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棋聞 | 王銘琬：人之無能為力，是以彌足尊貴

原址：https://mainichi.jp/articles/20201001/dde/018/040/005000c

原題：人間は非力、故に尊い　囲碁　王銘琬九段

摘自：每日新聞

圖檔：岩波新書編集部

作者：王銘琬 九段

畢達哥拉斯除了發現了勾股定理之外，還有一個著名的故事就是堅信“有理數可以說明整個世界”，是以他這輩子都否定“無理數”的說法。從“數”的概念出發，無理數遠比有理數要多得多，有理數就相當于無理數這篇大海中，浮在水面上的水藻罷了。但是人類在日常生活中，通過我們可以了解的自然數來建構所謂的“理”，是以我們就理所當然地隻能看到自然數的延長線——有理數了。如果要我們從眼前的海藻，去想象大海的深度的話，我覺得這是非常難以想象，非常困難的事情。

人類的圍棋，迄今為止都靠着定式以及諺語等“棋理”打基礎。但是圍棋ai卻不會從“棋理”開始學習，通過自我對局，在機械學習和龐大計算量的基礎上，就此超越了人類。對于下棋的人來說，就好比我們相信世界是有理數制造的時候，眼前突然看到了一個√2。人類迄今為止研究的圍棋，以及積累的東西，其實在具有無限變化的圍棋當中，隻不過是大海中浮在水面上的海藻而已。

因為人類沒有ai那樣的資訊處理能力，是以面對無數雜亂資訊的時候，都會用“理”進行整理，并且将這個方法運用下去。“理”象征着知性的力量，同時也是我們活在世上不可或缺的東西。當然這和ai的出現并無關系，未來這種狀态也不會被改變。因為人類可以用“理”思考問題，是以我們覺得，當我們面對在學習量和計算量比自己強億萬倍的ai面前，還是可以一戰的。

既然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東西，是以既然有類似于“定理”這樣的東西，那麼每個人都會有各自的“理”。下棋的時候，我們都各自帶着自己獨一無二的“理”與對手進行交手，在驗證中互相影響着對方。對此，每一盤棋絕非隻是留在棋譜上的數字，而是在彼時彼刻，隻有兩位棋手才能創造的一個作品。

在ai時代，人類必然會更加謹慎地考慮，自己認為的“理”是不是有限且有效的方式。但是即便和真理沒有直接聯系，他們也不會是以感到自卑。是以此時此刻，我想到的正是“人之無能為力，是以彌足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