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鬧!”我不滿地揮揮手,指尖掠過一縷秀發,然後猛然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逐漸遠去——那個方向,可是十八樓的窗台啊!
事到如今,我哪裡還敢睡?打開手機調出一曲《大悲咒》,單曲循環到了早上。
喬淺……這是真的跟上我了啊。
我苦笑一聲,打了一輛計程車,打算再去前天的那家洞子火鍋看看。
5、
清晨的重慶,街上還沒有什麼人。這個慢生活的悠閑城市,帶給人特别的舒适感。
但我卻并沒有心情享受這些,一下車,就沖着那家洞子奔了過去,正巧将店主堵在了門口。
店主剛剛換完衣服,鎖上了火鍋店的大門,正恭恭敬敬地從供桌上将神像請下,似乎是才打烊。我幾步湊過去,伸手要去拍他肩膀。
這位巴蔓子将軍的故事,我也稍微查過一些。據說是周朝時巴國的将軍,忠信兩全,被百姓愛戴,死後一直受巴蜀一帶群眾香火,也算是本土信仰。
朝陽初升,一縷晨曦落在神像的劍刃上,反射出淩厲的光芒,直射我的眼睛。我下意識地伸手擋光,突然覺得被照到的掌心一熱,渾身上下一陣輕松,仿佛有什麼負擔被卸下來一般。一聲微弱的慘叫從耳邊傳來,迅速遠去了。
店主似乎也注意到了,回過頭看見愣住原地的我,笑了笑:“惹禍了?”
此情此景,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聲拜求:“老闆,求你救救我吧!”
店主不答話,隻是将神像用紅布裹好,小心地放進包裡,這才一擺手:“跟我來。”
我跟着店主走了好一段路,進了一間巷子裡的茶館。茶館似乎是剛開門,一個精神矍铄的白發老頭,正在擦拭着茶碗。
店主似乎是熟門熟路,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一泡老蔭茶。”
大概是早上沒什麼生意,老頭送來了茶水,也不走了,坐在一旁盯着我看了兩眼:“小夥子,前天那姑娘……出事兒了?”
我聞言一愣,仔細看了許久,才猛然想起來,那晚在火鍋店裡,似乎這老頭就坐在隔壁,和一幫老頭也一起吃着火鍋。
對着店主和老頭,我忙不疊地把喬淺的事情說了出來。
店主皺了皺眉頭:“小夥子……這事兒要我說,也怪不得旁人,”他喝了一口茶,“你拜過巴将軍的神像,哪路妖魔鬼怪也不敢亂來。但這鴛鴦鍋,可是你自個兒主動點的,還不顧勸告自己吃了……什麼叫自食苦果?這便是了。”
我苦笑一聲:“老闆,你就别挖苦我了……您敢開這麼一家店,想必也是有本事的人,給我指條明路吧。”
店主搖搖頭:“我能有什麼本事?這家洞子,每天晚上營業早晨關門,來的不是黃仙兒靈怪,就是巫婆神漢,全靠巴将軍鎮着。那天我看你面不改色點了鴛鴦鍋,和對面那女鬼一副熟絡樣子,還當你是外地來的過江猛龍,到山城辦法事來着……想不到,居然是個雛兒!”
我又把哀求的目光盯向了老頭:“這位大爺,您能在洞子吃飯,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吧?”
老頭還沒說話,店主已經嗤笑一聲:“他?不過泡得一碗安魂茶,山城上下不論陰陽,都給他幾分面子罷了,自己都活不了幾年了。”
老頭也不生氣,笑呵呵的,似乎被奚落的不是自己一般。
店主歎了口氣:“剛才你借巴将軍銳氣,暫時驅走了身上的東西,但今天晚上她必然還會回來……你們吃了鴛鴦鍋,這事兒巴将軍也管不了……要我說,趁這幾天,把該辦的後事都辦了吧。到了下面,歡迎你們小兩口再來照顧我生意啊!”
