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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民這一輩子最想演一回魯迅

蘇民這一輩子最想演一回魯迅

蘇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正正經經地演一回魯迅。蘇民魯迅扮相。

蘇民這一輩子最想演一回魯迅

濮存昕主演的電影《魯迅》劇照。

蘇民這一輩子最想演一回魯迅

蘇民屬虎,濮存昕畫了老虎為他賀八十大壽。

蘇民這一輩子最想演一回魯迅

濮存昕母親八十歲生日,他畫了張素描。

蘇民這一輩子最想演一回魯迅

蘇民在兒子濮存昕的陪同下參加人藝建院六十周年紀念活動。

蘇民這一輩子最想演一回魯迅

蘇民與濮存昕相繼演繹了人藝經典作品《雷雨》中的“周萍”一角。

蘇民這一輩子最想演一回魯迅

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老藝術家蘇民,于昨日淩晨4時在家中安詳辭世,享年90歲。蘇民原名濮思洵,生于1926年,祖籍江蘇溧水。他是人藝建院後的第一代演員,曾任人藝的副院長,其子濮存昕也是人藝知名演員,并擔任人藝副院長。根據蘇民生前的意願,家中不設靈堂,喪事一切從簡。

在人藝早年的《雷雨》《蔡文姬》《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膽劍篇》等作品中,蘇民都曾擔綱主演。第一版《雷雨》中的“周萍”就是由蘇民飾演的,其子濮存昕則于多年後接過父親的班,飾演第二代“周萍”。上世紀60年代,在轉行做導演後,蘇民先後執導了《王昭君》《李白》《虎符》《天之驕子》等劇。其中,1991年由蘇民執導,濮存昕主演的原創話劇《李白》,在文化部頒發的文華獎上一舉摘得導演獎、表演獎等五項大獎,濮存昕更憑借該劇跻身梅花獎得主之列。除了《李白》,父子二人合作的話劇還有人藝的經典保留劇目《蔡文姬》。在話劇以外,蘇民還曾在老版電視劇《三國演義》中出演水鏡先生司馬徽,謝晉執導的電影《鴉片戰争》裡飾演道光皇帝。

在表演教學領域,蘇民也成果頗豐,他曾主持過人藝學員班、中央戲劇學院人藝班的教學工作,包括宋丹丹、梁冠華、王姬、徐帆、胡軍、陳小藝、江珊,何冰等演員都曾是他的學生。

濮存昕

我能成為演員,父親起到決定性影響

(以下内容摘錄自2008年出版的,濮存昕自傳《我知道光在哪裡》)

我做演員是受父親影響

童年記憶中,父親是家裡的絕對中心,劇院的事、演出的事是最重要的。隻要父親晚上有戲,一下午誰也不能大聲說話。父親演戲之前不吃飯,我常常拿了飯盒去劇院給父親送飯。化妝室通向舞台的長廊裡有條黑黑的甬道,這條甬道是不準小孩子進去的。我常常站在這條神秘的甬道口等我父親,我知道它的盡頭就是充滿燈光的輝煌的舞台。

即使作為孩子旁觀,我也隐隐能感到,父親在劇院是個受尊重的人。他說話大家都會豎耳去聽,即使是在一些親戚聚會的場合,大家也都願意聽他講演戲的事情。

我父親一生把好多時間消磨在案頭了,逛商場之類的生活瑣事,他沒有興趣。他對于文化的追求,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我能成為演員,首先是父親對于我的決定性影響。

從不強迫我學什麼

因為我的腿病,我能覺出父母對我有歉疚之心。看我當演員似乎無望,父親希望我能掌握些其他藝術特長,我父親是國立藝專學中國畫出身,後來到學生劇團參加了革命,才演上話劇的,但是畫畫仍是他的終生愛好。他去探望自己老師時,會帶着我去。為了讓我學畫,父親還請了專門的老師。心裡的希冀,就會給我創造條件,但并不像現在有的家長那樣,漠視孩子的好惡,按照自己的意願,逼着孩子一條道走到黑。隻要我喜歡什麼,父親看出點苗頭,就幫着我找老師。我學打快闆,就是他領我去劇院,跟着李光複老師學會的。我現在演戲總是自己化妝,也跟小時候喜歡繪畫分不開。

他教會我如何做人

1969年7月我離開家,去了黑龍江生産建設兵團,那時我們一家五口身在四地。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那時的知青,最能體會到這一點。寫信是生活的一部分,很多人因為寫信,提高了文化水準。這方面,父親對我要求很嚴格。他常把我信中的病句、錯别字标出,再寄回來。有一回,我因為想介紹自己的生活情況,把連隊夥房、營房位置畫出來,父親在回信中劈頭蓋臉批了我一頓,說,你那裡是祖國的邊疆,備戰那麼緊張,怎麼能在信中暴露連隊的方位圖呢?

