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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趙炎老師

作者:周炜

作者:周 炜

2020年,是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趙炎老師從藝五十周年,中國曲藝屆在京舉辦了隆重的研讨和演出系列慶祝活動,業内外都給予了高度評價,送上了衷心的祝福。怎奈,我受師兄劉全和、劉全利的“拖累”(當時幫他倆的專場在全國巡演),沒能到現場參加,遺憾之極。今天,借用《曲藝》給趙老師做專刊的機會,講一講我心中的趙炎老師,一是算“負荊請罪”,二是向趙老師緻敬,三是再次吐露我和趙先生的特殊情緣。

我心中的趙炎老師

第一次見面,我認識怹,怹不認識我。

上世紀1990年,首屆中國曲藝節在津舉行,當時我還是中國北方曲藝學校的學生,學校組織我們到劇場觀摩。就在我津津有味地觀看台上演出的時候,忽然從後面傳來一個極具穿透力和磁性的聲音,“這個演員如果再脆一點兒就更好了……”這個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哇,這不是我在廣播電視裡經常聽到的相聲大咔趙炎老師嗎!《百吹圖》《兒女贊》《紅眼病》等經典相聲立刻浮現在腦海裡,對,沒錯兒,就是《五官争功》裡的“嘴嘴”,就是那段單口相聲《相婆婆》寬厚的聲音……我極其興奮,可又不敢回頭,眼睛看着台上的演出,耳朵卻一直在聽着後面趙炎評委的小聲兒議論,一直到演出間隙,我才偷偷回過頭,看到了趙老師那熟悉的臉龐。那是一個初學者對高峰的仰望,是一個粉絲向偶像深情的回眸一瞥……演出中我多次回頭“目送秋波”,就想恰巧和人家四目相對,結果到結束也沒能迎來期盼的相視一笑。這可能是我有生與國家級相聲大家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哎呦喂,我的小心髒啊!

第一次合作,居然是在央視春晚。

2006年的CCTV全國相聲大賽,我因表演相聲《我慣着他》獲得了最佳逗哏獎,讓我這個部隊的相聲演員終于在業内嶄露頭角。幸運接踵而來,春晚劇組竟然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帶着這個節目參加春晚審查,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在這以前,我的獨幕喜劇順利上過春晚,我的原創相聲也在幾次審查路上被斃的稀裡嘩啦,深知深淺,這個已經在國慶節直播過的參賽節目,怎麼可能再上春晚呢?央視哪能這麼“慣着我”哪!懷着忐忑的心情,我再一次開啟了“春晚過關”模式。果不其然,就在臨近終審的前夕,總導演金越半夜來電了,經曆過的同行都知道,就怕春晚導演半夜來電話。“周炜,我不想當這個惡人,但我必須再次傳達上司的意見,這個節目懸!”金越非常嚴肅地跟我最後通牒,“你不用再堅持了,如果再不調整演員,恐怕終審難以過關,你想想,兩個月的努力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節目能登上春晚的大舞台嗎……”金越又入情入理地做我的工作,“後天下午,你來劇組,台上司已經給你請來一位名家,其它事情我們來做,你隻負責好好排練!”金越又煞費苦心地給我布置工作。就這樣,我最終接受了上司的安排,第三天如約而至。名家?上司出山請的,誰啊?我一邊上樓,心裡一邊打鼓。當我走進影視之家劇組辦公室的時候,導演組全都在等着我,背對着門坐着一個身影,聽到我進門,轉過頭來,啊!是趙炎老師!我的小心髒又突突跳了起來。“你好,小周。”趙老師主動向我伸出了手,我趕緊雙手握了上去,一隻厚厚的,暖暖的大手就握住了我那雙冰涼的小手兒,我的心頓時平靜了許多。随後的這隻大手一直把我托到了一号演播大廳,完成了我在春晚第一次說相聲的夢想。

我心中的趙炎老師

那一個月的緊張排練,讓我記憶猶新。在房間裡,當我膽怯地遞上劇本時,趙先生淡定地說:“沒事兒,你該怎麼演就怎麼演,我這尺寸肯定跑不了。”一看就是經過風浪的大家風範;當劇組安排我們反複軋場時,趙老師帶着速效救心丸陪着我一遍一遍地演了幾十場;當寒冬臘月到央視新址工地慰問演出時,趙老師穿着單薄的演出服,不僅把溫暖送給了勞工師傅,更傳給了我這個後生;當我在春晚聯排現場,緊張的連話筒都拿反了時,趙老師從容地給我糾正,還成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開門包袱兒;當趙老師和老伴兒、我和夫妻四個屬兔的有緣人,淩晨演出結束後在街邊吃宵夜時,那小店兒裡充盈的是親人般的朗朗笑聲……