難道真的沒救了?我低下頭默然無語。就在萬念俱灰的時候,老頭突然端給我一碗茶。
“放心,船到橋頭自然直。小夥子,喝了這碗安魂茶,補補精氣再說。不然沒等冤魂索命,你就先累死了。”
茶一入口,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我一晚沒睡的疲勞一下子驅得幹幹淨淨。
“今天晚上,你給洞子張打個下手,就待在那兒……山城三教九流都好他這一口火鍋,你在那兒還怕找不着高人幫你?”
這話在理!聽老頭這麼說,我一下子有了希望。沒錯,解鈴還需系鈴人,在洞子火鍋沾上的事情,說不定也能在那兒解決!
6、
我本以為自己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打個下手還是沒問題的,沒想到卻總是給張老闆幫倒忙,反而拉低了他的效率,被灰溜溜地趕到了一邊。
坐在店門口,我百無聊賴地刷着微網誌,看着天色漸黑,張老闆收拾材料。
“在幹嘛呢?”一股香風襲來,耳後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
“刷微……”話剛出口,我突然僵住了,冷汗從額頭滴落,小心翼翼地扭着頭,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身後的倩影。
我一個激靈跳了起來,躲到張老闆身後,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個方向:“喬……喬淺……”
張老闆放下手裡的菜,用圍裙擦了擦手:“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恩怨,巴将軍的地盤,百無禁忌!”
喬淺從黑暗中露出一張臉來,帶着委屈的淚花:“阿川……我從來沒有強迫過你什麼……鴛鴦鍋的事兒,也怪不得我……”
我忍不住沖她大喊:“那你走啊!為我好就趕緊走!”
張老闆似乎看不過去了,一把将我從身後扯了出來:“天理循環,她也做不了主……你一個男人,能不能有點擔當!”
他端出一個鴛鴦鍋,“砰”地一聲架在桌子上:“你們先聊,我繼續忙去了。一會兒别忘了結賬。”
我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看着喬淺從夜色中走出,邁着優雅的步伐坐在我對面。
“阿川别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喬淺低聲說着,拿起筷子在紅湯裡涮了一塊黃喉,然後在茶水裡濾了濾,送到了我的碗裡。
眼前的一幕讓我有些恍惚。記得第一次和喬淺出來吃火鍋,我逞強要吃紅湯,結果辣得半死,喬淺為了讓我嘗到原汁原味的重慶火鍋,都會把菜在紅湯裡燙好後,再放到白水裡過一遍。而黃喉,也是我最愛吃的菜……
這樣熟悉的場景,将我的恐懼也沖淡了不少。我夾起那塊黃喉吃下,猶豫了幾秒,夾起一片羊肉在白湯裡涮好,放到了她的碗裡。
“過去都是我吃白湯你吃紅湯……想不到現在卻反了過來。”我努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喬淺卻沒有吃,低頭流下淚來:“阿川……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不好,”我搖了搖頭,“當年你執意要走,讓我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錯過了校招季,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用了三年才勉強走到正軌……現在你又把我毀了。”
“對不起,”喬淺哽咽着,“當年我媽一定逼我回來,甚至說我不回家就自殺……我也沒有辦法……”
“行了,”我打斷了她,誠懇地盯着她的眼睛,“既然過去了,我們各自松手不行嗎?你能放過我嗎?”
喬淺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我現在被限定在了你的身邊無法離開……你也會慢慢被我吸走陽氣……這是改變不了的。”
“我當多大的事兒,原來就是個陰陽扣啊。”一個尖利的嗓音突然響了起來。
我回頭一看,一個濃妝豔抹的老婆婆翹着腿坐在一邊,抽着一杆老式煙槍,斜眼看着我們。她的身邊站着幾個老頭,其中一個正是茶館那位。
茶館老頭沖我笑了笑,指着老婆婆說:“這是觀音橋的嚴奶奶,紅事白事都熟絡得很,要說山城誰有辦法解開這陰陽扣,非她莫屬了。”
嚴奶奶哼了一聲:“現在才知道恭維我?早五十年幹嘛去了?”
