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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這部電影之後,好萊塢永遠封殺了它最偉大的導演

文 | magasa

當漢克·昆蘭中槍之後那猛犸象一般的身軀轟然倒入美墨邊境的小河溝時,奧遜·威爾斯的大片廠生涯在那一刻也實質上結束了。

《麥克白》之後威爾斯在歐洲享受了十年的流放國王待遇,得到了出演環球公司根據通俗小說《邪惡的勳章》改編的影片的機會。與他一起出現在這部影片裡的還有主演了《十誡》已經開始大紅大紫的查爾頓·赫斯頓。

赫斯頓一開始誤以為是威爾斯執導這部新片,愉快地接下了片約,孰料并非如此,于是他向環球建議讓威爾斯來導演。環球高層中親近威爾斯的人采納了這個提議。于是,曾登上各大片廠導演黑名單的「公民威爾斯」回來了。

但這次合作從一開始就是彼此充滿懷疑的。環球派了眼線在片場盯梢,怕他逾時超支,威爾斯心知肚明,卻使了些障眼法,偷偷嘗試了許多新奇的拍攝方式。

影片最開始那個3分20秒的長鏡頭如今已經成了電影史上最有名的鏡頭之一,觀衆看到有一雙手偷偷地往一輛汽車的後備箱裡放定時炸彈,然後汽車發動,此時我們看到一對竊竊私語的男女入畫,鏡頭巧妙地在這對情人和那輛汽車之間遊移,觀衆的注意力暫時不知該落在何處,最後來到美國與墨西哥邊境的關卡,車過關開走,剩下的那對男女開始接吻——但我們關心的焦點不由自主地轉移到畫外。

那輛開走的汽車,藏着炸彈,會發生什麼事呢?這時轟的一聲爆炸從畫外傳來……

拍完這部電影之後,好萊塢永遠封殺了它最偉大的導演

客觀地說,原名叫做《邪惡的勳章》的劇本隻是一個三流的警察故事,但對很少的幾個導演來說,任何素材到他手裡,都會自動打上他的烙印,即使你把他的名字從片頭抹去,也會被人一眼認出。威爾斯正好就是那幾個導演之一。

更名為《邪惡的接觸》的影片展示了威爾斯自《公民凱恩》《安倍遜大族》《奧賽羅》《阿卡丁先生》以來,巴洛克電影風格的自然發展。它吸收了,更恰當地說,是複活了戰後黑色電影的傳統——這種類型在當時幾近奄奄一息,它正好需要一部類似《邪惡的接觸》這樣的影片,為它畫上強有力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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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惡的接觸》在某些方面以一部大片廠b級片(這是部真正的b級片,它後來上映時被安排在雙片聯映的第二場)的标準來說,有太多地方前衛得不合時宜。

威爾斯采用了一種非常瑣碎的講故事的方式,他在幾個同時發生的場景之間來回跳躍,有意讓情節以非常零碎的方式呈現,觀衆不得不跟着做頭腦體操。在誇張的廣角鏡頭下,他龐大的身體幾乎占據了半個銀幕。大量的實地夜景,還有迷亂的音樂,使影片長時間籠罩在非常壓抑的氣氛下。

這也是一部政治電影——威爾斯的多數作品都或多或少地帶有政論性質。警察腐敗、種族歧視、法律和道德的關系,都浮光掠影地展現,但就像威爾斯其他作品一樣,反派總是那個挖掘得最深入完整的角色,是以,政治情節劇到最後總是演變成莎士比亞式的個人性格悲劇。

在這個意義上,昆蘭和凱恩、阿卡丁、萊姆是一樣的,都是被強大的ego摧毀的偉人。這,也正好與威爾斯電影生涯的軌迹構成驚人巧合。

拍完這部電影之後,好萊塢永遠封殺了它最偉大的導演

在完成本片的後期制作後,威爾斯去巴西完成那部永遠也完不成的《堂吉诃德》,這一次的南美之旅竟然和《安倍遜大族》時的遭遇一模一樣,在制片廠的操縱下,他本已完成後期制作的影片被重新剪得面目全非,開場長鏡頭被疊上字幕和配樂,還找了個三流導演補拍說明性場景,将原來的兩條故事線合并删減。

當威爾斯看到這個重新加工的新版後大為震驚,他在急怒之下,用幾個小時奮筆疾書,草就一份長達58頁的備忘錄,痛斥環球公司對導演權力的踐踏,曆數各種低級無能的竄改,并指出如何剪輯才是正确的。

但威爾斯什麼也沒能改變,新版最後草草發行,不出意料地在美國市場上全面失敗,但它在歐洲受到歡呼,特呂弗在影評裡寫道,即使威爾斯沒有剪輯權,但他是當之無愧的詩人,他的作品都是美麗的詩篇。有些人從劇本到拍攝到後期都一手包辦,那也改變不了他隻是個平庸的匠人。

拍完這部電影之後,好萊塢永遠封殺了它最偉大的導演

1998年,在一些業内人士和電影史學家的共同努力下,按照威爾斯備忘錄重新制作的新版《邪惡的接觸》面世了,盡管這依然不是原樣複現,但已經是目前最接近導演原始意圖的版本。

這部影片對後世的影響不可估量,希區柯克的《驚魂記》不僅在開場長鏡頭中向威爾斯叫闆(但受到技術限制還是使用了疊化),他對珍妮特·李的使用顯然受到威爾斯的影響,李再次成為欲望的客體,置身于荒涼的汽車旅館,等待異性的淩虐。除此之外,羅伯特·阿爾特曼的《大玩家》中那個排程十分繁複的長鏡頭也是對威爾斯的公開緻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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