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膏嗆蟹鹹咪咪，大湯黃魚擺鹹齑。從小就聽老人們說這樣的甯波老話。記憶中最美的滋味應該是這兩隻頂級老下飯了。野生大黃魚，平常是很難得上桌的，隻有家裡來尊貴的客人才得吃上那麼一回。
還記得有個故事，一戶人家家境比較困難。一個人想來看看妹妹還順帶看兩個外甥。這個妹妹平日裡很節省，心想哥哥這麼多年難得來一趟，得買點好菜招待。于是買了一條大黃魚，家裡的鹹菜滾滾吃。燒好後，看着一對很久沒見過葷腥的兒女再三交代說，你們上桌後千萬别一副饞佬相，舅舅就吃一面，另一面舅舅走了，你們可以再吃。席間這倆孩子很聽話，乖乖吃别的菜，舅舅一直叫孩子吃，倆孩子很斯文就是說不要吃。那個舅舅老酒扳扳，半條魚一會兒就下肚了，想想還是覺得太委屈兩個孩子了，就用筷子把黃魚翻一個面，想夾給孩子們吃。當他筷子才把黃魚翻了個面，還沒來得及夾。兩個孩子一看急眼了，大叫起來:舅舅黃魚翻面類！舅舅黃魚翻面類！眼淚水嘩嘩流了下來。把個舅舅吓的。後來就有了這樣一個老話，形容兄弟姐妹反目就講黃魚翻面。故事蠻辛酸的，說的就是黃魚的珍貴與好吃。
真正的黃魚的味道是極美的，想象加上現實的豐滿。現在菜場大黃魚都是養殖的，早就沒有什麼鮮氣類。野生的大黃魚實數非常難得了。物以稀為貴，再加上大黃魚瓣狀的緊實的肉質、爽滑多汁的口感、香韌細膩的嚼勁，和人工養殖的粉質無味口感完全是兩個概念。搭配鹹齑的味道，内中隐隐透着的，是小時候熟悉的味道，是再也回不來的種種記憶。
猶記得小時候有一年的過年腳跟，有親戚送來一條大黃魚。金燦燦圓滾滾，極是漂亮。
母親将之開膛破肚，刮鱗去膜。
用油微微煎過兩面，姜片黃酒焖一下。
一大碗水，大火燒開，放入自己家腌制細細切碎的雪裡蕻鹹菜。
鍋中乳白的湯汁如波浪翻滾，煎得金黃的大黃魚在綠色細碎的雪菜中悠閑遊走。
片時，舀上一碗，咂一口湯，鮮得眉毛也要掉下來。那樣的鮮味後來再也沒吃到過了。老底子的甯波人對這個鹹齑菜是有着極深厚感情的，有句話說，三日不吃鹹齑湯，腳骨有眼酸汪汪！雪裡蕻腌制後有一種特殊鮮味和香味，能促進胃、腸消化功能，增進食欲，可用來開胃，幫助消化。大黃魚的鮮味和雪裡蕻的鮮味毫不沖突，相輔相成，疊加的鮮美。黃魚用雪菜"吊"出來的那點鮮味兒，倒真是老甯波心裡揮之不去的一縷縷濃濃的鄉愁了。我們小時候很多的菜都是和鹹菜配搭的，鹹菜豆腐，鹹菜毛豆，鹹菜筍尖，老人們總說鹹菜燒菜最入味，最耐人尋味。唯獨記得最深的仍是這個鹹菜黃魚湯。
璀璨如金的外表，野生黃魚被稱為土豪金了。現在的野生大黃魚差不多以千元萬元計了，很難吃得到了。曾經一條黃花魚，一套廈門房。簡直吃的是黃金，不是黃魚了。一般家裡做的都是小的黃魚。或者叫做黃果子白果子，有時被小販撒了黃粉而已。完全失去了黃魚本身我們所期待的滋味。仍是十分懷念小時候母親的雪菜黃魚湯，那樣的鮮香與美味。如同那段極美無比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
已故甯波學者洪丕谟在一篇"甯波下飯"講述："讓我胃口大開的是大湯黃魚。把黃魚湯舀進小碗，喝了一碗又添一碗，添了一碗再舀一碗，這樣舀了又添，添了舀，實在是滋味鮮美，真奇怪平時不大的胃口到了此時此刻，怎會一下子吞山吃海起來？"
還有這個湯裡加面幹吃的，面條吸取雪菜黃魚的鮮味，特别的香韌可口。上海有很多甯波口味海鮮飯店，一碗黃魚面就可鑒定是不是正宗甯波人開的。
雪菜黃魚湯，是甯波人心中至尊的海鮮魁首。如此簡單，卻如此讓甯波人深深挂念。昂貴的大黃魚配搭卑微的雪菜，其實某種意義上诠釋了老甯波不卑不亢的生活态度，咀嚼的是一種不一樣的滋味。
圖檔來自網絡
編輯 雕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