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聊聊我那遠在天邊的大哥

昨晚睡了一個夢，夢見小時候的自己和母親、大哥以及妹妹去靠山邊的那塊地除草種花生。夢有點零碎和模糊，大概就是自己不是很情願地幹着活，妹妹倒是很積極地幫忙着，在除靠山邊的草時，卻鋤出一些收獲，一會有甘蔗一會有很大的黃瓜和南瓜，我們都想着可以拿去賣了換錢，然後就醒來了。

在别人看來，這樣的夢境挺莫名其妙，而對于我來說，是家常便飯。我常常會做很多莫名其妙的夢，有美好的也有恐怖的，以前也會糾結為啥老是做這樣那樣的怪夢，現在做多了就習慣了，現在做夢反倒像個老朋友來訪吧。

這次夢見大哥，倒有點驚訝。因為已經許久沒夢見過他了，上一次夢見也想不起是哪個時候了。記得他剛去世時的頭一兩年，自己夢見得倒是很多，好幾次夢裡都是說他隻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旅遊，而剛好我路過那裡，碰見他，就跟他說，媽媽很想他，讓他有空抽時間回家看看。也有一次夢見他已經結婚有妻兒了等等。昨天看《皮囊》裡面，我的神明朋友時，我是相信的，因為有些東西不是因為你沒看到沒遇見過就代表不存在，何況小時的我也的确碰見過不少奇怪至今無解的事情，這個我回頭有空再寫寫。

自從大哥走後，我們家裡幾個姐弟從來不敢在爸媽面前提起，就怕剛開口，我爸媽，尤其我那多愁善感的媽媽，眼淚就來了。親人的逝去本就是對生還的人來說，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而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更讓人難以承受。我媽應該也夢見過大哥，也會想起他，隻是她從未向我們提及罷了，一如現在的我一樣。是以今天想聊聊大哥，希望他遠在天邊，身軀和靈魂得以安息，如若已投胎轉世，再次回到人間，希望他生活安好，被善待。因為大哥生前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沒做過任何大惡的壞事，如此年輕離開，如若再回凡間，應該值得被善待，得神明保佑。

其實印象中小時候的自己跟大哥的關系并不是特别好，因為他經常欺負我，聽母親說，他常常一個人跑去鄰居家找玩伴卻不肯帶上我，常常惹我哭等等。他很仗義，但這種仗義并不是對自己至親的姐妹兄弟，而是對别人。或許大哥以為别人對他好，但在那時的我看來，我倒覺得他是有點被利用，是以我和鄰居家的孩子玩不來，這裡面有妒忌的成分，但也有話不投機玩不到一塊的因素。而我大哥則相反，他甯願撒謊說沒空載我買生活用品，轉眼卻開着機車載上那家孩子們溜達玩耍去了。那時的我，常常懷疑，這是親哥嗎？

跟大哥關系開始友好起來，是我讀大學的時候吧。那會他在廣州的白雲區上班，而我在番禺。記得有一次周六日，大哥說，過來這邊找朋友，順便看看我。後來見面才知道，大哥其實就是純粹地想過來看看我，看看我的學業和近況，還帶上跟他一起工作的國小朋友。因為家庭原因，大哥沒讀完高中就出來打工了，不是因為他學習成績不好，相反地，國小時候的大哥很愛學習，成績也很好，隻是後來不知怎的，學習是越讀越差，越差越不想讀，似乎陷入了一個糟糕的循環體，卻出不來，後來的後來，大哥自己也無心向學了，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打工。母親說，大哥學習變得這麼差就是被别家孩子帶壞了，心散了就很難找回來。現在回想起來，也分不清，到底大哥是因為家裡貧窮的原因自我放棄學業還是因為真的玩多了心散無心上學，但我知道，大哥過來看望正讀大學的自己時，眼中流露對大學的向往以及對讀書的那種渴望，騙不了人。或許促進大哥最終放棄讀書的因素有很多，各種因素交集一起，就導緻了後來的果。因為沒有很高的文憑，大哥隻能去工廠打工，機械式流水線的工作，大哥沒幹幾個月就不做了，但又找不到其他好工作，隻好來來回回地換不同的工廠繼續着本質性質不變的工作，這樣幾年下來，工資沒攢到，人也在不斷換工作中不斷頹廢勞累，這似乎又要跳進另一個旋渦。後來母親也開始意識到，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提議大哥去學修車，學會修車起碼有一門技術傍身。後來大哥就去了親戚家開的門店當學徒學修車，隻是在那裡做了兩三年，大哥的工資也并沒太大的提高。親戚說是因為我大哥技術還沒到家，大意就是給不了多少，隻能給這點了。後來我知道當時大哥已經是師傅，帶一兩個學徒了，後來的後來，大哥就離開了那裡，輾轉到了别家門店繼續工作，工資也比先前的好一些。再後來，大哥就計劃着回老家開個修車洗車店啥的，當時還跟媽讨論過，隻是苦于資金問題。沒有資金開店的大哥，隻能繼續工作着攢錢，那幾年裡，我們家裡每個人都很明顯地感覺到，大哥已經成長懂事了很多，大哥也越來越有當大哥的範了，起碼母親不用操心那麼多了，除卻他的婚姻問題。

直到離開這個世界，大哥依然沒有結婚，至少我們知道的，他也沒有談過女朋友，沒談過一次戀愛。有好幾年，家裡給大哥介紹過不少女生，希望大哥早點成家，其中也有女生相中大哥的，大哥也有意思吧，本來都已經準備下聘禮定親，隻因為鄰居家大哥那些玩伴多管閑事說不用這麼着急結婚等等，最終這婚事還是吹了。這事很多年過後，母親都不能釋懷，我自己剛開始也是這樣，但現在想通了，因為你永遠阻止不了别人的言語，但你自己能決定自己的做法，這個決定最終是大哥做出的，因果均有主，怪不了别人。其實母親不能釋懷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在大哥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家裡來了一個盲眼算命先生，算大哥的命數時，說過，大哥必須在30歲之前結婚，不然必遭一場大難。可誰也沒想到，這場大難既然是生死離别。當時外公還特意問了有沒什麼補救或避難方式，就是把一串銅錢纏綿起來壓在箱底，直到大哥成家結婚那天再拿出來。隻是，在大哥離開之後，母親想起那串銅錢，卻發現那串銅錢早已被我那調皮的大哥拆掉，各奔東西了。大哥的命數，或者真的是上天早已注定，或許也有其他不被發現的人為因素，但事實至此，也不必糾結太多了。活着的人，需要放下更多，才能肩負起更多，繼續往前走，完成自己想要如何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