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笑傳137 安童複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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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安童複仇（1）

四下寂靜，半盞茶的工夫，一個人走進卷棚，借着月光，苗青勉強看清他的面部輪廓，舉止帶有一股威嚴。

苗青慌忙跪倒在地，拼命的磕頭，不管曾經付出多少努力，自己的生命就在對方的舌尖之上了。在苗青的心目中，這位爺比親爹還要親。

“小人蒙受老爹大恩，粉身碎骨難報。”一面爬到酒壇前，一一打開蓋子，“一千兩白銀，懇請老爺查驗。”

“你這件事，不好辦呢。那兩個船家，一心要拉你下水，要是定案也老大個罪名，不過既然有人說情，饒你一死。”

苗青撅着屁股，頭磕着地，他的眼睛有了亮色，活了，活了，我活了。此時的苗青真想痛哭一場！

“清河不能久留，你連夜趕回老家。”

苗青梆梆磕着響頭。

西門慶命人上茶，苗青在松樹下站着，捧着茶水喝完磕頭離去。（原文：那苗青在松樹下立着吃了。）

“回來。”西門慶道。

苗青老老實實地回身跪下。

“下邊的人你都說了？”

“小人已經說停當了。”

“回去吧。”

苗青再次磕頭謝恩，起身出院門。

這一走，忙忙如喪家之狗，急急似漏網之魚，苗青再不敢興害人之心。

西門慶為什麼一定讓苗青打點他的手下呢？在明朝官場，花花轎子大家擡，案子已經公開到這種地步，他若硬壓下去，必定惹人不滿。

有錢大家賺，太毒了，大家可就看你死了。

明朝官場有句話說：火候到了，豬頭爛了。錢到了，公事辦了。既然苗青付款，第三天，案子開審了。

一月二十二日，昏暗的監牢裡，兩個死囚萎縮在草窩裡。八天以來，陳三和翁八面對死亡，都在反思人生的錯誤。私塾課上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們一想就明白了。

多麼聰明的兩個人。

陳三開口道，“翁八，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嗎？”

翁八長歎一口氣，“唉，明白了。”

陳三起身抓住翁八衣領吼道：“我說什麼來着，用刀子幹淨利索，你老是用棍子，老是用棍子，遭報應了吧！”說罷，重新癱倒在地。淩遲處死啊！（明朝的淩遲處死最為嚴厲，清朝的淩遲處死一般割二十四刀，最多一百二十多刀。明朝的淩遲則近似于精密的外科手術，至少一千多刀，比如大太監劉瑾，行刑三天，共割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具體操作為：頭臉，手腳，胸腹，砍頭，肢解。）

有些人是為作死而生的。

陳三掩着臉痛哭失聲，“我們很快就成刀削面了。”

突然，牢門打開，幾個彪形獄卒将他們提了出去。這幾天裡，也有過幾次例行的提審，可是這次不同，大堂上布滿了刑具。

刑具？不是全招了嗎？

大堂上兩個提刑院的長官威嚴端坐，西門慶喝問道：“陳三、翁八說出你們是如何行兇的！”

“我們與苗天秀家人苗青同謀殺人。”二人又講出招供了N遍的話。

“用刑！”

夾棍一上來，陳三、翁八就覺出不對勁來了，這不是普通的用刑，這是往死裡整啊。刹那間，兩個人的哀号回蕩在大堂裡。提控、節級并緝捕、觀察，都被樂三上下打點停當，在場的公職人員不再是朝廷官員，他們是苗青雇來的！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你們招供吧！

西門慶一揮手，停止用刑。

“苗天秀是不是你們殺的？”

“是，是。”

“那怎麼還把罪行推到别人身上！”（原文：你如何抵賴别人）

樂三、翁八腦袋嗡嗡的，怎麼感覺問題怪怪的？

西門慶搞定兩個河盜，下一個可就棘手了：忠心護主的安童。那種人靈魂無法征服，除非從肉體上消滅。

“帶安童！”

安童被帶到堂上。

“你當時是不是聽到苗青喊有賊？”

安童為主人報仇心切，“不錯，小的确實聽到苗青這樣喊。”

“是不是陳三用刀殺了你的主人？”

“是的。”

“是不是翁八将你砸到水裡？”

“是的！”

西門慶轉身看着夏提刑道：“長官，看來苗天秀果然是這兩個奸賊所害。”

就在此時，安童沖着夏提刑奮力大喊一聲：“大人！”

西門慶與夏提刑同時驚愕的看着安童，不知怎麼回事。其實安童早就聽說苗青賄賂千戶西門慶，隻是苦無證據，不敢輕信。今天在公堂上，安童看到主人的冤屈無法昭雪，一怒之下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夏提刑。

“那日在船上，小人聽見苗青與兩個賊人一同商量殺人。”

“哦？”夏提刑神色凝重，疑慮地看了西門慶，問道：“那我怎麼沒聽見？”

安童震驚了，是人話嗎？！

夏提刑确實洋洋自得，他料定安童會反駁，說罷，一開口就定你個藐視公堂！

許久，大堂裡沒有聲音，安童居然不說話了。他猜到了一些端倪，不錯，一月二十一日，西門慶與夏提刑私下會面，讓出了五百兩（30萬）。

西門慶不得不防，他雖有蔡京撐腰，但也難保蔡京長命百歲，政治風雲變幻。萬一蔡京倒台，夏提刑落井下石，西門慶必死無疑。是以這五百兩牢牢綁住了夏提刑，同進共退，提刑院衙門已然是鐵闆一塊，一旦事發，同進共退。

看到安童無言，西門慶與夏提刑乘勝追擊，将陳三、翁八問成強盜殺人斬罪。新任東平府尹與西門慶是好朋友，很快，批了公文，嘉獎提刑院辦案有功。（原文：府尹胡師文又與西門慶相交）

卻說安童自知好漢不吃眼前虧，假裝在外候審等待受領受害人苗天秀的屍體。有一天安童尋機去了東京，一紙狀書投到開封府黃通判衙内。

黃通判黃美，苗天秀的表哥。他在京苦苦等候表弟到來，沒想到居然被清河縣的地方官耍了！黃美怒了，苗家、黃家幾代名門貴族，黃美在官場稱得上如魚得水，根深蒂固。

“好啊西門慶，你以為就你背後有人嗎？就你能橫行官場嗎？！”當天夜裡，黃美拍案而起，“今天就辦你！”

黃美寫了一紙書信，吩咐安童交給好友：山東巡按禦史曾孝序。（注：明朝時，巡按禦史品級為正七品官，但号稱代天子巡察，各省及府、州、縣行政長官皆其考察對象，大事奏請皇帝裁決，小事即時處理，事權頗重。）

曾禦史在金瓶梅中是個牛人，他坐鎮山東，接納訴狀。一告親王、皇親、驸馬、勢豪之家。二告都、布、按并軍衛有司官吏。普天之下，還真沒有這老爺子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