茶館老頭尴尬地一笑:“淑芬,外人在場,年輕時候的事兒就别提了……我們都一把年紀了,還說這個幹嘛……”
嚴奶奶白了他一眼:“行了,和你那幫死鬼追憶似水年華去吧,這事兒交給我了。”
茶館老頭沖我擺擺手,和其他幾個老頭坐到一邊去了。
我沖老婆婆作了個揖:“這位……嚴奶奶,您真能幫我?”
“他都把海口給我誇出去了,我不行也得行了,”嚴奶奶看了一樣幾個老頭的方向,不滿道,“真是的,甯願天天晚上陪這幫死鬼也不肯去我那兒坐坐……”
“死鬼?”我覺得有點别扭,這不一般是對丈夫撒嬌才會用的詞嗎……
嚴奶奶似乎看出來我在想什麼,嗤笑一聲:“那幾個是他老戰友,不過現在也隻能每晚在這個洞子才能見面了……我叫他們死鬼,你可别想歪,字面意思而已。”
我琢磨了一下這句話,吓得不敢再問,縮着脖子往老頭們的反方向退了退。
嚴奶奶看了一眼喬淺,磕了磕煙槍:“你們這事兒啊……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7、
我好歹也在職場混了幾年,聞弦聲而知雅意,掏出兜裡所有的現金遞了過去:“那嚴奶奶您看,這話該從何說起?”
嚴奶奶數了數鈔票,滿意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要解開這陰陽扣啊,有兩條路。其一呢,是我曾經聽到的法子……早些年間,成都有個女娃,結婚一個月就成了寡婦,思念丈夫成疾,就請了陰陽鍋……但後來又後悔了,托人托到了武侯祠,才解決了這事兒……”
我一聽,頓時來了精神。諸葛武侯的大名,誰人不知?這法子定然靠譜!
“找個八卦俱全的地界,再擺上一道火鍋。所謂以毒攻毒……你猜猜,這回要擺個啥子鍋噻?”說到這裡,嚴奶奶居然賣起了關子。
我凝神想了一想:“武侯……八卦……難道是……”
“對頭!”嚴奶奶一拍大腿,“這個鍋底,就叫‘九宮格’!”
我聞言一愣,忍不住環顧四周,就這家店裡,至少有七八個九宮格正在燒着。就……這麼簡單?
嚴奶奶繼續說道:“當然,這九宮格也沒這麼簡單。首先這鍋底,得用蛇骨、虎筋、豹胎……共九種名貴藥材,熬煮時候,得湊齊九個有能耐的高人,上告羅睺、計都等九曜星君……”
“停停停……”我趕忙打斷了她,“神神叨叨的,煉仙丹呐?我哪來這麼大學事湊齊這些?”
“不然你以為呢?”嚴奶奶瞪了我一眼,“這可是從閻王手下搶人……”
喬淺嗫嚅着說:“阿川,我家還有些積蓄,要不然……”
我擺擺手:“我去過你家,知道你媽也沒什麼錢,再說多這幾萬塊也頂不上什麼用……嚴奶奶,您還是說說,這第二條路吧?”
嚴奶奶此時卻突然住了嘴,似乎有些猶豫,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其二……既然陰陽相逆會害你性命,索性就陰陽一統罷了……”
我差點沒忍住罵出聲來:“什麼意思?這就是要我當鬼咯?”
喬淺卻仿佛聽懂了什麼:“阿川,嚴奶奶的意思是……讓我……還陽……”
什麼?我今晚受到的驚吓加起來也沒這句話大。喬淺是死了三年的人了,骨灰還在公墓裡埋着呢,怎麼可能還陽?
嚴奶奶眯起了眼睛,似乎帶着一些危險的光芒:“你聽說過……借屍還魂嗎?”
