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受CGTN主持人劉欣的獨家采訪時，國内病毒追蹤專家、北京化工大學生命科學與技術學院院長童偉剛教授表示，早期感染很可能不在武漢，不在湖北，不在中國，而且美國情報機構釋出的消息來源報告過于政治化。為什麼"實驗室洩漏理論"不成立？病毒可追溯性研究是否仍在進行中？中國-世衛組織聯合專家組的合作情況如何？以下為采訪實錄。
一、中間宿主傳播——新冠病毒最有可能的傳播途徑
劉鑫：您是中國-世衛組織新冠追蹤聯合專家組動物與環境科學組的中國上司人，在2021年3月釋出的中國-世衛組織聯合報告中，您指出新型冠狀病毒"比較或極有可能"通過中間宿主引入人類。它的依據是什麼？哪些動物可能是這樣的中間宿主？
童玉剛：您好，謝謝你的提問。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多次與世衛組織專家溝通，對不同的可能性進行了一些比較，最有可能的傳播途徑可能是通過中間宿主，這是我們比較陽性和陰性證據的結果。
2020年9月12日，從泰國拉沙武裡府實驗室采集的蝙蝠樣本。/ 視覺中國
目前的結果表明，蝙蝠很可能是其天然宿主，因為我們現在已經發現了很多蝙蝠，不僅在中國，而且在東南亞，蝙蝠在許多國家都有類似的病毒，是以蝙蝠是最有可能的自然宿主。是以蝙蝠作為一種與人類接觸很少的動物，直接傳播的機率相對較小，是以我們認為它更可能通過中間宿主傳播，到目前為止我們發現的中間宿主并不多。
但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發現了幾種更可能傳播新冠病毒的動物，一種是穿山甲，它攜帶的新冠病毒更接近病毒，但是在穿山甲中發現的病毒與新冠病毒之間的差距仍然很大，是以沒有證據表明新冠病毒來自穿山甲。然後，包括貓和狗在内的其他一些動物已被證明感染了新的冠狀病毒。
最近在美國發現的白尾鹿也可以感染大量新的冠病毒。由于2019年在一些标本中也發現了針對該病毒的抗體，這表明2019年白尾鹿中可能已經出現了一種新的冠狀病毒，這對我們的可追溯研究也很有價值。是以我們覺得有必要進一步了解白尾鹿攜帶的病毒的基因組序列，通過基因組序列對比，我們可以看看白尾鹿攜帶的病毒是早是晚，以及新型冠狀病毒的起源有什麼樣的關系，（這）對于我們未來研究新冠病毒的起源是有更大的幫助。
順便說一句，最近在意大利皮膚病患者中發現新的冠狀病毒方面也有進展。其中一些早期樣本是在2019年8月和9月收集的，比武漢發現的最早感染患者早了三個月，證據确鑿，因為它不僅在患者的血液中發現，而且在尿液中也被發現，并且在其血清中檢測到抗體，這意味着它發現了核酸序列和抗體證據， 是以結果相對可信。
根據米蘭國家癌症研究所于2021年6月9日釋出的新聞稿，New Crown病毒已于2019年在意大利傳播。國家惡性良性腫瘤研究所，意大利米蘭，2021年6月17日。/ 視覺中國
劉鑫：那你剛才提到，我想問你關于歐洲的這些報道。您認為新型冠狀病毒通過中間宿主進入人體的假設也适用于歐洲的這些例子嗎？
佟玉剛：其實并不沖突。來自歐洲和意大利的最新證據隻是證明這些人在早期階段被感染，這使得很難确定或确定他自己是什麼樣的感染。但這可能會給我們一個暗示，也許通過這些患者研究，一些早期感染者，他的一些專業特征，或者他的暴露史，可以通過一些證據找到可能的動物來源。那麼病毒一定是起源于動物，至于是什麼樣的動物，通過中間宿主還是直接來自自然宿主，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二、病毒追蹤工作進展如何？
劉鑫：2020年3月，您在《自然》雜志上發表了一篇題為《馬來穿山甲中新型冠狀病毒的鑒定》（"識别馬來穿山甲中的SARS-CoV-2相關冠狀病毒"）的論文，該論文報道了在中國南方的反走私行動中緝獲的馬來穿山甲。它們攜帶的冠狀病毒與SARS-CoV-2非常相似。您認為這樣的論文為追蹤提供了什麼方向？
佟玉剛：這件事其實是很早的事情，也就是早在17年底和18年前，我們收到了一些病因不明原因的穿山甲樣本，這些樣本都是在動物救援站獲得的。這些站點的目的是飼養和營救一些被走私和攔截的受保護動物，但在救援過程中，這些動物已經生病和死亡，并且由于不明原因，他們向我們發送了樣本進行分析。在我們的分析過程中，我們發現在這些動物中發現了其中一種冠狀病毒，主要來自東南亞，因為中國的穿山甲數量非常少，并且發現這些穿山甲是馬來穿山甲，而不是中國本土物種。
在分析了病毒之後，我們并不在乎，我們認為這是一種新的冠狀病毒，我們不知道它意味着什麼。事實上，目前尚未證明冠狀病毒是穿山甲死亡的原因，因為在這些标本中不僅發現了冠狀病毒，還發現了其他一些病毒，比如什麼小狗病毒。
然後，在新冠爆發後，新冠病毒的序列被公布。相比之下，我們發現，最初發現的穿山甲攜帶冠狀病毒和新型冠狀病毒的同源性更強，當然相對于其他一些病毒來說，它相對較高，但不如蝙蝠病毒同質。
