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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拉多納教”:從人格到神格更多精彩報道詳見本期新刊《馬拉多納:偉大的叛逆者》,點選下方商品卡即可購買

本文刊載于《三聯生活周刊》2020年第49期,原文标題《“馬拉多納教”:從人格到神格》,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對許多人來說,馬拉多納是宗教式的體驗。在足球史上,隻有他可以成為一門宗教,名字與上帝相連。

記者/張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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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7月27日,剛剛加盟那不勒斯的馬拉多納與隊友們一起訓練

成為一門“宗教”

1993年,馬拉多納離開塞維利亞,回到阿根廷,加盟阿根廷第二大城市羅薩裡奧的紐維爾老男孩俱樂部,那是他在歐洲踢了10年後再次回到阿根廷。落葉歸根的馬拉多納在羅薩裡奧受到了空前的歡迎,即使一場普通訓練,也能吸引4萬名觀衆。

之後,在經曆了1994年世界杯風波,又在博卡青年隊踢了兩個賽季後,1997年10月29日,在自己37歲生日的前一天,馬拉多納宣布退役。不過,徹底離開球場,隻是馬拉多納被不斷神化的開始。

1998年10月30日,在馬拉多納38歲生日的當天,由阿根廷體育記者阿梅茲、貝隆和坎波馬洛發起,在羅薩裡奧建立了一個特殊的“宗教”——馬拉多納教。他們将西班牙語中上帝“Dios”中間的兩個字母換成“10号”,變作“D10S”作為教派标志,随後又在羅薩裡奧建造了馬拉多納教堂,創造自己的禮拜方式、戒律,紀元從馬拉多納誕生開始算起。

馬拉多納教的信徒們每年有兩個固定節日,一個是10月29日“聖誕節平安夜”,也就是馬拉多納生日的前夜,還有就是6月22日“複活節”——1986年馬拉多納率領阿根廷隊在世界杯1/4決賽中擊敗英格蘭隊的日子。

每個加入馬拉多納教的人,都要經過洗禮。洗禮儀式很特殊,新信徒需要脫掉上衣,換上馬拉多納的10号球衣,在足球場上用一隻真球複制1986年世界杯的“上帝之手”,然後跪在裝着馬拉多納頭像雕塑的聖壇前,手摸至高無上的“聖經”——馬拉多納的自傳《我是疊戈》——發誓:“我們的疊戈在球場上射門,你那被視為神聖的左手,你創造了奇迹,你的成就将在這世上被銘記,就如同你的成就在天堂被銘記一般,讓我們每日都能感到愉快,并原諒那些記者們,就如同我們原諒那不勒斯黑手黨一樣,指引我們遠離誘惑,将我們從阿維蘭熱(前國際足聯主席)那兒解救出來,疊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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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7月25日,馬拉多納參加那不勒斯隊的日常訓練

2008年,阿根廷舉行了首場馬拉多納教婚禮,結婚的是兩名墨西哥信徒。夫妻二人在馬拉多納的聖壇前共同起誓:永遠愛對方,且遵守馬拉多納教會的信條,并宣告足球之王疊戈,無論在過去、現在或是将來,都永遠是最好的球員。

婚禮儀式的最後,馬拉多納教的神職人員将一隻白色的足球交給夫妻,并對他們說:“記住,足球不容玷污。”

馬拉多納偶爾也為馬拉多納教的禮拜活動發去視訊。據阿根廷《獨立報》報道,全球有十幾萬馬拉多納教教徒,從挪威到莫三鼻克,從新加坡到南非,阿根廷的教徒最多,其次是西班牙和墨西哥。

很多職業球員都是馬拉多納教教徒,特維斯、梅西都持有馬拉多納教的入教證明,羅納爾迪尼奧,1986年世界杯1/4決賽上馬拉多納的對手、英國球員萊因克爾,前NBA球星吉諾比利,也都是教徒。

對許多人來說,馬拉多納是宗教式的體驗。在足球史上,隻有他可以成為一門“宗教”,名字永遠與上帝相連。其實足壇中關于“上帝”的綽号有很多:意大利邊後衛倫佐·德維基曾被米蘭球迷稱為“上帝之子”,國米傳奇球員馬裡奧·科爾索的綽号則為“上帝的左腳”,但人們從沒有覺得馬拉多納是上帝的一部分。

