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ruman Show
《楚門的世界》
金·凱瑞
（1962年1月17日）
Jim Carrey
楚門的世界
1998年的《楚門的世界》（The Truman Show），IMDB 8.1分，曆史排名第177的高分電影。這是金·凱瑞的第一部非喜劇的作品。
故事講述楚門（Truman）是一個真人秀節目的主角，他的生活都是攝影栅裡的劇情，他身邊的親人和朋友都是演員，隻有他本人對此一無所知，這場“現實生活”直播給全球數十萬的觀衆，慢慢地，楚門開始對他身處的世界有所懷疑，展開發挖真相的旅程。
《楚門的世界》海報
電影探讨的内容很多，何為真實？自由意志？媒體道德？信仰？人和社會，以至世界的關系？等等，我們看在戲中的金·凱瑞，是不是就等如戲中的觀衆看楚門一樣？這部意味深長又啟發思想的電影可謂是金·凱瑞的演戲事業的轉折點。
《楚門的世界》劇照
金·凱瑞在《楚門的世界》裡，調節了自己，把浮誇的搞笑才能稍稍收起，減弱角色帶來的喜劇效果。他在這部電影中要處理的情緒變化比他之前演過的任何一部也要多，而且也複雜好幾倍。
對生活的疑惑；沖破一切的堅定；面對各種試驗的糾結；以及痛苦的掙紮等等，這些内心戲的轉換對于金·凱瑞來說是嘗試也是挑戰，但他處理得來，最後一幕，他站在邊緣對着鏡頭展現出意味深長的微笑，令人印象深刻。
其實在拍《楚門的世界》的前一年（1997），金·凱瑞已拍了一部《大話王》（Liar Liar）嘗試喜劇以外的片種。
這部親子電影講述金·凱瑞是一個颠倒黑白，專替有錢人打官司的律師，經常為了工作而不能陪兒子，并編造謊言作借口，終于兒子在生日許願時，許下願望，令他飽受苦頭。
在戲中有金·凱瑞的喜劇表演，也有他和兒子的感情戲，整部電影看起來是輕松而溫情。
《大話王》劇照
《楚門的世界》為金·凱瑞帶來首個大獎——美國金球獎劇情類最佳男主角，在之前《大話王》和《變相怪傑》也在音樂喜劇類有過提名，但也無功而還，這次轉變了戲路的成功，令他緊接主演了講述傳奇喜劇演員安迪·考夫曼（Andy Kaufman）的傳記片《月亮上的男人》（Man on the Moon）
《月亮上的男人》劇照
《月亮上的男人》的原型人物Andy Kaufman（安迪·考夫曼）是70年代至80年代間，美國著名的喜劇演員、編劇和行為藝術家，但他比較愛描述自己為“歌舞人”，并宣稱不喜歡講笑話或搞笑，因為其了解方式是傳統的。
在一次采訪中，他說“我不是喜劇演員，我從來沒有說過一個笑話……喜劇演員的承諾是他會去那裡讓你和他一起笑……我唯一的承諾就是盡我所能盡力招待你。”
安迪·考夫曼（本人）
Andy Kaufman透過行為藝術去探讨“搞笑”，我們了解“搞笑”分為表演者和觀賞者，表演者透過表情、動作、言語、處境設計以及氣氛營造等等方法，令觀衆得到喜悅感，有時形式可以是互動的，如在劇場上或脫口秀，港稱“棟笃笑”裡（由黃子華釋釋英文的“Stand-Up Comedy”）。Andy Kaufman卻打破這種限制，把觀衆拉扯進整個“搞笑”的表演中，令他們在被動或不知情下一同“表演”。
舉例，滿心期待Andy Kaufman來表演的學生擠滿整個禮堂，準備捧腹大笑，但開場後，在台上的Andy Kaufman卻隻手捧一本《了不起的蓋茨比》，朗誦，念完整本書時，台下隻剩下寥寥幾個睡着的人。
那晚，觀衆感覺到被愚弄、欺騙、玩弄，一點也不會覺得“好笑”，但在Andy Kaufman看來，整件事卻很可笑的，這就是他的表演。
還有，他在自己的電視直播節目中故意加插接收不良的雪花畫面，令當晚全國在電視前的家庭觀衆以為家裡的電視有問題。
他還創造了一個讨厭Andy Kaufman的人叫Tony Clifton，其實是他自己扮演的，卻騙得經理人一度以為真有其人，還讓Tony與Andy參演了情景喜劇《Taxi》。
Andy Kaufman一生瘋狂的舉動太多，他的表演是很精彩，但卻往往令觀衆五味雜陳，因為他們被挖苦，作弄，激怒，而表現出來的那種尴尬嬲怒反應，卻是“搞笑”的一部分。
Andy一生得罪過無數的人，最後在35歲時患上肺癌離世，當時很多人也以為這又是他搞出來的惡作劇，記者也不敢報導，連最親近的人也分不清，奈何這真的是上天安排給Andy Kaufman的最後一場“Show”， 直到 2013 年，政府還重新釋出死亡證明，證明他的死訊。
Andy Kaufman一生也在尋覓和發掘各種“表演”的可能性，要打破媒介的限制。他戲劇性的人生存在很多對于演員和表演的深刻思考，說到這裡，很容易聯想到《楚門的世界》，彼此呼應的感覺，“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而在《月亮上的男人》金·凱瑞扮演Andy Kaufman同樣是實驗性，進一步将這命題發展，不單在戲内，還包括在整個拍攝過程。
