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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本歸來告知苗青買了楚雲姑娘欲送西門慶,春節的西門府一派祥和

作者:秋的夏

我們接上一篇。這一篇有點長,四千字朝外,差不多将兩篇合并成一篇了,大家耐心點看。

臘月十五,喬大戶家請吃酒。

西門慶會同應伯爵、吳大舅一齊起身,那日有許多親朋看戲飲酒,至二更方散。

話說崔本置辦了價值二千兩銀子的湖州綢絹貨物,臘月初旬起身,雇船裝載,趕至臨清碼頭,叫後生榮海看守貨物,自己雇了一頭驢子騎着來家取交稅的銀兩。

崔本到門首,從驢子身上跨下來。

琴童看見,忙道:崔大哥回來了,請廳上坐,爹在對門房子裡,等我請去。

琴童走到對門,不見西門慶,問平安。

平安:爹估計進後邊去了。

琴童走到上房問吳月娘。

吳月娘:見鬼的,你爹從早晨就出去,幾時進來的?

琴童又到各房裡,花園,書房都瞧遍了,沒有。西門慶今天沒去衙門報到,也沒說有應酬,這是去了哪裡呢?

于是,琴童就在大門口大聲喊:急死個人,不知爹往哪裡去了,遍尋不着!大白天的,爹不見了,崔大哥都到家好久,隻顧叫他幹坐着哩。

大家猜也能猜到,西門慶去了哪?原來在贲四娘子的炕上!

不過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狡猾的玳安,他在站崗,隻不做聲。

但琴童這一喊,西門慶肯定聽到了。

西門慶忽然從前邊進來,把衆人吓了一跳。

平安打發西門慶進去,望着琴童吐舌頭。

玳安和平安都替琴童捏兩把汗,平安道:等崔大哥走了,估計有你幾下子打。

琴童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臉的懵圈。

西門慶走到廳上,崔本見了,磕頭,把賬本遞上去,道:船已到碼頭,缺車稅銀兩。我從臘月初一日起身,在揚州與他倆個分手,他們往杭州去了,俺們到苗青家住了兩日。

苗青,大家還記得吧,就是夥同賊人将主人苗員外殺了後,被西門慶和夏提刑營私赦免了的那個。

崔本繼續道:苗青替老爹花十兩銀子,買了揚州軍區一個千戶家的女子,十六歲,名喚楚雲,說不盡生的花如臉,玉如肌,星如眼,月如眉,腰如柳,襪如鈎,兩隻腳兒,金蓮恰剛三寸。端的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腹中有三千小曲,八百大曲,确實風流如水晶盤内走明珠,容貌似紅杏枝頭推曉日。苗青還把她養在家,替她打嫁妝,治衣服,待開春,韓夥計和保官兒船上帶來,服侍老爹,消愁解悶。

西門慶一聽,那叫一個開心,道:你船上稍了來也罷,又麻煩他治甚衣服,打甚嫁妝,愁我家沒有?

西門慶這是恨不得騰雲展翅,飛上揚州,趕緊把這楚雲姑娘接回家,幹賞心樂事。

這正是:鹿分鄭相應難辨,蝶化莊周未可。有詩雲:聞道揚州一楚雲,偶憑青鳥語來真;不知好物都離隔,試把梅花問主人。

西門慶陪崔本吃完飯,兌了五十兩銀子用作稅錢,又寫書與稅務局的錢主事,煩請他多多照顧。

崔本領了銀子,作辭,往喬大戶家回話去。

平安見西門慶沒找琴童,跟琴童開玩笑,道:我的兒,你不知有多少造化,爹今日不知有甚麼事這麼高興,不然,綁着你這個鬼有幾下打。

琴童笑:就你知爹的脾氣?

那崔本去碼頭交了稅,雇了馬車,将貨拖到獅子街的鋪子卸下,已經是下旬時分。

崔本歸來告知苗青買了楚雲姑娘欲送西門慶,春節的西門府一派祥和

這天,西門慶正在家打發送節禮,忽見荊都監差人拿書信來問:宋禦史呈交的題本,已上京數日,未知旨意下來不曾?希望老翁差人往察院衙門打聽為妙。

西門慶當即差衙役,拿了五錢銀子,往巡按公衙打聽。

果然,恰巧東京的内部參奏文本,昨日剛下來,于是,衙役将原文手抄下來,回家報與西門慶觀看。

隻見批文上面寫着:

山東巡按監察禦史宋喬年奏本:循例舉劾地方文武官員,以勵人心,以隆聖治事。竊惟吏以撫民,武以禦亂,是以保障地方,以司民命者也。苟非其人,則處置乖方,民受其害,國何賴焉!臣奉命按臨山東等處,吏政民瘼,監司守禦,無不留心咨訪。