專門研究阿根廷與巴西基層宗教的阿根廷人類學家巴勃羅·塞曼(Pablo Seman)說,阿根廷的文化是“宇宙性、全體性,并且注重人際關系的”,人們不願與他們相信的神保持距離,這也是通常情況下歐洲人無法了解拉美人的地方——政治、宗教與文化在拉美并沒有明晰的邊界。

阿根廷的作家、攝影師、歌手、畫家、導演或者舞者們都将足球視為一種藝術形式,從中汲取靈感。查理·加西亞(Charly Garcia)是馬拉多納在阿根廷樂壇最早的朋友,創作過《馬拉多納藍調》;阿根廷歌手羅德裡戈(Rodrigo)的《上帝之手》更是廣為傳唱。此外,以馬拉多納改編的漫畫、音樂劇、話劇衆多,壁畫、海報更是數不勝數,其中最著名的應該是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有一幅模仿西斯廷教堂拱頂畫方式的馬拉多納畫像。

2005年,南斯拉夫導演埃米爾·庫斯圖裡卡在跟拍馬拉多納兩年後,完成了一部紀錄片。庫斯圖裡卡在篇首引用波德萊爾的詩句“上帝是一個世界上唯一的主宰者”,試圖了解馬拉多納在阿根廷的神格。英國導演卡帕迪亞拍攝的紀錄片《馬拉多納》入選2019年戛納電影節,卡帕迪亞說:“馬拉多納實際上已經死過幾次,但他又回來了。這是關于死亡和複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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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8月10日,博卡青年隊時期的馬拉多納舉起阿根廷足球錦标賽的冠軍獎杯

以上帝之名

如果要在阿根廷以外找一片最信仰馬拉多納的土地,一定非那不勒斯莫屬。

阿根廷與意大利有着悠久的曆史淵源,博爾赫斯曾經開玩笑地說:阿根廷人,就是一幫操着西班牙語的意大利人。從1880年起,阿根廷在40年裡湧入了400萬左右的歐洲移民,其中一多半來自意大利,意大利移民所占比重甚至超過了曾經殖民阿根廷的西班牙人,其中那不勒斯地區便輸出了不少。馬拉多納的外祖父就是一位來自意大利南部的移民,在阿根廷落腳後有了女兒達爾瑪·弗朗科,也就是馬拉多納的母親。

據估計,現在阿根廷有超過一半的人口,即多達2500萬人擁有意大利血統,這使得兩個國家在文化、語言以及宗教信仰上有許多的相似之處。

那不勒斯的天主教傳統很深。早在馬拉多納1984年轉會那不勒斯隊之前,每年夏天,那不勒斯隊會去北邊的特倫蒂諾開展夏訓,那不勒斯本地大主教也會前去,為俱樂部隊舉行一場彌撒,完畢後還會有神職人員為到場的球迷派發聖餐。那不勒斯隊的主場被命名為“聖保羅”的原因也在于天主教故事中,使徒保羅在前往今日的西班牙時曾把船停靠在那不勒斯的福裡格羅塔。

1984年7月,矮小的馬拉多納身穿白色T恤和藍色褲子,在攝影記者的簇擁下通過地下球員通道走進人聲鼎沸的聖保羅球場,這一畫面早已成為經典。那時的球員通道裡就挂着天主聖徒和聖母的畫像,後來馬拉多納每次進球場前,都會停在那裡進行禱告。

不過上帝對于馬拉多納來說,更像是與媒體的一種遊戲。早在馬拉多納1986年在世界杯後的新聞釋出會上發明“上帝之手”這一說辭之前,他在那不勒斯就曾使用過。在為那不勒斯踢進第一個球後,他在接受采訪時表示:“那不是我進的,是上帝進的,因為我們踢得很爛。”

1987年率那不勒斯隊曆史性地奪得意甲冠軍後,馬拉多納在這座城市也成為了一種宗教,街道和嬰兒以馬拉多納命名,整個家庭都出面為馬拉多納進行集體禱告和祝福。有次他去驗血,護士把馬拉多納的血樣擺在了那不勒斯城主保聖人聖詹納羅(San Gennaro)的教堂裡。“你不能說馬拉多納的壞話,如果你說馬拉多納的壞話,那你就是在批評上帝,但你不能批評上帝,因為他高于一切。”那時候的人說。

如今在那不勒斯街頭,依然有很多“馬拉多納神龛”供信徒參拜。不少以前隻制作與天主教相關産品的傳統雕像工坊,從80年代開始制作現代産品——馬拉多納雕像。馬拉多納以前始終說,不反對窮人使用自己的肖像權,但如果商人利用他來投機,便會招來官司,如今即便是俱樂部專賣店也不能在櫥窗上張貼馬拉多納的畫像。