我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誘惑,試探着問:“您的意思是,找具剛死不久的屍體,讓阿淺……”
“不,屍體可不行,得是生龍活虎的年輕姑娘,還必須對你十分信任,心甘情願入套才行……”嚴奶奶話音一落,又抽起煙不說話了。
信任我的……年輕姑娘?這一時半會兒這要到哪裡去找?我不由得發起愁來。
“叮咚”手機突然來了一條微信。我拿起一看,突然愣住了。
“學長,我抽中一張去重慶的免費機票,明天就去旅遊啦。聽說你也在重慶,要不要一起吃頓飯啊?”落款是一個燦爛的笑臉表情。
我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嚴奶奶和楚楚可憐的喬淺,内心忍不住掙紮起來。
“你隻五天命了。”嚴奶奶冷不丁地提醒了我一句。
我一咬牙,下定決心,回複了她:“那就這麼定了,學妹!”
打完這幾個字,我渾身濕透地癱在了椅子上。
8、
“學長,這麼神秘,你到底要帶我吃什麼好東西啊?”
顧涼乖巧地跟在我後面,看我一直沉着臉不說話,才小心翼翼地揪了揪我的衣角。
我不動神色地側過了身子——因為真的不知道要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學妹。我承認自己不算個好人,但還做不到面帶微笑地将一個信任我的人送入深淵。
“前面就到了……這是重慶最正宗的洞子火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嘻嘻,”即使背對着她,我也能聽到顧涼帶着笑意的聲音,“我相信學長找的店肯定超級好吃,學長最靠譜了!”
火鍋店門口,張老闆注意到了我,放下手中的活計,皺着眉頭看了顧涼一眼:“阿川,這是誰?”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好,被張老闆看見了!
據嚴奶奶說,山城上下,隻有這裡風水最好,适合辦事,是以張老闆的火鍋店才會開在這裡。但我們即将做下的事,到終究還是屬于傷害無辜,巴将軍是否會同意還不得而知。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幹脆瞞着張老闆先把生米煮成熟飯。
我額頭沁出冷汗來,支支吾吾地說:“這是我……朋友,專門從外地來的。”
沒想到張老闆聞言居然一揮手:“既然是外地的先生,就别拜巴将軍了……道不同,沖撞了不好。”
我懵懵懂懂地拉着顧涼走進店裡,才猛然反應過來,張老闆估計是把顧涼當作我請來解決事情的風水師了!
和顧涼落座,我用眼角的餘光斜視一邊,嚴奶奶和茶館老頭坐在鄰桌,悄悄對我點了點頭。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顧涼已經開了口:“學長,想不到還真的有火鍋店啊,午夜了生意還這麼好……我還以為你之前是找個借口拖延時間呢……”
“拖延時間?”我一愣,“哪有大晚上拖延時間不讓你回去的,除非……”
說到這裡,我自覺失言,尴尬地閉了嘴,卻看到顧涼已經臉蛋通紅地低下了頭。
火鍋上來了,我連忙指着菜肴緩和氣氛:“呐,嘗嘗這最正宗的重慶火鍋……我知道你不愛吃辣,專門要了這種鍋底。”
眼前的火鍋,看上去像是兩個同心圓。大圈裡全是紅湯,但正中的一個小環内,煮着一小片白湯。這種鍋底,有些外行的火鍋店也會叫做“鴛鴦鍋”,但最正确的叫法,是“子母鍋”。
沒錯,這就是嚴奶奶所說,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說,吃了鴛鴦鍋會“雙宿雙飛”,那吃了子母鍋,便是“你中有我”。
顧涼咽了咽口水,夾起一片豆腐要涮,我趕忙攔住了她:“别急……我有個人要介紹給你認識。”
喬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坐到顧涼的對面,對着她露出了一個不忍的歉意笑容:“你好,我叫喬淺……是阿川的……女朋友。”
顧涼的眼神一下子變了,筷子上夾着的豆腐不小心掉在桌上,她手忙腳亂地去夾,被我先一步攔住了:“沒事,掉了就算了。”
顧涼擡起頭,勉強擠出一個失望的笑容:“學姐你真漂亮……和學長好配啊……”