複命按撫大臣,詳加鑒别,各官賢否,頗得其實,茲當差滿之期,敢不一一陳之。

訪得山東左布政陳四箴操履忠貞,撫民有方;廉使趙讷,綱紀肅清,士民服習;兵備副使雷啟元,軍民鹹服其恩威,僚幕悉推其練達;濟南府知府張叔夜,經濟可觀,才堪司牧;東平府知府胡師父,居任清慎,視民如傷。此數臣者,皆當薦獎而優擢者也。

又訪得左參議馮廷鹄,伛偻之形,桑榆之景,形若木偶,尚肆貪婪;東昌府知府徐松,縱父妾而通賄,毀謗騰于公堂,慕羨餘而誅求,詈言遍于間裡。此二臣者,所當亟賜置斥者也。

再訪得左軍院佥書守備周秀,器宇恢弘,操持老練,軍心允服,賊盜潛消;濟州兵馬都監荊忠,年力精強,才猶練達,冠武科而稱為儒将,勝算可以臨戎,号令而極其嚴明,長策卒能禦侮。此二臣者,所當亟賜遷擢者也。

清河縣千戶吳铠,以練達之才,得衛守之法,驅兵以擣中堅,靡攻不克;儲食以資糧饷,無人不飽。推心置腹,人思效命。實一方之保障,為國家之屏藩。宜特加超擢,鼓舞臣寮。

陛下如以臣言可采,舉而行之,庶幾官爵不濫而人思奮,守牧得人而聖治有賴矣。禦史宋喬年所奏内,劾舉地方文武官員,無非體國之忠,出于公論,詢訪事實,以裨聖治之事。優乞聖明俯賜施行,天下幸甚,生民幸甚。

奉欽依:拟行。

西門慶一見,滿心歡喜。

西門慶拿着捷報,走到後邊,對吳月娘道:宋禦史的奏本下來了,已經保舉你哥升指揮副參,現任屯田的長官,周守備與荊大人都有獎勵,轉副參、統制之任。如今快使小厮請你哥來,對他說聲。

吳月娘:你使人請去,我叫丫鬟看下酒菜,我愁他這一上任,也要花銀子。

西門慶:不打緊,我借與他幾兩也罷。

不一會兒,吳大舅被請到。

西門慶把那題奏旨意與他瞧。

吳大舅連忙拜謝西門慶與吳月娘:多謝姐夫姐姐扶持,恩當重報,不敢有忘。

西門慶:大舅,你若上任擺酒沒銀子,我這裡兌些去使。

吳大舅又作揖道謝。

于是,表舅倆個就在吳月娘房中,安排吃酒,吳月娘在旁邊陪坐。

吃酒間,西門慶随即令陳敬濟把奏文抄寫一本,給吳大舅拿着;又差玳安拿書信和捷報往荊都監、周守禦兩家報喜去。

這正是:勸君不費镌研石,路上行人口似碑。

話說西門慶陪吳大舅飲酒至晚上,然後留宿吳月娘房間,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荊都監即騎馬來拜謝,道:昨日見旨意下來,下官不勝歡喜,足見老翁愛厚,費心之至,實為銜結難忘。

西門慶茶飯款待荊都監。

吃完,荊都監起身,問:雲大人什麼時候請俺們吃酒?

西門慶:快過年了,最近這兩日也是請不成,估計要正月間罷。

荊都監哦了一聲,西門慶送至大門,望着他上馬而去。

為謝宋禦史,西門慶宰了一口鮮豬,兩壇浙江酒,一匹大紅絨金豸員領,一匹黑青妝花纻絲員領,一百果餡金餅,差春鴻拿文章,送到察院去。

崔本歸來告知苗青買了楚雲姑娘欲送西門慶,春節的西門府一派祥和

到達察院,門吏人報進去,宋禦史喚至後廳火房内,賞春鴻茶吃。随後,宋禦史寫了回帖,又賞春鴻三錢銀子。

春鴻回來将回帖交與西門慶,西門慶拆開觀看,上寫着:兩次造擾華府,悚愧殊甚。今又辱承厚贶,何以克當?外令親荊子事,已具本矣,相已知悉。連日渴仰豐标,容當面悉。使旋謹謝。侍生宋喬年拜大錦衣西門先生大人門下。