與梵蒂岡的恩怨

馬拉多納越來越多地被賦予神格,他自己也經常自诩為“人民的聲音”,對傳統神權提出質疑。

2000年,他受到了教宗的接見。在一般情況下,國家元首要經過一年的預約和等待才能見到教宗,而馬拉多納隻為此付出了72小時。

第一次見到教宗,即便是馬拉多納也是緊張的。會見後,當時的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先給了馬拉多納的母親一串念珠,又給了他的妻子克勞迪娅一串。當輪到馬拉多納的時候,教宗用意大利語對他說:“這一串是特别送給你的。”馬拉多納立即說了謝謝。衆人繼續往前走,馬拉多納又看了看自己母親的那串念珠,發現完全一樣。他對母親說:“不對,我的是特别的,教宗親口對我說我的與衆不同。”

于是他又靠近教宗問:“對不起,教宗陛下,我和我媽媽的念珠有什麼差別?”教宗沒有回答他,隻是看了看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向他微笑着,繼續往前走。

“對我沒有起碼的尊重,隻是用手拍了拍我,微笑了一下,僅此而已。意思就好像說,疊戈你别找麻煩了,還有人等着我。”馬拉多納後來在自傳中回憶,“我為什麼會生氣?還有很多這樣的事情。因為他們虛僞,他們說一套做一套,他們撒謊。”

他更著名的公開批評是對梵蒂岡的質疑。他後來對西班牙《國家報》記者說:“我去那裡,看到梵蒂岡教堂金色的天花闆,我當時心裡想:他怎麼可以住在金色的天花闆之下,然後腆着那樣一個大肚子去貧窮的國家親吻小孩?我不再相信了,隻相信我自己親眼看見的……”

馬拉多納通過媒體向教宗提議:“那您就把屋頂賣了,做點善事不好嗎?您擁有那麼多财富,卻沒有為窮人着想,而且您還曾經是個‘守門員’,你們的安布羅修銀行(梵蒂岡銀行)又做了些什麼呢?是像《上帝的意志》一書寫的那樣,在販賣毒品、走私軍火?我讀過這本書,我并不是一個無知的人。我曾和教宗在一起,因為我是名人。”

自那以後,馬拉多納表示自己失去了對天主教的信仰。

不過多年後,因為一名阿根廷人被任命為新教宗,馬拉多納又恢複了他的信仰。2013年方濟各當選為梵蒂岡現代史上第一位非歐洲籍教宗,之後,馬拉多納去梵蒂岡拜訪過他幾次。

方濟各本身就是阿根廷球迷,是阿甲聖洛倫佐隊的死忠。他曾在自傳《讓我們再次夢想》中說,1986年世界杯決賽馬拉多納率領阿根廷隊擊敗德國隊時,他正在德國留學,決賽那天沒看球,是隔天看報紙才知道阿根廷赢了。當時他在德語班裡,一衆德國學生不發一語,一名日本女孩跑到黑闆前寫下“阿根廷萬歲”,其他人便哄堂大笑。然後,老師走了進來,要求把黑闆擦幹淨,并結束了這個話題。“這是獨享勝利的孤獨,因為沒有人能分享勝利的喜悅。這是一種沒有歸屬感的孤獨,讓你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方濟各回憶說。

2014年,多位足球冠軍響應方濟各的号召,參加為和平而踢的跨宗教友誼賽,并在梵蒂岡保祿六世大廳晉見教宗。在那次晉見中,馬拉多納把阿根廷國家隊10号球衣送給方濟各,并開玩笑說:“今天兩位偉人見面了,上帝之手和教宗之手。”馬拉多納宣稱:“方濟各的第一粉絲就是我。”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馬拉多納和教宗方濟各,是阿根廷影響力最大的兩位名人。

不過方濟各顯然也是有偏心的。在梅西橫空出世之後,不斷有球迷将梅西與馬拉多納做對比,并稱梅西是下一個“上帝”。方濟各通過媒體特别認真地回應過,卻閉口不談馬拉多納:“梅西我們看他踢球是一種享受,但我們隻能說非常欣賞梅西,很敬佩他,或說他是足球場上的神,以此來表達對梅西的尊敬,不能說梅西是上帝,隻有上帝才能被敬奉,隻有真正的上帝才配被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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