喬淺似乎從顧涼的笑容裡看出了什麼,扭頭瞪了我一眼:“謝謝學妹的誇獎……我是本地人,你遠來是客,好好嘗嘗重慶美食……”
她在白湯裡涮了兩塊肉,分别夾給了顧涼和自己。我則硬着頭皮在紅湯裡涮着菜,不聲不響地吃着。
看到顧涼吃下了那口菜,喬淺突然站了起來,對顧涼鞠了個躬:“小妹妹,對不起……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顧涼仿佛想通了什麼一般,突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啤酒,仰頭一口氣喝完,大聲對我們說:“學姐學長,我祝福你們……不用指教了,我也不想沒事來打擾你們……”
她也站了起來,揉揉眼睛往外走:“學長不好意思,我突然有點急事……先回去了……學姐,替我照顧好學長……”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我苦笑一聲。傻姑娘,你和喬淺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嚴奶奶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喬淺歎了口氣,向顧涼消失的方向飄去。
9、
這一晚,雖然沒有喬淺在,但我依然沒有睡安穩,整夜都在擔心事情是否順利。
直到早晨,我接到了顧涼的電話。
“學妹……你找我有什麼……”
“阿川,是我……”那頭雖然還是顧涼的音色,但卻給我完全不同的感覺,“成功了,我馬上去找你。”
酒店大堂,我見到了顧涼……或者說喬淺。
喬淺愛穿的長裙披在了總是運動裝的顧涼身上,讓我覺得有些違和,但卻又帶來了一種異樣的熟悉感。我有些不敢相信,試探着問:“你是?”
她溫柔一笑,替我撩了撩鬓角:“陪我回一次家吧……三年沒見我媽了。”
成功了!我的命保住了,而且喬淺也回到了我身邊!
去喬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問喬淺:“現在……你什麼感覺?”
喬淺笑盈盈地說:“很好……雖然和這幅身體還有些不協調,但我已經很滿意了……而且顧涼的記憶也都在我腦子裡,以後應付她的家人朋友沒什麼問題……不過為了避免有破綻,慢慢的還是和他們斷掉聯系吧……”
“那……顧涼是不是已經……”我支支吾吾地問道。
“她……還沒死,”喬淺歎了口氣,“她也在這幅身體裡,隻不過失去了對身子的掌控。我的所見所聞,她也能完全感受到,她會眼睜睜看着我以她的身份生活,和她的親人朋友交流,卻對一切無能為力……”
見到了喬阿姨,她疑惑地看着我們。喬淺走上前去,把她拉到一邊,講了些隻有母女二人才知道的事。沒一會兒,兩人就相擁而泣。
喬阿姨一手抹着眼淚,一手緊緊拽着喬淺不放:“淺淺你終于回來了……媽媽想死你了……當年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逼你回來,你也不會……我也是沒辦法,你爸死得早,我真的離不開你,你去外面讀幾年大學我已經快瘋了……”
喬淺哽咽着安慰媽媽:“沒事媽媽,我不怪你,你看我不是回來了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一邊,讓二人享受重逢的時光。直到夜色漸深,她們情緒穩定了,才開口道:“阿姨,過幾天阿淺還得和我回去……她畢竟用的别人身體,為了避免懷疑要先回去幾年,等風頭過去了,到時候是我們回重慶還是把你接過去,都好說……”
“好好好……”喬阿姨忙不疊地點頭,“記得回來就好,我不會再幹涉你們了……”
“阿淺,”我站了起來,“你繼續陪阿姨,我去下洞子火鍋……這次多虧了嚴奶奶他們,我得好好感謝一番。”
10、
進店的時候,張老闆隻是瞥了我一眼,沒有和我說話。我有些奇怪,不過到底心虛,也不敢問他,隻是進門直奔嚴奶奶。
她和茶館老頭早就坐了許久,連連招呼我過去,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事情成了吧?”嚴奶奶得意一笑。
“這事兒辦的,安逸!”我沖她一比大拇指,端起酒杯,“敬您一杯!”
