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把科學帶回家
編譯|steamforkids
撰文 七君
輕輕摸一下,能痛上好久,這是金庸小說中對“情花”的描寫。沒想到世界上确實有這樣的植物。
在澳洲和東南亞,有一類樹的技能樹就是疼人,帶着全面毛刺的那種。這類樹被叫做刺樹(stinging tree)。
刺樹是荨麻科火麻樹屬的植物,它們和歐亞大陸常見的痛痛樹異株荨麻(urtica dioica)屬于同一科。而在所有刺樹中,最疼人的一種叫做金皮樹(dendrocnide moroides),金皮樹也被稱作世界上最痛的樹、自殺樹。
金皮樹(dendrocnide moroides)圖檔來源:wikipedia
金皮樹的俗名 gympie gympie 是19世紀60年代在 gympie 小鎮淘金的人取的。金皮樹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有點點可愛,因為它的葉子都在向人類比愛心。不過仔細看的話,這“心”很大,能有50厘米寬,“心” 上是帶鋸的,“心”的顔色也是墨綠色的,上面都是摸一下就讓人生不如死的毛刺,原來比的是傷心啊。
金皮樹的心形葉子。圖檔來源:wikimedia
那麼,金皮樹有多疼人呢?
根據刺樹的研究者 marina hurley 的記述,被刺樹dendrocnide photinophylla刺的感覺已經像被30隻大黃蜂同時叮了,但是和金皮樹相比,前者簡直不值一提。被金皮樹叮的感覺就像同時泡硫酸和坐電椅。根據 hurley 的經驗,疼還是一方面,在被紮後,胳肢窩的淋巴結也會腫大,持續時間1-4小時不等,帶來第二重痛苦。
1963年,昆士蘭公園和野地服務處的護林員 ernie rider 全身被金皮樹扇了一掌,接下來的三天他疼到睡不着覺,這種疼痛持續了兩年,每次洗冷水澡的時候就會再次發作,沒有什麼東西能緩解這種疼痛。直到現在他還認為,在疼人方面“沒有什麼能比得上金皮樹。”
一位叫做 cyril bromley 的軍人回憶,1941年他在經過昆士蘭北部的巴倫河時不小心倒在了刺樹上。後來因為疼得受不了了,醫院把他在床上捆了3周。他還記得,有一位軍官在夜間解手時不小心用金皮樹葉擦拭了屁股,後來因為受不了難以啟齒的折磨,直接對自己開槍。
不少人在被刺後發生了嚴重的過敏症狀。les moore 是澳洲聯邦科學與工業研究組織(csiro)的研究者,一次在巴特爾・弗裡爾山做野地研究時,他和刺樹不期而遇。他回憶初遇時,刺樹真的辣眼睛,“眼睛裡就像有人在倒酸”。接着他出現了過敏性休克,兩天後視力才恢複。他的舌頭和嘴巴也腫了起來,呼吸也有困難,整個頭水腫成了番薯态。
一些動物,比如馬和狗接觸了這種植物之後會死亡。根據1866年最早的金皮樹記錄,澳洲昆士蘭北部的勘探員 a.c. macmillan 在一份報告中指出,他的馬被刺樹紮了之後發了瘋,兩小時後就死了。
挂着果子的金皮樹。
即使不碰金皮樹,就在旁邊近距離圍觀也有風險。
1963年,研究者 w. v. macfarlane 記錄道:“鼻黏膜也會被金皮書樹葉上的塵埃影響。一開始你會打噴嚏,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裡你的呼吸道疼痛,再過26小時喉嚨極度疼痛。鼻子會持續流兩天的鼻涕。在接下來的10天裡,鼻黏膜會混合着血液和濃汁脫落。”
更奇特的是,金皮樹隻會讓人生不如死,但不會真的讓人死,因為刺樹對人體組織并不會造成直接損傷。文獻中,刺樹緻死的事件隻有一例。20世紀20年代,荷蘭植物學家 h j winkler 在新幾内亞考察時,記錄下一起刺樹導緻的死亡事件。
研究者 marina hurley 和同僚在接觸金皮樹時要帶醫用口罩和防護手套。
要治療金皮樹毒素引發的疼痛非常困難。除了使用阿片類鎮痛藥以外,就隻能用稀鹽酸和脫毛膏處理傷口了。是以,澳洲的護林員、伐木工和研究者在金皮樹出沒的森林裡作業時,也需要帶上厚手套、醫用口罩和抗組胺藥以防萬一,口罩還要經常更換。而在金皮樹出沒的昆士蘭,也可以看到路邊的金皮樹警告标志。
在昆士蘭可以看到路邊的警告标志:“刺樹會導緻嚴重的疼痛,被刺後請馬上尋求醫療援助”。圖檔來源:(doi)10.1126/sciadv.abb8828
這種可怕的植物也吸引了英國軍方的興趣。
1968年,在英國波頓唐秘密研發化學武器的英國軍事和公共衛生研究機構曾委托昆士蘭大學的病理學教授 alan seawright 去搜集金皮樹的樣本。英國有沒有利用金皮樹成功制造大規模疼人化學武器就不得而知了。
事實上,人類對金皮樹毒液的研究少得可憐,20世紀60年代之前的研究大都依賴更早之前采集的樣本。
能确定的是,讓人痛不欲生的物質來自于金皮樹葉片、莖和果子上的刺毛。金皮樹除了根部,全身都有這種刺毛。
金皮樹的刺毛
這種刺毛叫做毛狀體(trichome),主要是由二氧化矽構成的,可以輕易紮穿普通的衣服。這種刺毛很細,是以很難摘除。
金皮樹的毛狀體。圖檔來源:institute for molecular bioscience, the university of queensland
刺毛頂個球,在被觸碰時,這個球就會脫落,下面的毛就會紮入皮膚,釋放内部的毒液。哪怕輕輕掃一下,這些刺毛也能一發入魂,讓人痛到懷疑人生。
而又由于人體無法分解二氧化矽,是以紮入皮膚的刺毛會時不時發作。在被按壓或刺激時,刺毛再次釋放毒液,那鑽心的疼痛就會再次來襲。
金皮樹可以長得很高大。圖檔來源:australiangeographic
可是,金皮樹疼人的物質究竟是什麼呢?