2021年3月31日，北京化工大學生命學院院長、中國-世界衛生組織新冠病毒追蹤聯合研究組動物與環境科學組組長童偉剛出席新聞釋出會并回答記者提問。/ 視覺中國
但從另一個角度，我們也可以猜測穿山甲冠狀病毒，在一定程度上是可能的和新的冠狀病毒，在進化過程中，有一些共同的祖先，有一些進化互相作用，比如有可能對中心局部區域進行重組問題。這在當時是一個更重要的發現，因為沒有更多的冠狀病毒被發現接近新的冠狀病毒，是以我們發現該病毒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早期的，除了蝙蝠，一個更接近新冠病毒的物種。
是以這個意思對于我們了解新型冠狀病毒的來源或許有一定的啟示，但其實并不能證明新冠病毒來源于穿山甲，因為它和穿山甲攜帶的病毒差距還是非常大的。
三、全力支援可追溯性工作，但中國絕不會"錯頭"
劉鑫：3月份，您在新聞釋出會上說，2018年至2020年間，中國31個省區采集了3.8萬多個畜禽标本和4.1萬多份野生動物标本。通過對這些樣本進行檢測，沒有發現中國新型冠狀病毒呈陽性樣本，這意味着什麼？我們的後續研究是否會涵蓋更多新的易冠動物物種？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中國北京，2020年9月1日。/ 視覺中國
童玉剛：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爆發後，我國和我國的科學家高度重視新型冠狀病毒的源頭。由于疫情最初是在中國發現的，我們最初懷疑該病毒應該在該國的某個地方發現，在動物身上。我們不僅有科學家自發地做了很多研究，而且隻要他們有資源和能力，我們就在做這方面的研究，我們的國家政府也更加重視這項工作，我們鼓勵科學家和各個政府部門協調一些樣本來做到這一點。
新冠病毒爆發後，我們制作了數以萬計的家禽和數以萬計的野生動物标本，遺憾的是，我們沒有發現任何證據表明這些野生動物和家畜中存在新冠病毒，甚至新冠病毒可以達到890%，70%的同源病毒我們還沒有發現， 是以我們對最初的想法非常懷疑。我們當然不能排除病毒的來源在中國，因為并非所有動物都已經被測量過了，但是我們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我們越來越覺得病毒的來源在中國的可能性較小，那麼有了更多的證據，我們認為病毒可能在國外，因為我們在蝙蝠身上發現了最同源的病毒， 而且在中國南方和與雲南省接壤的鄰國，蝙蝠也有大量這樣的病毒，那麼這些病毒可能會在一些周邊國家發現。最近的其他研究還表明，許多周邊國家确實存在與新冠病毒更同源的病毒，甚至10年前的一些樣本在這些國家也存在新的冠狀病毒。最近，意大利的早期患者對核酸和抗體樣本的檢測呈陽性，但也從一方面表明，早期感染很可能不在武漢，不在湖北，不在中國。
四、科學引導，持續追蹤病毒源頭
劉鑫：你剛才提到，現在因為國内有那麼多樣本沒有發現陽性，現在我們可能覺得最早的來源根本不在中國，但另一方面你說，我們也看到報道和最相似的病毒新冠病毒RatG13，實際上在中國南方的蝙蝠中發現， 是以這兩個發現是互相沖突的？
佟玉剛：這并不沖突，但我認為它們是可以互相驗證的，那你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們剛才說我們已經做了很多工作，并沒有發現任何動物在中國和新冠病毒是比較接近的病毒，更不用說同一種病毒了，病毒連接配接起來也差不多了。東南亞的幾個國家還發現了新冠病毒來源相對較近和新冠病毒同源性較高的病毒，表明它們是相關的。
那麼蝙蝠本身就在中國雲南省的這一地區被發現，它與東南亞國家接壤，蝙蝠可以飛，它可以飛得很遠的距離，通過這樣的遷徙，會讓病毒在一個相對廣闊的地區存在，傳播開來。
是以在雲南之外，周邊國家可能會有一些蝙蝠傳播的病毒，這可能是真正的新冠病毒的來源，當然我們需要科學證據，這隻是一個想法，是以需要更多的研究。我們也希望世界各國的科學家與世衛組織或其他組織協調，加強合作，研究病毒的起源，對更多地區的更多動物進行一些研究。
研究人員在泰國萊瑟姆的Khao Chong Pran洞穴捕獲蝙蝠，2020年9月12日。/ 視覺中國
劉鑫：國内科學家有沒有對潛在宿主的研究？這項研究還在向前發展嗎？如果是這樣，這是什麼樣的研究？
佟玉剛：當然，這項工作還沒有結束，因為新冠病毒的來源還沒有找到，我們繼續對這個問題感興趣。而且這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它可能對未來的疫情、新的疫情和類似的疫情起到參考作用，是以我們仍然需要了解病毒的來源。
我們現在繼續追蹤病毒的來源，我們将不斷獲得更多的家養動物，野生動物，養殖動物以及其中一些動物的标本。同時，我們也在進一步尋找其他野生物種，包括蝙蝠、一些高度可疑的動物進行測試，事實上，還有一些資料繼續存在，也許在不久的将來還會有更多文獻報道。