接着我又對茶館老頭端起了杯子:“大爺,這次也多虧了您……我和您萍水相逢,您卻不求回報地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沒說的,我幹了!”
茶館老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微側了側身子,沒有接我的這一杯:“老漢我……也不能說是不求回報……”
哦,這話怎麼說?我有些好奇,還沒來得及問,電話響了起來。
“阿川,你胃不好,晚上少喝點酒,知道嗎?”
“放心吧阿淺,我有數……”挂掉電話,我沖大家歉意地一笑,“你們看,剛回來就管上我了,以後的日子啊,苦喽……”
這邊,張老闆端上來一份火鍋:“喏,怕你對鴛鴦鍋有心理陰影,專門換成了子母鍋……放心吃吧!”
“沒說的,您仗義!”我哈哈一笑,在白湯裡涮起了肉,“這幾天我都沒好好吃過飯,今天可以放心吃一頓了……”
酒至半酣,我問出了一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你們說,我當初來吃個飯,怎麼就那麼巧和喬淺遇上了呢?”
嚴奶奶笑了笑,指指店裡的擺設:“小夥子,你看這桌椅闆凳的擺放,那是有講究的……這是個風水陣,老婆子我親手布下的……專門吸引心有牽挂卻陰陽相隔的人鬼前來相會……你和那女娃會來這裡,都是命數使然啊……”
我一個激靈:“這……嚴奶奶您布下這麼個陣是做什麼?”
茶館老頭歎了口氣:“還不是為了我……我啊,前段日子腦子裡長了個瘤,随時都會一命嗚呼啊……淑芬呢,怕我殘魂迷失,特意布了這個陣,就是為了確定以後還能相見……”
我好奇地問:“嚴奶奶,您神通廣大,沒有算算大爺哪天過世?”
話一出口,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哪有當面問人家哪天死的?
沒料到,嚴奶奶卻不以為意:“怎麼沒算過?六月初三。”
我翻出手機上的月曆,一眼看去,卻愣在了當場。
今天,已經是六月初四了。
我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往桌下看去——茶館老頭的椅子下面,空蕩蕩的,沒有腿。
看到我發現了,他歎了口氣:“沒錯,小夥子,我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絞盡腦汁想着怎麼才能不尴尬,卻聽到嚴奶奶說了一句讓我震驚的話。
“小夥子……謝謝你了,這子母鍋的法子,我本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有你們幫我這一番實踐,我就有把握了……”
聽到這話,我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強笑着站起來:“那什麼,二位……我女朋友管得嚴,我得趕緊回去了……”
剛要邁開腳步,卻突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嚴奶奶沖我一笑,露出了鑲金的大牙:“小夥子,這子母鍋,好吃嗎?”
茶館老頭歎着氣,沖我說句“對不住了”,朝我走來。
我趕緊沖着店門口大喊:“張老闆救命!巴将軍快來啊!”
可我看見的,卻是張老闆拿着紅布将巴将軍的神像裹住,然後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他們……是一夥的……
失去了神像的庇佑,茶館老頭也不再猶豫,朝我撲了過來……
11、
我是……誰?
對了,我是阿川。哈哈哈,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阿川了!
年輕力壯的身體,就是好啊……
淑芬關切的眼光朝我看了過來:“怎麼樣?”
“安逸!”我微微一笑,拿起她的煙槍抽了一口,“記憶也差不多繼承了。”
老張擦着手走過來:“這麼說,這法子可行?以後,我們三個就能靠着這‘金蟬脫殼’之計,長生不死了!”
“行了,收拾收拾東西,别被外人看出破綻來……”我拿出兜裡的手機,笨拙地操作着,“我先陪這小女娃糊弄一段時間……淑芬你算算自己還有多少日子,到時候了我就帶她回來……”
“阿淺,我是阿川……明天我們就離開重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