1985年,劍橋大學的化學家 t-w christina leung 和同僚首次發現了刺樹的親戚紅小麻屬植物laportea moroides中令人疼痛的物質 moroidin。後來的研究發現,金皮樹的葉子和樹幹也含有這種毒素,是以許多人認為 moroidin 就是金皮樹疼人的終極原因。
但實際上這種毒素并不會引起巨大的疼痛:注射10微克純 moroidin 引起的痛感還不如1微克的金皮樹樹葉。是以最近一些澳洲昆士蘭大學的研究者對金皮樹毒液再次進行了研究。
2020年,他們發表在science advances上的一項研究發現了一種新的毒素:gympietides(金皮肽),它比 moroidin 痛多了。
這種毒素和另一種超級疼人的動物——芋螺體内的毒液驚人地相似。不過哈佛大學的神經生物學家 isaac chiu 認為,金皮樹的毒素還遠不止這兩種,未來可能有更多的疼痛物質被發現。
令人鑽心地疼的動物芋螺。圖檔來源:wikipedia
金皮樹的毒素不僅神秘,還很穩定,儲存幾十年都還有毒性。hurley 介紹,澳洲布裡斯班聯邦的科學與工業研究組織在1910年采集的刺樹樣本至今還能刺痛研究者。
儲存在澳洲布裡斯班聯邦的科學與工業研究組織的金皮樹是在100多年前采集的,現在還能紮人。
人類和人類帶來的動物都對刺樹避之不及,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金皮樹樹葉上常有密密麻麻的洞。到底什麼生物路子這麼野,連金皮樹都能下口?
原來,金皮樹把豪橫留給了移民,把矜持留給了土著。
實際上,愛吃金皮樹葉子的生物還挺多。澳洲本土的哺乳動物,比如綠環尾袋貂(pseudochirops archeri)和沼林袋鼠(thylogale stigmatica)都愛啃金皮樹。沼林袋鼠可以在一個晚上吃掉一大片葉子。
鳥也吃金皮樹和另外一種刺樹dendrocnide cordifolia的漿果。對了,金皮樹的漿果人能吃,但要先脫毛。鑒于這種漿果味道寡淡,對于吃貨來說危險且不值得擁有。
金皮樹的果子。圖檔來源:wikipedia
昆蟲也能在刺毛間爬行而不受影響。澳洲本土的甲蟲prasyptera mastersi能在刺毛之間自如行走,啃噬沒有刺毛覆寫的葉子。草螟prorodes mimica還可以在葉子上做窩。
澳洲本土的甲蟲prasyptera mastersi并不畏懼金皮樹。
實際上,金皮樹以及其他刺樹的葉子很有營養,富含氮和鈣。如果知道怎麼對付那些刺毛,吃金皮樹葉子是正确的選擇,難怪它們的葉子總是布滿傷口了。
和金皮樹類似,紮人的荨麻科的不少植物都挺好吃的。在歐洲,刺樹的近親異株荨麻的葉子也常被制成茶葉或者料理,這種茶叫做荨麻葉茶(nettle tea)。
金皮樹的親戚荨麻雖然也紮人,但可以制成茶葉。圖檔來源:pixabay
既然金皮樹和其他刺樹對許多本土物種無害,那它們的毒刺究竟有什麼用呢?
刺樹嫩葉上的刺毛更多,而當葉片老化時,刺毛的密度也随之減少,這意味着刺毛可能是用來保護美味的嫩葉的。一種可能的解釋是,刺毛是為某些已經滅絕的古代哺乳動物準備的,比如雙門齒獸(diprotodonts)。
金皮樹和另外一種刺樹dendrocnide cordifolia的毛刺還會自發脫落,這可能也是一種防禦機制:飄落的刺毛可以幫它在樹體附近畫出一片生人勿近的“結界”,讓它有更大的生長空間。
更重要的是,這樣讓人辣眼睛的植物,在澳洲新南威爾士已經是瀕危物種了,看來它們的毒刺也不是萬能的武器啊。金皮樹能有什麼壞心眼呢,它不過想活得久一點罷了。
金皮樹:你痛不痛,關我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