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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泰基金李恒,用很久的時間把一件事想透

國泰基金李恒,用很久的時間把一件事想透

曲豔麗 | 文

李恒是一個多思的人。

這讓他顯得有些特别:對投資,他時有形而上的思辨,而非局限于眼下的一時一事。

他厭倦條條框框——那些似乎是約定俗成的法則,比如核心資産、抱團、價值投資等說法,他警惕這些簡單粗暴的标簽。對一些大衆群體性的認知、或者資本市場階段性的思潮,他先是保持疏離,然後反複琢磨,有自己的想法。

他反複地強調一個道理:真正想明白一件事情、有真知灼見,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比很多人想象得更難。

這就是李恒所處的狀态,追求思維的深度。“我相對擅于慢慢地持續思考一個問題,不擅于很快地思考。”他最後總結道。

挑剔的選股

“你是一個挑剔的人嗎?”

“非常挑剔。”李恒回答。

在長達3小時的采訪中,李恒才慢慢展開了他選股标準的真實圖景。

當被随機問及國泰金馬穩健的一個重倉股,某醋業H,李恒開始聊:醋的方向是确定的,但成長曲線相對平滑,“這是他買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的原因。”

醋的各地口味不一樣,中國的名醋,酸而不澀、香而微甜,訴求複雜。與醬油比,消費者對醬油訴求點單一,隻是鮮,大醬油廠的第一競争優勢是成本領先。

他想得很細、很細。

“從方法論的角度,就是否定之否定,一個思維螺旋式更新的過程。”李恒描述對超額認知的慢思考,可能持續數年時間。

而對白酒,他毫不諱言:“因為白酒實在太好,一旦把标準互相比較,就會發現,這樣的投資機會太夢幻。”

這些公認的頂級投資機會,李恒很早就挖掘出來。2015年,他與消費研究員讨論白酒,大家對白酒都“帶着一種諷刺和挖苦的眼光。”

2018年中,李恒買入某工程機械龍頭,并重倉至今,獲利頗豐,因為“它處于相對競争優勢螺旋式更新的過程”。當時别人認為是頂,他認為是底。

對于那些真正确信、符合他标準的好公司,他恨不得買滿,到持股上限,個股集中度相對高。

是以,他想得多,是因為出手非常少。

以國泰金馬穩健為例,前十大重倉股平均持股周期為5個季度,其中有7隻股票持有時間超過8個季度,有3隻股票連續15個季度持有至今,持股周期長。

李恒的代表作,國泰金馬穩健,自2017年1月26日管理至今,任職總回報165.36%,年化回報26.31%。最近5年業績,位居同類第一名。(wind,截至2021.3.31,相關業績資料已經托管行複核,國泰金馬穩健同類為偏股型基金(股票上限95%)(A類))

國泰景氣行業,李恒自2017年5月10日管理至今,任職總回報133.08%,年化回報24.28%。(wind,截至2021.3.31,相關業績資料已經托管行複核)

國泰基金李恒,用很久的時間把一件事想透

5月17日,李恒掌舵的國泰核心價值正式發行,持有期兩年,A股、港股全覆寫。

投資思與辨

在采訪中,李恒分享了他近日對資本市場的思考。有四點:

第一點,大衆思維上的誤區。

某一類股票,時而被認為價值投資、時而被認為抱團,其實是同一種思維。

假設一個人自五年前即持有一家公司,另一個人在上漲過程中買入,兩人或都被認為是價值投資。當市場表現不佳,一直持有的人拿着,剛買進來的人也拿着,兩人或都被認為抱團。

對大衆而言,這是簡單直覺的思維,但背後的複雜度遠勝于此。

“隻有當你對一個因素有深入認知、長期思考,評估才有價值。”李恒稱,在此之前,大衆如何認為、權威如何認為,可能是一種負擔。

尤其在資本市場,往往似是而非、似懂非懂、含含糊糊的東西多,被主流意識所誤導,再正常不過。用标簽化的方式思考問題,很簡潔也很危險。

是以,研究與投資,要實事求是,真實到底是如何。

第二點,真知灼見,可能需要很長時間。

對一個東西,似懂非懂,并不需要很久,但要有真正的超額認知,一般都需要數年時間。

對好公司的執着,不過是近些年的認知。資本市場走過很多階段:四五年前,主流審美是盤小無基、“有訴求”,之前是存量博弈,再之前,是大開大合的周期性輪動。如今又變成白馬股等于價值投資,過度集中又成為抱團。

