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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大荔·史海鈎沉」《同州蘭亭序》今何在

作者:聚大荔and草廬書屋

文/王淩琴

編者按:《蘭亭序》是中國書法的巅峰之作,世人皆知“定州蘭亭",那麼,你知道“同州蘭亭“嗎?

「聚大荔·史海鈎沉」《同州蘭亭序》今何在

《同州蘭亭序》西安拓本

提起《蘭亭序》,人們是非常熟悉的。那是号稱“書聖”的東晉書法家王羲之的得意之作,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而流傳于世。

東晉永和三年的三月三日,時任會稽内史的王羲之與友人謝安、孫綽等四十一人在會稽山陰的蘭亭雅集,飲酒賦詩,王羲之将這些詩賦輯成一集,親自做序并書寫,留下了這篇文、書俱佳的作品,成為光耀千古、獨步古今的稀釋珍寶。關于它的下落,至今仍然撲朔迷離,無有定論。

傳說王羲之死後,《蘭亭序》落在他的七世孫智永手裡,智永少年出家,在永欣寺蓋了一座小樓,誓言“書不成,不下此樓”,苦練書法,學有所成,寫有《真書千字文》流傳于世。智永臨終,把《蘭亭序》傳給了弟子辨才。辨才對書法也頗有研究,知道《蘭亭序》的價值,因而珍藏于卧室内的洞裡,從不示人。

唐太宗李世民非常喜愛《蘭亭序》,多次派人索取而不得。乃派監察禦史蕭翼喬裝書生,接近辨才,幾年後終成至交。辨才放松了警惕,在言談甚歡之餘,中了蕭翼的激将法,竟以《蘭亭序》真迹示蕭。蕭翼看後,馬上籠入袖中,并出示诏書。辨才始知上當,後悔不已。一年後積憂成疾,撒手人寰。

李世民終于得手,每日觀賞不已。敕令趙模、韓道政,馮成素、諸葛真等人各拓數本,賞賜兒子與近臣。遺憾的是,據說李世民死時,《蘭亭序》被陪葬昭陵,而成為千古懸案。現在所流傳的大都是唐人摹本,蘇東坡說:“蘭亭繭紙入昭陵,世間遺迹猶龍騰。”嗚呼!即使真迹不在了,世間流傳的摹本也龍飛鳳舞,美不勝收。時人評價《蘭亭序》說:“翩若驚鴻,宛若遊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可見《蘭亭序》之美。

國之重寶啊!

「聚大荔·史海鈎沉」《同州蘭亭序》今何在

如此美的書法作品,我們同州竟有石刻。而且聲價非凡。《大荔縣新志存稿.金石志》,記載頗詳:

晉,同州蘭亭序,行草書。

至元辛未,摹刻王羲之書,在同州文廟,字徑三寸許,體兼行草,末有蔡挺、折叔寶跋,叙次頗詳,錄在左。(蔡氏關中金石記附記)

王右軍蘭亭記,按,唐逸文載:此書于太宗偕葬;又雲:長公主以僞也。我祖使江南李國主,因舉為贈受之,更為卧軸。庶便于觀閱也。迩者定州石刻小字,朝廷尚取之而置之禁中,則此書猶可寶重也。昭聖二年六月既望,莆陽蔡挺子正書。

觀東坡蘭亭記後,稱真本已入昭陵。及觀蔡樞使所跋,則二賢之語幾若沖突,餘亦未能審于是非。三複沈學士跋雲:字畫壯麗,如饑鷹夜歸,渴骥奔泉,俊逸有餘,其妙不可得,而形容斯言也。與鄙見若和符節,昔陶學士曾得此本于江南李國主,今餘又得之西蜀散亂圖籍中,信斯顯晦,各有其時哉。心乎愛矣,尚慮歲久缺壞,摹刻于所守同之郡學,别為四圖,庶便于士君子文房瞻視雲。至元辛未小春,府谷折叔寶。

細讀這篇記載,我無比驚詫、興奮,激動不已。反反複複,細細閱讀、體會。

讀第一篇北宋樞密使蔡挺寫于昭聖二年的跋文,文中否定傳統說法,提出太宗姊妹曾置換真迹。也就是說,蘭亭真品尚在世間。落在南唐李後主手裡。自己祖上得之,更變為卧軸,以便于觀賞。蔡挺還強調說:定州石刻《蘭亭序》現世,朝廷尚把它弄回皇宮珍藏。此蘭亭,價值更為珍貴。

第二篇跋文作者是府谷折叔寶,寫于元代忽必烈至元七年初春。文中說,蘇東坡和蔡挺關于《蘭亭序》的觀點互相沖突,自己也無法确定。且說自己得于“西蜀散亂圖籍中”,就特别珍愛。考慮到年長月久,珍寶損壞,就把它摹刻在自己仕宦的同州,分為四副,以友善文人墨客瞻仰學習。

讀罷此文,我對《同州蘭亭序》的熱情陡然高漲。這幅被宋、元名士看重的石刻,竟然就在我們縣城!可惜的是,石刻所在地文廟,建國初做了學校(學門前國小)。廟中石刻,除了此塊《蘭亭序》,還有唐顔真卿《奉使書》,五代馮道《移文宣王廟記》,唐畫家馮道子《孔子小影》等等曆代珍貴石刻,都已不知去向。