五、為什麼"實驗室洩漏理論"荒謬到極點
劉鑫：中國和世界衛生組織聯合來源報告的第一階段表明，新型冠狀病毒不太可能通過實驗室活動傳播。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佟玉剛：對于這個問題，我認為可能隻有三個原因導緻實驗室極不可能洩漏，事實上，這些原因當時也與世衛組織專家進行了充分讨論，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曆史上發生過多次洩漏病原體的爆發，但問題是，曆史上所有被洩漏的病毒或病原體都經過培養，研究，并且已知存在于實驗室中，是以其洩漏管理不善或管理不善，導緻事故。
世衛組織專家組負責人彼得·本·安巴雷克（Peter Ben Ambarek）說："新的冠狀病毒并沒有在實驗室中被故意使用。瑞士日内瓦，2021年2月12日。/ 視覺中國
但當這次疫情發生在武漢時，武漢當時還沒有實驗室知道這樣的病毒，也沒有實驗室在研究這種病毒，那麼這個和曆史上任何一個實驗室的洩漏都是完全不同的，是以在曆史上一直有一個實驗室洩漏這樣的事情來推斷，新冠爆發的是從實驗室洩漏， 這是完全沒有根據的。
第二個原因是武漢病毒研究所，它是按照國際标準建成的一個研究所，是中國最完整、最先進的研究所（一個），當然，它的管理水準也很高，它完全按照國際标準進行規範化管理。在管理層面，不可能洩漏。武漢病毒也到許多國家的國際教育訓練，我也知道他們的一些外部教育訓練。是以我認為像這樣的洩漏在像這樣嚴格的實驗室裡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個專門從事生物安全研究的實驗室。
第三個原因是，從證據來看，新冠疫情爆發後，當地政府部門和武漢病毒研究所本身，所有從業人員對儲存血清進行了檢測，同時也仔細調查了全體員工的健康狀況，發現在武漢疫情爆發的階段，武漢病毒沒有新的冠狀病毒感染。雖然武漢的感染人數相對較多，但武漢病毒并沒有感染一個人，這是客觀事實，是有據可查的。是以有人說武漢（病毒研究所）誰被感染了，其實是他們編造的故事，沒有證據表明武漢病毒全部被感染，其實沒有感染，這是有據可查的。
漫畫：颠覆真相？/斷續器
我想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一直在談論實驗室感染，問題是很多人更喜歡講故事，因為從實驗室洩露故事聽起來非常好。但要證明你來自哪裡，你需要科學證據，在沒有科學證據的情況下，每個人都喜歡講故事，故事引人入勝，是以它被廣泛分享。但我認為我們科學家仍然必須說實話，我們需要獲得病毒的證據才能說出這一點。
當時（WHO）武漢實驗室調查得出的結論是，實驗室（洩漏）極不可能，後來又加了一句話，即如果沒有新的證據和實驗室相關，那麼WHO就不會進行這樣的調查。
6. 追蹤需要國際合作，而不是政治操縱
劉鑫：你也參與了聯合研究，2021年1月和2月，你和外籍同僚在動物與環境小組，你們的情況是怎樣的合作？例如，雙方之間是否會有分歧或争論？如果有的話，最大的差異或論點是什麼？您如何最終達成最終協定以形成這樣的報告？
佟玉剛：在與國際專家的聯合調查過程中，我們都非常積極，非常友好，雙方的合作都非常好。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的觀點是相同的，因為我們是根據科學事實來判斷的。我們将讨論每種病毒從正面和背面傳播到證據的可能性。
2021年2月9日，世界衛生組織新冠狀動脈病毒起源國際專家組在湖北省武漢市與中國科學家就新型冠狀病毒起源聯合科研合作舉行新聞釋出會。/ 視覺中國
是以在很多情況下我們得到相似或相同的結果，但有時在用詞上存在差異，當事人對詞語的表達提出了一些意見，但這并不影響我們的總體結論。
我們可能在整個過程中存在一些不一緻的地方，比如在冷鍊運輸上有一些細微的差異，但最終有一個統一的觀點，即病毒通過冷鍊進入武漢，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也是有可能的。
劉鑫：最後，您如何看待美國情報機構要求制作一份關于病毒起源的新報告，您認為這種方法會對國際聯合可追溯性科學研究産生什麼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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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玉剛：這個問題，我覺得我回答這個問題不合适。當然，我們談論的是科學，其中一些涉及我們在第一階段與世衛組織專家的一些交流，我也根據我的經驗做了一些解釋，但有些事情過于政治化，我認為我不擅長對它們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