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訪實錄:
王京:《殺驿》也是您的另外一個代表劇目。
李月仙:《殺驿》它是演技巧了,當然你也不能脫離人物的等等,這個眼神呀,這個身段兒,它是要的是文須生官衣戲的那個技巧。官衣上的這個身段也好,髯口技巧也好,帽翅技巧也好,它就集中在了《殺驿》上。不能每個戲上都用。有的人提議說,你看《卧虎令》也是你主要戲,站那個地方你可以用一下帽翅,用一下髯口。我說那是技巧的東西,不是随随便便拿起來一用就完。
王京:對。
李月仙:對吧,那樣把技巧就。
王京:弄巧成拙了。
李月仙:不成個技巧了。就到處可以用上這個技巧了。是以就在《殺驿》上,你要想看那,就是《殺驿》,除了《殺驿》我就不用技巧,所有的技巧都不用,其他戲上我不用,這就是我要把戲把它分開,這又不是《蘆花》。《蘆花》是我大姐的。我馬派的代表作。《三關點帥》《斬子交印》那也是我馬派的。我大姐就是唱《斬子交印》了,這就是《蘆花》上,它基本上是老腔老調,是唱感情、唱人物的,催人淚下的唱功戲。這個戲上的唱腔基本上是老的,跟《三關點帥》一樣基本上是老的。但是唱的時候 ,再一就是從氣息上,從氣的控制上,從音的控制上,節奏的控制上,這個也是下了點兒工夫的。是以人們說是,李月仙那個《蘆花》。
王京:别人不一樣
李月仙:跟别人唱得不一樣。反正你别人唱《蘆花》是這樣樣,我總要唱得跟你不一樣點兒,我不能跟你一樣了,就這麼個性,就是不想重複别人的,不能千篇一律。
王京:這就是一個流派的特點嘛。
李月仙:不能說人家是這樣演的,你也這樣演,我總要和你有點兒不一樣。
王京:是以說,我們業界有好多的戲迷和觀衆說,雖然我們說馬派唱腔,聽名字是馬兆麟老師的唱腔,其實真正這個馬派唱腔是從李月仙老師您的唱腔開始。
李月仙:我師父總是給我打了個基礎了,是吧。不管是基功、腿功各方面的基礎,唱腔也給我打了一定的基礎。你看我大姐的唱法。我大姐那個唱法有好多地方我就和她一樣,但是又有好多地方不一樣。不一樣的那就是由于我嗓子壞了以後,自己唱出來的東西,好比平闆裡面我大姐就沒有那樣唱過,你比如說是“到後來”我師父沒有這種唱法。這種唱法我是從哪兒受啟發來的呢,從北路梆子。
王京:北路梆子。
李月仙:人家不是“哎嗨嗨”,從這兒受啟發,我把它運用到了這兒來的。我為啥這樣唱呢,這樣唱,我不是老說我呀,我這個唱腔的安排就是這,在一個劇中裡面它有一個核心唱段。核心唱段裡面它有閃光句子,這是我對一本戲裡面唱腔的安排。前面的唱腔節奏二性,不能說不認真唱,認認真真唱,但不是刻意地要把它唱成多好地唱,普通唱完就行了,那麼到了沖突最尖銳那兒安的一段兒核心唱段,那個就必須是認認真真加心加意地那樣的,把那一段兒唱腔唱好。其中要有很閃光的幾個句子,所謂閃光句子就是觀衆認可的唱完以後,觀衆要在腦海裡他要有個回味的東西,就有那麼幾句唱腔必須叫它唱好。
王京:李老師您說的最閃光的那幾句最讓觀衆能記住的,可不可以認為是我們戲曲當中經常說的拔撩子,其實好多人說晉劇拔撩子都有,但是李老師的拔撩子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李月仙:拔撩子是一種。拔撩子算裡面的一句,比如剛才我唱的那個算一句,其中有些地方有些十三嗨呀或者還有平闆下句裡面,我唱得跟人家别人不一樣,但是我唱完以後觀衆必須給我鼓掌。必須要,我唱得肯定你觀衆要鼓掌,這就叫我的閃光句了,就是這裡面的幾句,比較拿彩的句子。你就比如說《卧虎令》上吧“憶往事” 平闆。平闆是多種多樣的,能給你唱七八十來種樣子,就是回憶的,想到這個很遙遠,過去很遙遠,它就用了個“憶往事”,不堪回首。他要表現出感情來,不由人思緒。你看這一句也是唱得好的地方,“千萬”它既唱出了對過去官場上曆年來我走過的道路,不堪回首的,老是貶官的道路,心裡不滿意的這個道路,既唱出了這種感情。這個唱腔我給托慢了,本來我們唱的就是“千萬”,本來是這,我一下把它的節奏給它放慢了,“千萬”。它這個觀衆是死叫好的,死鼓掌的。它根據你演的情緒、根據你的唱腔的抑揚頓挫,過來以後,你也把這個人物的這種情緒發洩得淋漓盡緻。
王京:觀衆也看得過瘾。
李月仙:是以它就是,你要把這個人物,他在官場上不堪回首的這些往事,心裡面提起來就這是裡面的一句,你好比是說“無媚骨”,這一個它也肯定是要鼓掌的,這也是鼓掌的地方,這就叫經典句子了。在這一段裡面經典句子。
王京:這都是您精心設計過的。
李月仙:是了。你好比說“功名無足惜”咱們的十三嗨,“利祿說難閑,冷眼對豪門,為民伸屈冤,董少平我豈能賣法求官,董少平我豈能賣法求官”。這個也是個鼓掌的地方,這就一闆裡面三個地方叫經典的,這下來完了以後就是後面的拔撩子,拔一個下句子撩子,它應該有兩個好。你比如說“此去哪怕它”這它也叫個好,“人頭倒懸”這就整個這一段兒唱腔,就結束了。這就這幾句唱腔就要給觀衆留下回味的地方。但是你要是一本戲說是,你就唱得都那麼好。一個是不可能,一個是都唱得好了就都不好。都唱得不好也是不好。都唱得好還是平的,那麼必須是有平地有高山,必須是這樣。是以我就說唱成個反差。反差必須大,前面你就不要費那麼大的勁,就在這一闆裡,人們才能留下印象。你每個地方 死命地一喊就叫好,叫了一晚上好,哪段兒也記不住,到底哪段唱得好了,不知道。要有一個經典的核心的唱段,核心唱段裡頭,還有那麼核心的幾句。要有經典的幾句,我就叫它閃光的句子。
王京:而且這幾句确實閃光。
李月仙:是以我對這個唱腔吧,就是這樣的。幾乎是在我來講是下了辛苦地琢磨它了。
王京:能感受到。
李月仙:一般人,人家嗓子好,人家用不着這麼琢磨去我就得琢磨。這一段我怎麼就唱好了,哪一句我怎麼就能,你唱唱腔唱了一黑夜,觀衆對你的唱腔沒反應,再說你唱人物來,不頂用。
王京:李老師其實對自己的藝術是有準則的,是有要求的。但是這種準則和要求背後,是李老師付出的無限的辛苦,和對她每一句唱腔自己的精雕細琢,但是通過李老師多年的這種舞台實踐,包括自己對藝術的嚴謹和認真。确實,在十須九丁當中留下的那一席之地,給觀衆和戲迷留下了美好的深刻的印象,那就是我們最經典的馬派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