憤怒、遺憾,無奈之餘,隻好上網搜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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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下心來上網,輸入“同州蘭亭序”,細細搜尋。結果隻有《蘭亭序》,沒有同州的。心涼了半截。再搜,突然發現《中國第一将門折家将書法》其中有“折叔寶書法”,趕快抓住。果然,這篇來自“府州”的文章很有價值。它介紹了西安張曉鴻先生發表于1997年的文章稱:1984年西安市西大街拆除梁家牌樓時,在屋檐下發現了《同州蘭亭序》的元代拓本。而且有四幅圖,前兩幅是《蘭亭序》局部,後兩幅是折叔寶的遺墨。末尾寫有刻工姓名:馮翊李善道,高陵湯世英刊。馮翊就是同州啊。這是《新志稿》沒有記錄的。

細細觀賞這四幅圖檔,領略《同州蘭亭序》王羲之手迹“翩若驚鴻,宛若遊龍”的魅力,遺憾的是圖檔太少了,隻能“管中窺豹,略見一斑”而已。

遁着這條線索,繼續追。感謝網絡的神奇,又追到了一篇:《台灣、西安發現晉、元時期《蘭亭序》碑刻拓片》。文章稱:“晉、元兩種碑刻拓片,打破了現今傳世的《蘭亭序》僅有數種唐人摹寫本的傳統意識。”文章驚呼這是“重大發現”。原來,成都美術出版社出版了《晉碑王羲之蘭亭序》帖,公布了在台灣的四川人家藏的晉碑拓片,上有國民黨元老陳立夫與張愛萍将軍的題字。

張曉鴻先生經過研究發現,台灣藏晉帖與西安藏元帖,在書法風格、韻律、字迹大小上完全一樣。可以肯定地說,這兩件碑拓無疑來自同一祖本。

此後引發了大量的讨論。有學者認為,這兩件碑拓應該來自王羲之墓府碑,因為它字大如拳,共十四塊,總長丈二,(和《大荔縣新志稿》記載的‘字大三寸許’一緻)它将對其他不合丈二編目之軸的一系列《蘭亭》提出質疑、否定、挑戰。學者認為,晉拓之文字就是真迹,拓片是晉代墓被盜後拓印的,而且不止一份。台灣故人從一大捆封存若幹年、與王獻之、東晉哀帝、康帝、明帝等書之拓片捆在一起的古籍中檢出,帶回故鄉面世的。

那麼,西安元拓拓自何方?張曉鴻先生認為:來自同州文廟石刻。就是《同州蘭亭序》,這是毫無疑議的。

随後,又在網上發現,四川嶽池在山岩上發現《蘭亭序》殘碑,有折叔寶的跋文。本縣學者稱,折叔寶曾在嶽池做過官。這正對應了“得之西蜀散亂圖籍中”的說法。

「聚大荔·史海鈎沉」《同州蘭亭序》今何在

幾天追蹤,大有斬獲。再回過頭來,尋找它在同州的蛛絲馬迹,最初記載于何時,消失于什麼時候?

打開最早由馬樸編的《同州志》,它成書于明朝天啟四年(公元1625),卷十七藝文志中寫道:“晉王羲之《蘭亭記》石刻,在文廟土地祠。”

接着,賀雲鴻在編撰于乾隆51年(1786)的《大荔縣志.碑碣附》記錄:“《稽古要論》雲:蘭亭詩序,褚遂良臨本,後有延陵之印,在同州學中。注:《馬志》在文廟土地祠。”

道光26年(1846),大荔知縣熊兆麟編撰《大荔縣志》卷十“藝文志.附石刻”記載:“《蘭亭序》褚遂良臨本,在同州府學,《孔子小影》在文廟門下;《顔魯公奉使帖》在文廟門壁......”共計11種。

再查清光緒七年(1882)同州知府饒應琪編撰的《同州府志》卷九“金石志”:“前志載,《蘭亭序》臨本在同州府學,今在名宦祠;《孔子小影》在文廟門下,今在大成殿;《顔魯公奉使帖》在府學,今在名宦祠。”看來,時隔36年,這些石刻都移位了。

最後的記載,就是1937年完成的《大荔縣新志存稿》,雖然光緒32年(1906)文廟曾遭火災,但根據本書“金石志”的記載,廟内石刻好像沒受損失。隻有大成殿《孔子小影》受火,唯恐壞裂,着人重新繪制刻石,嵌于原處。這些可敬的先輩啊。

可見,上世紀三十年代,《同州蘭亭序》尚在,那麼,西安有拓片儲存,就很自然了。

我們有必要複述一遍《大荔縣新志存稿.金石志》的前言,以表達我們對沒有保護好珍貴文物的愧疚和羞慚。同時,增進對大荔石刻、對地方文獻的進一步了解,以期“知聲價,補史傳”,并對未來有所交代:

大荔石刻,近搜現多種,頗堪推重,而前志載者寥寥。今特詳援各金石名家所考論者,補注各種,下按年代編次,俾邑人士知各金石聲價之高。其文字多有補史傳之功。而先賢名迹,稀世珍寶,聽其埋沒于荒煙蔓草,實為士林一大減色也。後載各碑,均有關于地方文獻,亦非敢為濫收者。

這是八十多年前同州先輩們的肺腑之聲和殷殷寄托,他們已經盡到了保護國寶、傳之後人的責任。今天的我們,是否應該做點什麼呢?

作者簡介:淩琴,乃時光之匆匆過客,舞文弄墨,微留劃痕,僅此而已。歌曰:我所生兮渭水邊,我所居兮沙之苑,此生無成兮自嗟歎,惟将餘光兮寫故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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