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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至譯梵高 | 畫家凡诃與弟書

作者:中國詩歌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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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至譯梵高 | 畫家凡诃與弟書

畫家凡诃與弟書

馮至 譯

*原載《沉鐘》半月刊1934年第31期。“凡诃”今譯“凡·高”。

現在已經很晚了,但是我還必須給你寫幾行信。你不在這裡,我很惆怅,雖然如此,我們彼此間卻好像沒有多遠的隔離。

我近來同我自己妥協了:對于我的微恙,不如說,對于從這微恙裡殘餘下的情緒,我再也不加注意了。時間荒廢得太多了,工作是不應該被遺落在後邊的。現在我不管康健與否,無論如何我又要從早到晚有秩序地去畫。我不願意有人談到我又這樣說:“啊,那都是舊的作品。”

……我的手,據我看來是太柔嫩了,但我能做什麼呢?我又要開始了,如果這件事要有重大的代價;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更長久地置我的工作于不顧了。藝術是愛嫉妒的,她不願意人家把病看得比她還重。是以我順從了她。

……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該生病。你必須了解,我是怎樣地從事藝術。為了達到真正的藝術,我必須長期地多多地工作。——我所願望的同我的目的是遭了鬼祟一般地艱難,可是我并不相信,我的願望太高。我是要畫這樣的畫,使一些人為之驚訝。

簡捷地說,我要使我的工作到了這種地步,使人談起他來便說:這個人感覺很深,這個人感覺很細;縱使我的所謂的粗豪——你是懂得的一一大半也正因為如此。現在還是毫不容情地要求,這樣去說;但這也是惟一的原因,我為什麼把生力望這裡用。

在大多數人的眼裡我到底是個什麼呢?一個零,一個怪物,一個讨人厭的人,是那樣的人,在社會裡現在或是永久沒有一點地位,簡直是比最渺小的還渺小。

好,即使一切都如此,我就要從我的工作裡顯示給大家看,一個這樣的零,一個這樣不重要的人的心裡隐藏着什麼東西。

這是我的自尊心,雖然有這一切的情形,他甯願委諸愛,不願委諸憎,甯願委諸坦蕩的快樂的情感,不願委諸情欲。每逢我同許多的逆境奮鬥夠了的時候,在我内心中卻是一片平靜純潔的和諧與音樂。

藝術要求一種固執的工作,不停地工作與不斷地觀察。在固執的工作之下第一層我就懂得了一種持續的工作,還有在許多紛歧的意見的面前對于自己的見解的維護。

我近來同畫家們很少談論,同時并沒有覺得不好。人們不應該聽畫家的言論像聽自然的言語似的那樣多。我現在對于莫弗①所說的那句話比半年前了解得多了:“不要同我談論迪普雷②,不如同我談一談你的戈雅③吧,或是同樣的東西。”聽來實在奇怪,但完全是對的。感覺物的本體同實質,是比對于繪畫的感覺更為重要;這是更豐富、更生動的。

①莫弗(anton mauve,1838—1888),荷蘭畫家。

②迪普雷(jules dupré,1811—1889),法國風景畫家。

③戈雅(goya,1746—1828),西班牙畫家。

關于古代同近代藝術的分别我所要說的是:新的藝術家多半是更大的思想家。

倫勃朗①同洛伊斯代②偉大而崇高,對于我們和對于他們的同輩都是同樣的意義;但是在近代的藝術家中有一些更個性、更新近的東西,向我們說得更多。

①倫勃朗(rembrandt,1606—1669),荷蘭畫家。

②洛伊斯代(ruisdael,1628—1682),荷蘭畫家。

今天我又畫了一幅小的搖籃的習作,并且着了幾筆色。我希望,往後把這小的搖籃畫上一百遍——以我的固執。

選自《馮至譯文全集·集外譯文》,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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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籃旁的小女孩 1883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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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9 散步:飄落的樹葉 荷蘭阿姆斯特丹梵高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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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7 春天釣魚 美國芝加哥藝術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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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8 隆河的星夜 巴黎奧賽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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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8 日落時柳樹 荷蘭國立渥特羅庫勒穆勒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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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8 盛開的桃花 荷蘭阿姆斯特丹梵高美術館

來源:黃燦然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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