以上都是階段性的市場描述罷了。真正了解一個公司,需要較長時間的客觀思考。懂一些,又不深入,不能做到嚴謹客觀的評述,見解易偏頗。

實際上,每家公司的差別非常大,真正值得長期持有的公司非常少,不論它曾經被貼過白馬、價值投資或者抱團的标簽。所謂标簽,隻是因為它們階段性被某一群人以同樣的方式買賣或博弈。

第三點,投資是很主觀化的東西。

人類主觀無法對客觀事物做到徹底認知。一個投資結果,甚至不依賴于它本身如何,主要取決于自己的了解有多少。

是以,每個人更應該關注自身的認知邏輯是否自洽,能否在最大程度上說服自己,在實踐過程中,甚至比世界上有多少投資機會還重要。

“有些東西沒那麼好,但你很了解它,可能是很好的投資機會。另外一些東西非常好,但你的認知不足,可能就不好。”李恒稱。

評估一件事情,第一步是它客觀的樣子,第二步是人類的主觀對它能認知多少,第三步是你能對它認知多少。

第四點,超額認知,比很多人想象得更難。

投資中靠運氣,短期也可以成功,甚至長達數年。但實際上,準确客觀地評估一件事情,需要付出的努力是超越大衆認知的。

對一個公司的長期思考,要看緣分,需要經曆不同的環境,以及自身思維能力不斷進化,評估才相對準确。

對話李恒

問:你這些想法的根源是什麼?

李恒:我的思維底層,是沒有太多東西框住自我。評估一件事,從實際情況出發,思考問題。

問:你很喜歡思辨很多事情?

李恒:對。人與人之間的天賦不一樣,我相對擅于慢慢地持續思考一個問題,不擅于很快的思考。

問:這種慢思考,或者對超額認知的擷取,對一個公司的了解可能數年,這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李恒:從方法論的角度,就是否定之否定,一個思維螺旋式更新的過程。

這個否定,可能不是簡單意義上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而是一種更新,就像相對論取代經典力學。

問:可以舉個例子嗎?

李恒:任何一個股票都如此。一開始,認知粗淺,看報表、聽研究員的評價、了解商業模式,當仔細研究過一段時間,才能找出它階段性表現的原因,但這個原因仍然是片面的。

比如某個階段,A因素占比較大,即主要沖突,但實際上主要沖突也會變,過幾年不一樣了,這意味着你所了解的主要沖突的背後,還有更長期的線索貫穿整個過程。

優中選優

問:你偏愛大消費?

李恒:從結果上看是這樣,接觸C端的公司,商業模式能做大的偏多。

問:為什麼買醋?

李恒:買得不算多,也不算少。這屬于我一直沒想明白到底該買多少的公司。如果一個公司足夠好,我是會買滿的。

問:沒有那麼好的點在哪兒?

李恒:方向是确定的,成長曲線相對比較平滑,由商業模式決定。

空間到底有多大,是第一位的。空間之外,還有一條成長曲線,有的具備爆發性,如社交網絡巨頭,從微信推出到舉國使用,隻有短短數年;如高端白酒,相對比較慢,但仍然可以,囊括全國所有高端使用者,過程長達一二十年,曲線斜率不如社交網絡;如銀行,則更慢,一家銀行的零售業務将所有優質客戶納入自身體系,需要很長時間,轉換成本非常高。

醋的成長曲線偏慢,比酒慢。醋有兩個特點:其一,各地醋的口味不一樣,地方口味轉變要很長時間。與白酒比,大部分人其實喝不出來酒好不好,在一場酒席中展現檔次,貴就夠了,簡單粗暴,容易傳播。醋的傳播效率低很多。

與醬油比,消費者對醬油訴求點很單一,就是鮮。為什麼廣東的大醬油廠能夠領先?它的成長曲線至少比醋領先十年,大醬油廠的生産工藝和規模化,決定了以更低成本做出更鮮的醬油,成本優勢是第一位的。

而研究中國的名醋,山西醋、鎮江醋,酸而不澀、香而微甜,幾種口味在一起,訴求比醬油更複雜,導緻消費更新的曲線後移,斜率比較低,在一個較長的時間周期内維持一定幅度的增長,不具有爆發性。

這些都是投資中的細節問題。

問:不是因為當時買它的時候,估值比醬油便宜得多?

