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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轍:我的偶像,從來就是那一個人

作者:唐詩宋詞古詩詞
蘇轍:我的偶像,從來就是那一個人

作者:黛珂,來源:唐詩宋詞古詩詞(ID:tsgsc8)

01

談起蘇轍,可能一般人并不太清楚。大家廣為流傳的印象就是:那不就是蘇轼的弟弟嗎?因為不太了解,故而對他的詩作、文章知之甚少。

在我們的腦海裡,蘇東坡是我們的大明星,但其實他不光是我們的偶像,也是他弟弟蘇轍的偶像。是以,我們不妨從一個粉絲的立場,來認識下蘇轼這位“頭号粉絲”——蘇子由。

嘉佑二年,父子三人回老家辦完蘇轼母親程氏的喪事,再次趕赴京都。這次和上次來時不一樣,彼時兄弟二人都已經中進士了。心情也和之前變得不一樣。因為坐船的時間過于閑暇,老爹便帶頭引領大家賦詩:

家托舟航千裡速,心期京國十年還。

烏牛山下水如箭。忽失峨眉枕席間。

老蘇這首詩,既有着對此番入京的向往,也包含着初喪賢妻的苦澀。緊接着長子蘇轼也作詩一首:

朝發鼓阗阗,西風獵畫旃。

故鄉飄已遠,往意浩無邊。

錦水細不見,蠻江清可憐。

奔騰過佛腳,曠蕩造平川。

野市有禅客,釣台尋暮煙。

相期定先到,久立水潺潺。

過了一會兒,小弟蘇轍的詩出來了,内容很長:

放舟沫江濱,往意念荊楚。

擊鼓樹兩旗,勢如遠征戍。

紛紛上船人,橹急不容語。

……

洗硯去殘墨,遍水如黑霧。

至今江上魚,頂有遺墨處。

覽物悲古人,嗟此空自苦。

餘今方南行,朝夕事鳴橹。

至楚不複留,上馬千裡去。

誰能居深山,永與禽獸伍。

此事誰是非,行行重回顧。

這三首詩的名字都叫《初發嘉州》。老蘇的七絕,是有了些人事閱曆才會有的慨歎,目前還不是倆兒子能夠體會的。于是單把這倆兄弟的詩文拉出來瞧瞧,你會不禁發現:蘇轼那股清新自然味兒已經顯露了,而弟弟蘇轍年紀輕輕便開始捯饬着傷今懷古了。這顯然是二蘇的差別,也是他們之間性格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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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到了京城之後,兄弟倆參加了制科考試,父親老蘇也被授予了官職。之後哥哥蘇轼前往陝北鳳翔任簽判,蘇轍被任命到商州做軍事推官。

當時的商洛和現在相比,差的可能不是一星半點。蘇轍不願意去,于是給朝廷上表:現在我哥走了。我們兄弟倆總得留下一個照顧老父親的生活。我還年輕,還有許多東西需要學習,那就讓我留下吧。

他這話其實在之前給韓琦求推薦的信中就已經透露過,如今再次提及,朝廷也同意了。

幾年後,朝廷授予蘇轍大名府推官之職,說白了還是幕僚。幹了一段時間,老爹蘇洵病逝了,蘇轍回老家一待就是三年。等他再次出來時,朝堂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王安石開始變法了。

王安石着手變法,和宋神宗兩人安排地挺好。這時朝堂那些諸如司馬光之類的傳統衛道士也開始發出反對聲音了。蘇轍回來後,寫了一篇文章,直接說明變法中存在的問題。王安石說:“你說的有道理啊。”之後反思了一段時間,接着不顧任何人的反對,繼續推行新法。

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蘇轍和蘇轼兄弟倆相繼離開朝堂,去地方任官。隻不過蘇轼的官比較大,多是地方的一把手,而弟弟蘇轍的官比較小,經常是酒監這樣芝麻綠豆大的職務,所得的俸祿也是難以糊口。他在給蘇轼的和詩中說:

昔在建城市,鹽酒晝夜喧。

夏潦恐天漏,冬雷知地偏。

妻孥日告我,胡不反故山。

一來朝廷上,七年不知還。

有寓均建城,且志昔日言。

——《次韻子瞻和淵明飲酒二十首》

蘇轍當時的日子,過得那是相當苦,沒有住宿的地方,隻能住在人家辦公的兩間破木屋裡。又在江邊,濕熱難耐,妻子都勸他要不回老家算了,但他卻依舊堅持着。在這種苦日子中,兄弟倆之間的詩詞唱和反而異常之多。這其實是親人之間的一種互相鼓勵。如果沒有哥哥的豁達開朗,那麼可能無法成就弟弟後來的仕途人生;如果沒有弟弟認同的腳步,那麼哥哥的路也不會走得那麼肆無忌憚。

等到神宗去世,高太後攝政,一切終于迎來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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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之後幾年,蘇轍的人生開始迎來了高光時刻。先是由校書郎升為起居郎,又從起居郎升為中書舍人,再升禦史中丞,尚書右丞,到元佑七年,做到門下侍郎。這是他任過最大的官,相當于副宰相。

