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幾本書都買過,曾經混迹新浪部落格之時經常看野夫。第一次認識野夫,是在一張詩人轉型做書商的聚會照片中,看到他的名字和照片。那張照片,李亞偉站在C位,野夫偏居一側,内斂低調。野夫筆名的來自《偶書》:“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胸中萬古刀。”野夫這個名字,铿锵有力,有江湖俠氣。這本書是柴靜寫的序,文字真好,有民國遺韻。目前,柴靜已不知蹤影。時代潮起潮落,浪花淘盡英雄。
對于從小癡迷武俠小說長大的一代,江湖對我們并不陌生。以前神往金庸的武俠夢,随着年齡漸長,發現古龍的小說更接近真實的世界,而人到中年,領悟平凡個體的愛與哀愁才是生活的本真。野夫《身邊的江湖》是一代人的江湖義氣,是一代人的悲歡離合。野夫才氣縱橫,他的文字刀砍斧劈一般,富有氣韻,用詞極簡,用情極深,往往情到深處人孤獨。
看野夫的文章如痛飲烈酒,蕩氣回腸又撕心裂肺,酒到微醺往事浮現,與南來北往的兄弟抱頭痛哭,而後各自踉踉跄跄走向黑夜的深處。生活就是這樣,當你經曆艱辛,懷着巨大的不幸,依然無比懷戀那段時光,懷念創傷,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一般。木心說:不知原諒什麼,誠覺萬事皆可原諒,偏偏野夫是手起刀落,快意恩仇之人,用不幸下酒,滋養魂魄;用文字立傳,昭告天下。是以魯迅那句名言:讓他們怨恨去,我一個都不寬恕。用于野夫身上,更為貼切。
野夫筆下的人物,不是《東周列國志》的人傑,而是普通人悲痛與堅韌。他們是被時代遺棄的有血有肉、有情有義之人。若沒有人為他們發聲,注定泯滅于這個無比怅然的時代,不聲不響,不着痕迹。書中人物之酷客李斯,快意恩仇的掌瓢黎爺,民間傳道士老譚,曾為緬共出生入死的表哥,急公好義的黃哥……野夫用沉重又放蕩不羁的筆觸,記錄那段荒誕又熱血的曆史。坐看雲起時,行到水窮處。或淺吟低徊、怅然泣下;或擊節高歌,快意恩仇。忘記意味着背叛,而記錄是對曆史最好的安慰,艾略特說過:銘記那些珍貴的時刻,生死與變遷,痛苦與孤獨。時代的陰影始終要走向新的光明。
我打小一身酒膽,交遊甚廣,三教九流,樂在其中。不乏一身本領之人,更顯傳奇人生。我們時常相聚痛飲,在飯館、在江邊、甚至酣暢高歌處,直陳奇幻之經曆,感懷世事之無常,追憶那些悲喜交加的漫長歲月。有下海的公務員、有混社會的大哥、有為了愛情餘與嶽父打官司的詩人、有文物販子、還有犯事遠走他鄉的隐姓埋名之人...每個人的人生都充滿悲歡,蘊含禅機,構成了大時代的縮影。也許合适的時機,我也要為他們立傳。
縱有疾風起,人生不言棄。人到中年,再想改變自己的性情已無可能,亦不需要濃郁的讓人喘不過氣的情感,在閱讀中和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相交相遇,用文字記錄自己成長的難忘歲月,讓無數細節抖落塵埃,就地複活,煥發新生,就是值得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