李恒:便宜不是出發點,比别人好才是。一個資産比另一個資産估值低永遠不是買入的理由,隻有兩個資産在其他差不多的情況下,便宜才是買入的理由。

問:你的持股集中度比較高,一個好公司恨不得買滿,像白酒、家電、工程機械等等。

李恒:因為白酒實在太好了,一旦把标準互相比較,就會發現,這樣的投資機會太夢幻、太少。

問:很多人覺得買白酒好像是基金經理躺赢。

李恒:好像躺赢隻是近一兩年的事。2015年,我去找消費研究員讨論白酒,沒人看,帶着一種諷刺和挖苦的眼光。

問: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它很夢幻?

李恒:一直有買,從2015年管理專戶開始,2017年轉戰國泰基金後買了很多。

因為反複比較,找不到更好的東西,就是時間的變化告訴你的。

問:某工程機械龍頭一開始被認為是周期股,但現在存量替代邏輯已經很清晰了。

李恒:剛開始買,我記得非常清楚,2018年去調研某工程機械的經銷商,結束後,我和一位私募研究員坐地鐵,當時他說行業到頂了,那一年市場不太好。

我算了算,按照曆年累計銷量、折舊周期,每年僅更新需求就快接近銷量,更不要提固定資産開支後續的增長,我覺得那就是底。

問:你的特點是能很早看到一些别人沒看到的東西嗎?

李恒:存量替代的邏輯,大家都看得到,無非是有沒有仔細想過。

這隻是安全邊際,是買入的前提,真正讓我買的原因是,它處于相對競争優勢螺旋式提升的過程中。制造業的規模優勢,是幾乎可以與消費品品牌相提并論的強大護城河。

當規模足夠大,成本降得更低,相對競争力會更明顯,到一定程度甚至會有行業的定價權,這才是核心邏輯,也是我一直思考某工程機械龍頭的點,它的定價權到底能到什麼程度。

問:你能很早把這些票挖掘出來。

李恒:我最早挖掘的是某眼科醫院,十年前,當時是研究員,但後來我犯過很大的錯誤。

做公募基金經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想買一些表觀估值沒那麼貴的東西,比如銀行等,後來痛定思痛,我發現,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評估一個公司的價格到底有多便宜,往往沒有花更多時間去評估它到底有多好更重要。

後來在我的優先級裡,買的好比買的便宜更重要。

問:你當時研究某眼科醫院的心路曆程是怎樣的?

李恒:為了弄清楚每家醫院的狀況,一家一家地去,拿個本子去記床位數,走路丈量醫院的占地面積。我做了一個很大的表格,醫院什麼時候建的、地理位置、覆寫人口、占地面積、建築面積、投入情況、收入盈利多少、核心的醫生在當地的地位、床位數多少、醫生和護士多少。

後來我犯了一個錯誤:雖然對長期空間有把握,但你既然這麼貴,我就先買便宜同時公司不錯的。這個錯誤到很晚才糾正過來。我對這個公司研究得非常早,但認知仍不夠深,角度上有缺陷。更主要的是,沒有耐心。

問:你說好公司不在意價格,其實從持倉結果上看,你很在意價格,整體估值是克制的。

李恒:确實價格不重要,但前提是,它是一家最好的公司。對大部分公司而言,我沒有能力評估它是不是這種類型,會謹慎一點。

毫無疑問,資産品質越差,價格就越重要,就像格雷厄姆的“撿煙蒂”。價格是對研究不足、或者資産品質不足的一種保護。

問:某電子元器件龍頭,能達到你的選股标準嗎?