相比之下,哥哥蘇轼對做官就那麼熱衷了。在中央待了沒多久,就請求調任地方。從某種意義上看,這次好像蘇轼對朝堂的政局看得更開。因為老太太終究年齡大了,活不了多久。哲宗親政後,又掀起了一股熙甯變法的浪潮。于是,蘇家兄弟的貶官生涯再次開始。其實從這兒就可以看出,蘇轼兄弟倆對政治的意見從來就是不謀而合的,所謂升官一起升,貶官一起貶,頂多也就是上一秒與下一秒的差異。

接着,兄弟倆又開始詩詞唱和了。不過話說回來,蘇轍都有點不好意思寫了。因為每次的詩詞唱和,都是用自己的文字來成就了哥哥的傳奇。好不容易寫了一首還算不錯的中秋詞,本來應該在一級刊物上刊登,從此廣為流傳,但是“明月幾時有”一出,立馬使這首流行歌曲變為了餘音。

懷着思念之情寫了下一首《懷渑池寄子瞻兄》,整體來說還算不錯。但是兄長的和詩中,“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之句一出,立馬将這首詩湮沒無聞。不得不替子由打抱一聲:做東坡的弟弟真是太難了!

盡管屢屢被打擊到,但這并不妨礙倆兄弟之間的感情。相反,他們因為有了詩詞的共鳴而撫慰了更多靈魂的傷痛。在蘇轼要前往儋州的時候,蘇轍前來送别。剛一分别,蘇轼就病倒了。他給弟弟的詩中說:

時來與物逝,路窮非我止。

與子各意行,同落百蠻裡。

微屙坐杯酌,止酒則瘳矣。

望道雖未濟,隐約見津涘。

從今東坡室,不立杜康祀。

——《和陶止酒》

蘇轼說:“敢情我這病是因為喝酒導緻的。”蘇轍在年輕時也說哥哥喝酒像山簡,分别後每每一醉再醉。這回卻明确告訴他:應該戒酒了!蘇轍說:

少年無大過,臨老重複止。

自言衰病根,死在酒杯裡。

非酒猶止之,其餘真止矣。

飄然從孔公,乘桴南海涘。

路逢安期生,一笑千萬祀。

——《次韻子瞻和陶公止酒》

蘇轍:我的偶像,從來就是那一個人

04

雷州送别,成了二蘇兄弟此生最後一次相見。後來蘇轼在常州病逝,臨死之前還念叨着:“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見子由一面了。”天若有情,恐怕也為之而疾風驟雨。

時間來到七八年後,這時蘇轍隐居穎川,号颍濱遺老。過着一派蘇東坡生前都未曾預想到生活。春天種完小麥,夏天遊湖賞荷,等到秋收時候,孫輩們都來一起幫他收麥子。他在詩中寫道:

欲收新麥繼陳谷,賴有諸孫替老人。

三夜陰霪敗場圃,一竿晴日舞比鄰。

急炊大餅償饑乏,多博村酤勞苦辛。

閉廪歸來真了事,賦詩憐汝足精神。

——《文氏外孫入村收麥》

下了幾天連雨,打麥場都快發芽了。這時天一放晴,鄰居們争相打起麥子。子由的兒子在外做官,孫子們勤快地幫他幹活。就連不遠的外孫也跑來幫他收麥子。老人家幸福備至,做好大餅,拿出自己釀造的村酒,來招待他的孫子們。等到麥子存入倉廪,關上大門,還要欣慰地誇贊一句:孩子們真了不得!

整首詩呈現了一幅諸孫幫忙收麥到完成收麥的畫卷,意義樸實,清新愉悅,像極了農村的普通生活。在這當中,一點也看不出當年那個憤憤不平、滿腹牢騷的子由了。這真的應證了一句話:你走後,我就成了你。

幾天後,他的生日到了。兒子們和學生們從千裡之外歸來。子由豪氣淡薄地寫下一首生日記詞:

七十馀年真一夢。朝來壽斝兒孫奉。憂患已空無複痛。心不動。此間自有千鈞重。

早歲文章供世用。中年禅味疑天縱。石塔成時無一縫。誰與共。人間天上随他送。

——《漁家傲·和門人祝壽》

在我看來,這是他一生寫的最好的詞。七十年來真如一夢。也許彼時他也會想起兄長的那句:“世事大夢一場,人生幾度秋涼。”早年隻想着為政治事,等到經曆了世間的風雲變幻,愈發想着跳出紅塵,親近佛道。而關于這些體會,那個人又比自己早領悟了十多年啊!

偶爾,他也會在早晨傍晚,閑暇之餘翻看以前那些舊詩,留下對往昔歲月的眷戀與覺悟。

早歲吟哦已有詩,年來七十才全衰。

開編一笑恍如夢,閉目徐思定是誰。

敵手一時無複在,賞音他日更難期。

老人不用多言語,一點空明萬法師。

——《讀舊詩》

“回想他逝去的這些年,我的詩文獨霸天下,可是卻也失去了唯一的知己。真懷念那時的歲月靜好,息事甯人!”這就是蘇轍晚年對兄長最深的情愫。

-作者-

孔堯。筆名黛珂。熱愛生命,熱愛文學,熱愛詩詞。一個清純樸素的文藝青年;一個難以自拔的紅迷;一個性空靈的古詩詞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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