正是那個很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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