我曾經一度被孤立,也向父親寫信訴了苦。他回信引了一句話:“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慢慢我才明白要嚴于律己寬以待人。

最近江蘇老家溧水縣邀請我們去參加那邊的梅花節。我父親寫了一封長長的信,解釋為什麼他不能去參加;而我就寫了一句話:因為忙,是以不能參加。我父親是個極其認真的人,他批評我,認為我對别人的事态度草率,沒有情理。我父親從小上私塾,滿腹經綸,而我才高小畢業,文化水準與父親差一大截。我知道文化知識的提高是要貫穿一生的努力,但我要在文化修養上趕上父親是不可能的。

一輩子就想演次魯迅

我父親曾經一直認為,他能演魯迅,他臉的結構、眉毛,特别是眼泡很像的。上海曾做過四集電視劇《耕夫》,我父親扮演了魯迅,那是上世紀80年代的事,那時媒體宣傳力度小影響不太大。2005年的電影《魯迅》,對我則是一種“天上掉餡餅”般的奇緣。演完回劇院排戲,老演員李濱阿姨從後面扇了我一腦勺說,“你小子真撈着了,你爸一輩子都在想也沒戲,讓你演上了。”

生死是門功課,要早點做

不久前我父親生病住進了醫院,我和他聊起了生與死,因為他那一撥兒的人都已是一大把年紀,有的已經走了。生死真是門功課,真要早點做,否則會出現不甘離去的自我折磨。作為演員也是,因為演藝的生活會更早地老去,前輩們的例子就擺在這兒。他們看着我長大,我們看着他們變老。

【與蘇老的一面之緣】

在他眼裡 濮存昕足夠出色

新京報記者2011年曾到訪過蘇民家中。彼時,蘇民與青年導演唐烨聯合執導的新版《蔡文姬》剛剛首演,濮存昕在劇中飾演“曹操”。

作為父親和同行前輩,對于兒子濮存昕取得的成就,他說:“濮存昕是一個比較成熟的演員,一些難演的角色,都演得比較好”,同時細細分析了濮存昕在《蔡文姬》裡飾演的配角曹操,為什麼演得好。“他把思想線捋得很清楚,比如曹操聽周進的彙報,一個下級軍官來彙報,他可聽可不聽,一旦抓住關鍵問題,就一點不放松。這一點上他很出色,不是一般年輕演員都能捋清楚的。”

蘇民老師住在天安門南邊的一幢老居民樓裡,内部裝修很簡樸。他的書櫃裡有一套《魯迅全集》,魯迅是他喜愛的作家。采訪最後他還不無遺憾地說,濮存昕演了“魯迅”,“我想演啊,我一輩子也沒撈到這樣的好機會。我長得很像魯迅的,個子比魯迅高一些,聲音我沒問題,瘦,也還可以”。

藍天野

74年的朋友走了 他也解脫了

今天濮存昕打電話告訴我(蘇民去世的消息)。其實我心裡也有準備,這麼多年他身體都不好。前一兩個月,我還去看了他,他很高興,從床上起來穿衣服。但我也擔心他會不會太激動,太累了。去了也總算是見了(最後)一面。

從1942年到現在,我們已經認識74年了。從年輕的時候在同一個學校,後來演戲也在同一個劇團,同一年到的解放區。後來在同一個文工團,建國前後,我們就轉到了中央戲劇學院話劇團,1952年人藝建院,我們又一起進了人藝。我們之間不可能什麼都是一緻的,在各種問題上,有時候也會有不同的見解,但是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芥蒂和是非,心胸都是很坦蕩的。

他病了,我們也不是經常見面。而且他每次出院,他夫人也很累。我說你們怎麼這樣,我為這事兒都急過。他家的保姆都是我替他找的,今天淩晨也是保姆起夜發現他不對了。

他不僅是演員、導演,還搞教學,人藝的教學都是他在那兒考慮。什麼時候年輕演員要斷檔,又該辦班了,都是他倡導和主持的。1981年也是他覺得該辦班了,拉着我一塊兒搞表演教學。他帶的幾個班成材率很高,大家都知道的,宋丹丹、梁冠華、王姬、鄭天玮,後來也都進了人藝。還有人藝85班,有馮遠征,中戲的87班,徐帆、何冰、陳小藝。他的一生做了那麼多事,戲劇界,還有他的學生們,會有很多人記住他的。

七十多年的朋友走了,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但我也覺得,他解脫了。我剛才也給他夫人打電話,她讓我千萬别來。我說,那就過兩天吧,我再去看他。

梁冠華

他常說——演員要痛飲生活的滿杯

蘇民老師算我的啟蒙老師。遇到他之前,我沒有學過任何表演,隻不過是愛好。考試人藝的時候,他是考官之一。到了三試,才知道蘇民老師未來是我們的班主任。

不熟悉的人可能會怕他,他在業務上是非常嚴肅、嚴厲的老師。下了課,他還要管着各種生活上的事兒。我們是文革之後的第一屆學員班,劇院也非常重視。他不敢懈怠,在生活中有思想的波動,他也會耐心地給我們放松。他不光是好導演、好演員,更是非常好的教師。蘇民老師對表演的了解,對從事表演的人的了解,都有深入的研究。不是每一個老藝術家都能這樣,有些人是獨善其身,他不光自己能演,還能研究怎麼演得好,是以才會教學生。

蘇民老師很有詩人氣質,他常說,演員要“痛飲生活的滿杯”。他也做導演,我們的畢業大戲《王建設當官》就是他導的,我演王建設。

以前上課的時候,他給我們畫過三個圓,分别是“生活”“藝術”和“修養”,他畫的像三原色的圖案,中間部分有交叉,他說這三者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間交叉的部分就是最進階的。

他私下也是一個特别和藹可親,很愛笑的人。同學有了進步,他為了讓大家更自信,還會稍微誇大一些。作為老師,他很會鼓勵人。電視劇《神探狄仁傑》播完後,那時蘇民老師是人藝藝委會顧問,我是委員,審查新戲的時候碰見了。他就跟我說,他看了我演的劇,學到的東西都沒扔。他很關心學生出來以後的各種發展。

采寫/新京報記者 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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