宋禦史當下又差人送來一百本月曆,四萬張紙,一口豬來回禮。

這些月曆,紙張啥的,當然都是公家銀子買的。

不久,上司發下文書,令吳大舅本衛到任管事。

西門慶給了吳大舅三十兩銀子,四匹京緞,這新官上任需要請客送禮,讓他上下打點打點。

臘月二十四日,稍閑,西門慶在衙門存妥了公章來家,準備羊酒、花紅、軸文等,邀請親朋。

吳大舅從軍區營上任回來,西門慶将他迎接到家,擺大酒席,與他慶賀。

趕巧,何千戶在東京的家眷也到了清河,西門慶以吳月娘的名義,差人送茶過去。

二十六日,玉皇廟吳道官率十二個道衆,來家中與李瓶兒念百日經,整做法事,大吹大打,各親朋都來送茶,請吃齋供,至晚方散,俱不在言表。

廿七日,西門慶打發給各家送年禮,應伯爵、謝希大、常峙節、傅夥計、甘夥計、韓道國、贲第傳、崔本,每家半口豬,半隻羊,一壇酒,二包米,一兩銀子;院中李桂姐、吳銀兒、鄭愛月兒,每人一套衣服,三兩銀子。

吳月娘又與庵裡薛姑子打齋,令來安送香油、米面、銀錢去。

西門慶對這些幫閑兄弟夥計,包括鸨子院妓女,都舍得花錢。

看看到大年三十除夕,整個清河縣,穿梅表月,檐雪滾風,竹爆千門萬戶,家家貼春勝,處處挑桃符。

西門慶在這天燒了紙,又到李瓶兒房内,在靈前祭奠。祭畢,置酒于後堂,合家大小,吳月娘以及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孫雪娥、西門大姐并女婿陳經濟,都敬了酒。

接着是春梅、迎春、玉箫、蘭香、如意五個磕頭,然後小玉、繡春、小鸾、元宵、中秋、秋菊磕頭。

最後,來昭老婆一丈青惠慶、來保老婆惠祥、來興老婆惠秀、來爵老婆惠元,四個家奴媳婦磕頭。

面對家人們的磕頭,西門慶與吳月娘,都用手帕、汗巾、銀錢賞賜。

次日,便是重和元年正月初一。

西門慶一早起來着冠冕,穿大紅,燒了紙拜天地祖宗,吃些點心,騎着高頭大馬去巡按家拜年。

吳月娘與衆婦人早起後,個個也都施朱傅粉,插花插翠,錦裙繡襖,羅襪弓鞋,妝點妖娆,打扮可喜。

崔本歸來告知苗青買了楚雲姑娘欲送西門慶,春節的西門府一派祥和

衆妾們到吳月娘房裡行禮跪拜。

平安與當天值班的在門首接拜貼,負責登記上門的往來官長士大夫。

玳安與王經穿着新衣裳新靴,戴新帽,在門口踢毽子,放炮仗,磕瓜子兒。衆夥計主管,伺候接見者,不計其數,陳敬濟一人管待。

後邊大廳擺設錦筵桌席,單招待親朋。

花園卷棚内,放下氈帏暖簾,地上鋪陳錦裀繡毯,旁邊木炭火盆,放有十張桌席,都是銷金桌帏、妝花柳墊,盤裝果品,瓶插金花,筵開玳瑁,專一留待有官位的。

約摸晌午,西門慶往府縣拜了同行回來,剛下馬,招宣府的王三官着衣巾來跪。

王三官到廳上,向西門慶行了四雙八拜,然後請吳月娘接見。

西門慶将王三官領到後邊,與吳月娘見過,便出來前廳留坐,剛拿酒吃了一盞,何千戶趕來。

西門慶便叫陳敬濟陪王三官,自己往卷棚内陪何千戶坐去。

王三官吃了幾杯酒,告辭起身,陳敬濟送出大門。

接着,又是荊都監、雲指揮、喬大戶,來西門府拜年的,絡繹不絕。

西門慶接待了一天的人,酒就沒停過,喝到半酣,至晚上打發人都離去,才回上房歇了一夜。

天亮後,大年初二日,西門慶又出去賀節,吃到晚上才歸,家中早已經有韓姨夫、應伯爵、謝希大、常峙節、花子繇來拜。

陳敬濟陪在廳上坐。

西門慶到了,見畢禮,重新擺上酒來飲。

韓姨夫與花子繇吃了會,先家去,剩下應伯爵、謝希大、常峙節,這幾個幫閑,像屁股上有釘子釘着一般,賴着不離席。

最後,吳二舅來,見了禮,再往後邊拜見吳月娘,出來落座,衆人一直吃到掌燈,方才散去。

大過年的,整個西門府,乃至整個清河縣,不管富人窮人,都沉浸在春節的一片祥和歡樂中,不知不覺,厄運卻在步步進逼這座宅院:西門慶在人間的陽壽,正按照天,按照一個一個時辰在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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