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江隐龍
牡蛎在中世紀歐洲文化的熏陶下成了情色的代名詞（為什麼是情色的代名詞？點選這裡）經過凱撒、拿破侖、意大利“情聖”賈科莫·卡薩諾瓦幾代人的層層加碼後，“吃牡蛎”變得不再純粹。不過，在人類的腸胃面前，文化從來都不是勝利者——即便是那濃得化不開的情色味道，也無法阻擋食客們面對牡蛎的饕餮之心。
歐洲油畫裡真不缺牡蛎……
歐洲曆史上第一個系統研究牡蛎的大文豪級作家，非大仲馬莫屬了。其實在法國人心中，大仲馬首先是一位小說家還是一位美食家還真不那麼好下定論——尤其在大仲馬晚年幾乎吃遍巴黎大小餐館、首開撰寫食評之風潮并創作了《大仲馬美食詞典》之後。
是的，大仲馬還是個美食家但我猜你隻看過《基督山伯爵》
作為一名一不小心寫出了世界名著的美食家，大仲馬對牡蛎也進行了非常嚴肅詳細的考據。在大仲馬眼中，牡蛎最早的文化隐喻與古希臘的一場投票有關：公元前二世紀前後，雅典有一位哲學家、作家及音樂理論家阿裡斯提得斯·昆提利安。顯然，這位哲學家并不受到雅典人的歡迎，于是城邦的成員們提出要用投票的方式表決是否将阿裡斯提得斯·昆提利安驅逐出城的決議，而選票正是牡蛎殼。一個牡蛎殼代表一張贊同放逐的選票，觸犯衆怒的阿裡斯提得斯·昆提利安在“我已經厭倦了把阿裡斯提得斯稱為正義的化身”的指責聲中離開了。
蘇格拉底：又給我來這招？
曾說出“凡是想看盡天下萬物者，必須走遍世界或者留在羅馬”這般豪言的阿裡斯提得斯·昆提利安自然也不會在意這次“蘇格拉底式”的投票，而大仲馬的考據也還在繼續。相比于雅典人，羅馬人對牡蛎顯然多了一絲熱愛與崇敬，以至于到了“無蛎不成席”的程度。除此之外，羅馬人還對依照産地對牡蛎排起了座次——最好的牡蛎自然産于英倫三島，否則凱撒又怎麼會對不列颠牡蛎念念不忘呢？
凱撒：得牡蛎者得後宮……不，得世界
在《大仲馬美食詞典》“牡蛎篇”的最後，大仲馬對牡蛎的吃法做了一總結：“牡蛎的吃法在全世界都一樣，簡單之至。剝開殼，掏出來，澆幾滴檸檬汁，一口吞掉……最講究的美食者會用醋、胡椒粉、蔥花兌成調味汁，蘸一蘸再吞。還有的人——我以為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牡蛎愛好者——什麼都不蘸，就這麼一口生吞下去。”
沒來過中國限制了你的想像力，大仲馬！
法國是著名的美食王國，但在吃法上的想像力，很明顯不能與中國人同日而語。大仲馬能說出“牡蛎的吃法在全世界都一樣”，這裡的“世界”一詞大約隻好改成“除中國之外的世界”——姜蔥、蒜茸、清炸、焗烤、炭燒、香煎、燒汁、醬爆……大仲馬絕不會想到在亞歐大陸的另一邊，人類窮盡了牡蛎在烹饪界的多少可能性。
牡蛎有100種做法，99種在中國
不可否認的是，真正的牡蛎愛好者的确普遍更青睐于生吞這種吃法，牡蛎之味美，便在于其鮮。新鮮的牡蛎肉豐滿圓潤、香氣撲鼻，而且最好要飽含海水。牡蛎如茶葉般奇妙，不同的潮汐、溫度、氣候都會使牡蛎散發不同的味道：甜的，鹹的，土腥味的，堅果味的，金屬味的……這些秘密隐藏于滞留在牡蛎殼中的海水裡，資深的老饕絕不會錯過。
不同的牡蛎有不同的滋味，嗯……
取一隻牡蛎，再配上一杯香槟，個中滋味絕對不亞于頂級的牛排與紅酒的搭配。所謂白酒配白肉，紅酒配紅肉，但愛爾蘭牡蛎配黑啤也是一絕，當然這可能免不了有痛風之虞了。食用牡蛎的時節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五到八月是北半球牡蛎的繁殖期，改好這四個月的名稱中都沒有R字母，是以叫做“無R不食”——意大利“情聖”賈科莫·卡薩諾瓦自稱每天要生吃四十隻牡蛎，卻不知要如何解決這幾個月的“牡蛎荒”了。
牡蛎配香槟
作為餐桌上跨文化的美味，牡蛎帶給人類的印迹還要更多。美國美食作家費雪專門寫了一本《寫給牡蛎的情書》，開篇更引用了兩位先賢的語句：
第一個吃牡蛎的人，實在夠大膽。——史威夫特《文雅的談話》
像牡蛎一樣，神秘、自給自足，而且孤獨。——狄更斯《聖誕頌歌》
或許還能找到更鼓舞人心的“牡蛎之語”，正如莎士比亞在《溫莎的風流娘兒們》說的那樣：“世界是我的牡蛎（The world is my oyster）。”這句富有張力的台詞本是一句威脅，但在文化的流變中漸漸有了“世界充滿機遇”的含義——克裡斯·加德納在他的自傳《當幸福來敲門》便如此說道：“世界充滿了機遇。由你自己去做出一番事業（The world is your oyster. It's up to you to find the pearls）。”
《溫莎的風流娘兒們》劇照
不過在牡蛎面前，大可不用去管那些豪言壯語。大聲喊一句“牡蛎是我的世界（The oyster is my world”吧！美食眼中，沒有對錯，隻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