《月亮上的男人》的開場很有趣，由金·凱瑞對着鏡頭宣告“這是電影的結尾”，說完就出現片尾的從業人員名單，他彎身調整收音機，控制名單運作的節奏，最後在短暫的黑屏後，金·凱瑞才探出半個頭，說他這樣做是為了排除一些不了解他的人，并說這部電影是關于他拍了的和正在拍的。這個“他”是Andy Kaufman，是他在拍攝這部電影，是現在進行式，而不是金·凱瑞。
《金·凱瑞和安迪·考夫曼：超越偉大》海報
紀錄片《金·凱瑞和安迪·考夫曼：超越偉大》（Jim & Andy: The Great Beyond）記錄了金·凱瑞拍攝《月亮上的男人》的過程。
當時，金·凱瑞為了投入角色，以方法演技的方法進入人物内心，在戲内戲外也 “扮演” Andy以及其衍生的Tony。
《金·凱瑞和安迪·考夫曼：超越偉大》劇照
在片場上金·凱瑞不斷地轉換身份，做盡麻煩事，執導過飛越瘋人院（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和莫紮特傳（Amadeus）的大導演米洛斯·福爾曼也為之頭痛。
特别是當他“變成”脾氣古怪的Tony，經常不合情理使喚從業人員，在片場大吵大鬧，塗鴉、闖進史蒂文·斯皮爾伯格（Steven Spielberg）的工作室大吵大鬧，說他最好的作品是大白鲨（幸好當時本尊不在）等等……
在整個拍攝過程裡，導演福爾曼隻見過金·凱瑞兩次，其他時候都是和Andy或Tony相處，想和金·凱瑞也要靠二人傳話。有一次他按捺不住，打電話給金·凱瑞說他從不對人感到恐懼，但Tony卻讓他膽怯。
在話筒的另一邊，金·凱瑞鄭重地說“我可以開除他們，我可以模仿，我是個很厲害的模仿演員，我應該可以把他們演得很像”。但福爾曼沉默的一陣，還是說“不”。
左：《月亮上的男人》導演 米洛斯·福爾曼
右：Tony（本人）
金·凱瑞不是要演，而是要成為那個“人”去參演這部戲。把“自我”抽離，把身體成為一個載具，能容許任何“角色”進入，他所做的一切，不是“表演”，而是交給角色去決定。
寫劇本也會出現這種情況，有時去到某個程度，角色自自然然會領着創作者的頭腦走下去。但金·凱瑞的情況，連角色以外的“他者”也不存在，不存在創作者的觀照、判斷和思考。
“真實”和“表演”的界線被去除，而這個近乎行為藝術的事本來就是Andy Kaufman會做的事。
Tony Clifton
這個紀錄片直至2017年才重新拿出來，在這之前，環球影業禁止以任何形式公開或發行這片子，原因是“我們不希望人們認為金·凱瑞是一個混蛋”。
相隔二十年後，金·凱瑞坐在攝影機前，回溯這一次拍攝經驗，在開始時被問到“這部電影（紀錄片）你想怎樣開場？”，他沉思了一下然後說“若是我能選擇，這部戲根本沒有開始，它已經是進行式， 而且也永遠不會結束”。
金·凱瑞本身就是Andy Kaufman的粉絲，他收藏過一個沾有偶像血迹的鼓，他還在俱樂部表演時，台下觀衆希望他表演以前演過的段子，但金·凱瑞仍堅持表演新的，觀衆為此很生氣，對他大吵大鬧。
“有那麼幾個晚上，我甚至站在桌上，手拿破酒瓶，去和人群宣戰。這是個瘋狂的體驗,但我卻感覺超好，因為這是一個創作的過程，有時創新就必須孤立無援。直到今天，我依然處于這樣的境地”，可能那時他已經受Andy Kaufman的影響。
是以當他得知米洛斯·福爾曼沒有興趣找他出演這片子，立即放下身段，錄了一段試鏡影片，最後成功擊敗樣子比較像真人的艾德華·諾頓（Edward Norton），赢得角色。
得知獲選消息後，他面向着大海思考Andy Kaufman會在哪裡？他會做什麼？據他所說就在那刻，Andy Kaufman出現，拍一拍他的肩膀說“坐下來，我會出演我的電影”，之後的事，就不是他能控制。
金·凱瑞在片場的實驗，印證沙特的“存在先于本質”，他可以選擇做任何一個“人”，并成為他們，做相對的事。
有時金·凱瑞是Andy Kaufman，有時Andy Kaufman是楚門，三者的身份是不确定的，可以互相指涉，互相交替，他們超越虛構與真實；演員與角色之間的界限。
由此可見，金·凱瑞是不斷思考，突破自己的演員，他總是思考如何可以演飾不同的角色，帶給觀衆不同的觀賞體驗。
他憑《月亮下的男人》再一次拿下金球獎（音樂喜劇類）最佳男主角，縱使奧斯卡連一個提名也沒有給他（可能是對于喜劇演員的偏見），但金·凱瑞的演技是備受肯定的。
作品展示
攝影：袁國新、夏溪
（leica 100/2.8鏡頭 Canon 5D Mark IV 拍攝）
作者：平水尺
排版：谷芊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