李恒:遠遠不行,從沒買過。

兩種公司,每年均賺12%。第一種,到年底,12%可以全部拿走。第二種,必須把12%投入新的廠房和裝置。某電器元器件龍頭就是後者,規模一直在擴張,但形同創業公司,依然在持續開支,有可能行,但我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想不明白就先不買。

大衆認為,某電器元器件龍頭、某安防股、某高端白酒,是同一類公司,“某茅”的标簽,其實遠遠不是。

問:比如買銀行,你在這個時間點多買幾個銀行也沒什麼,但你隻買了某銀行龍頭,還買在第十大重倉股。

李恒:其實持有已經三四年了,不是特别重倉。近期主要是上漲多進入了前十大。平心而論,優秀銀行長期的方向是好的,但缺點也明顯,影響成長曲線。

想得多、出手少

問:你想了那麼多,其實是因為你不太出手?

李恒:對,交易比較少,不着急出手,想明白了再做。

問:天天基金網資料顯示,你在牛市基本是前四分之一,在低迷的市場可能是前二分之一,沒有刻意控制?

李恒: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是低迷的市場、什麼時候是牛市,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管牛熊。

問:是以你放棄了一些東西?

李恒:那是肯定的,我放棄了很多,決策的核心依據是底層資産品質。

問:你是一個挑剔的人嗎?

李恒:非常挑剔。

問:你不尋找預期差嗎?完全不考慮交易性機會?

李恒:我不做博弈性和交易性機會。我的所有投資都建立在對底層資産的認知層面,它值得買、值得長期持有,就拿着;沒有想象中那麼好,或者買錯了,就換掉。

隻存在以上兩種情況,不存在大衆的認知與我的認知有什麼差距,不從這個點出發考慮問題,隻取決于底層資産品質如何。

問:你對價值投資,似乎有很多想法。

李恒:那些曾經出現過的成熟思維,是一種工具,而不是條條框框。

投資就是以内在價值為基礎做投資,投機就是以籌碼供需關系做投機,是以投資就是價值投資,這是我個人觀點。巴菲特隻講過一次價值投資,他非常鮮明地說,那兩個字是多餘的。

做投資,就是視作一個公司考量,長期而言,對股東能貢獻多少自由現金流,這就是内在價值的衡量标準。

投資中有一個主流的誤區,好像大家要抓住每一個機會,實際上抓住一個投資機會是靠一定緣分的。

真正把一件事情做好,往往比想象中難得多。對大多數人而言,隻需要把一件事持續做好,但找到這件事是需要時間的。

不管任何人,最終的結果一定是小部分公司掙到主要的錢,大部分公司貢獻少部分收益或者不貢獻收益。

問:你的選股标準是什麼?怎麼才能達到你的買點?

李恒:我要找更好的東西,而不是一條客觀的線,在這條線上就買,在這條線下就不買。我的投資組合,不斷評估它,找到更好的資産填進來。

問:整個投資生涯中,有明顯的思考方式變化的節點嗎?

李恒:2015年作為專戶投資經理,我被市場巨大的波動所左右,以很低的倉位,不敢參與。雖然躲過波動,但拉長時間看,我意識到,如果願意持有更好的公司,收益更大。

屬于時代的東西很多,每個階段都有,但是真正稀缺的好東西,确實很少,這個感悟一年勝似一年。

問:市場階段性的思潮,對你真的沒有影響嗎?

李恒:近期,有人說買低估值,有人說買二三線藍籌。我覺得,從實踐上沒有太大價值,因為某一類好的資産比較貴,被迫去買那些新的東西,不得已而為之,這不是非常優質的政策。優質政策一定是發掘好的資産。

市場就整體而言,大部分便宜的公司是不太好的,貴的公司是相對好的,具體到個股,差别非常大。

一些小市值/二三線公司,我也一直在找。但從客觀角度,不可能一兩年之内找到十家公司比現有持倉更好,這不現實。

我甯可保守一些,哪怕盡量接受一定階段相對低的預期收益率,而不是被迫買一些還沒漲的東西。

問:你覺得人應該保持對市場的疏離感嗎?

李恒:不刻意保持,也不刻意接近。對機構投資者而言,刻意疏離一點可能好一些,因為每天接觸足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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