第一次出國,趙老師給我要掌聲。

我從18歲進軍營,從來沒有出國過,是趙先生把我帶到海外,讓我第一次有了認知世界的經曆。

那年是新加坡主辦的紀念馬季先生的專場演出,除新加坡的相聲演員外,國内受邀的都是馬季先生的大蔓兒徒弟,有姜昆老師、王謙祥老師、李增瑞老師等,趙炎先生作為馬老合作最長的弟子搭檔自然是主力。當時,先生力薦帶我這個年輕人參加活動,而且還作為搭檔合作演出,讓我受寵若驚。記得,還是演那段《我慣着他》,說實話,我當時是真沒底啊!一是從未給海外的觀衆表演過,不知道人家是個什麼口味兒,二是這個節目說的是國内一些生活,到了海外人家能聽明白嗎?演出在一個幾千人的大廳裡舉行,化妝間裡,其他人都輕松自如,就我是七上八下,一會兒跑過去跟趙先生說“先生,要不咱換一段吧?”“沒事兒,别緊張。”趙老師依然是那個穩當勁兒。一會兒我又跑過去說“要不咱掐着使(簡短版表演)吧?然後返個皮兒薄的(再演個容易讓觀衆樂的)?”“沒事兒,上去你就知道了。”老人家還是那麼穩當。就這樣,終于熬到了我們上場了。各位,相聲演員出場,是捧哏的先出場啊,趙老師在我前邊一出場,“嘩”,底下是掌聲雷動啊!可見,當年馬季、趙炎在新加坡打下了多麼好的觀衆基礎。我跟在後面,蹭着掌聲走到舞台中央,趙老師一開口“我今天帶來一個年輕人,他叫周炜,希望新加坡的觀衆多給他些鼓勵。”“嘩”,這回是給我的了,我就在趙老師的托付中開始了表演,絕了,觀衆真給耳朵,還真捧!演着演着,我的心就踏實了,效果不錯,我們圓滿成功。下來趙老師跟我說,你不用擔心,新加坡的相聲觀衆很熱情,我之是以帶你來參加這個活動,也就是想讓新加坡的觀衆看到我們的傳承,馬先生當年也是這樣把我們這一代演員培養起來的,我們這一代有責任再把你們年輕人帶一帶,隻有這樣,相聲隊伍才會薪火相傳。聽完這句話,心裡暖暖的,咱隻想到了出個國開開眼,誰想趙先生如此用心良苦,意味深長。

我心中的趙炎老師

就在那年的8月份,記得是北京奧運會開幕的頭兩天,我請來了業内的老師們,在大家的見證下,鄭重其事地拜趙炎先生為義父,我們爺兒倆從此又有了更深的情緣。随後,我們又合作了《求名心切》《巧對人名》等作品,趙炎、周炜一度成為業内老帶新的一段佳話。

按先趙生的話解讀,這個義父子,既是義氣的義,又是藝術的藝,是相聲藝術讓我們相識,相認,更是為了相聲藝術的傳承,讓我們義氣千秋,父子情深。

第一次流淚,竟然在生日宴上。

我們父子十幾年,每逢我個人有大事選擇都會征求老人家的意見,而且,怹總能與衆不同,給我力量。當年,部隊組織找我談話,想讓我接任文工團團長職務,這可能就意味着要失去很多上台的機會,許多朋友不贊成,我第一時間征求義父的意見,怹卻說:這是一個曆練的機會,做上司工作看似犧牲了上台機會,但從另一個角度,也是對自己全面提高的一個促進,我支援你!2020年底,我接到家鄉上司的邀請,讓我出任天津北方演藝集團總經理,家人反對,朋友勸阻,我又征求老人家意見,怹說:你還年輕,有一個更大的平台等着你,有一份事業召喚你,我要是你就選擇迎接挑戰。就這樣,趙老師憑借自己的人生經驗和感召力,總能給我鼓勵和鞭策,讓我放下包袱,一路前行。

我心中的趙炎老師

前年,趙老師68歲的生日,我們徒弟、義子們圍坐在先生和幹媽身旁,商量着怎麼慶祝趙先生即将到來的69歲生日(北方講究過九不過零)這可是個大生日。席間我提議,“當年,馬先生過70歲生日時,是趙老師主要張羅着給師父慶生,而且在北京飯店金色大廳親自主持了馬先生生日活動,怹那周到、嚴謹、深情、到位的主持讓在場的同仁無不熱淚盈框,紛紛為馬先生有這樣一位弟子感到羨慕與欣慰,為趙炎先生的尊師重道點贊喝彩。今天輪到趙先生過大壽,我們作為晚輩應該有傳承。疫情所限,不能大型聚會,幹脆我們給幹爹出本書吧,作為十大笑星,捧哏巨匠,到了這個年紀應該出一本傳記,總結一下自己的藝術人生……”我一口氣說出了我心中的創意,師兄弟們都頻頻點頭,表示贊同。趙先生一直不語,仔細聽我講完,語重心長地說:“我同意周炜的建議。好像到了我這個年齡是該有個小結了。我一邊聽一邊想,的确,從北大荒的兵團生活,到廣播說唱團的成長,從一個懵懂少年到今天古稀之年,我經曆了許多,但我每一步都離不開馬先生的教誨,沒有馬先生就沒有我的藝術生命,假如我要出一本書的話,決不是我個人的傳記,我覺得書名應該叫《馬季老師和我的故事》。”……屋裡一下子鴉雀無聲,大家沒有馬上表達,而是陷入沉思之中。我看着趙先生那花白的頭發和那真摯的眼神,不禁潸然淚下……

這就是我的前輩趙炎師叔,這就是我的義父趙炎先生,怹把捧哏的綠葉精神當作自己人生座右銘,怹把和馬先生的情誼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尊師重道,厚德載物,淡泊名利,與人為善。這就是我心中的趙炎老師。 2021年2月3日淩晨 于北京

我心中的趙炎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