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慢生活
文/齊成彪
一
“老同學，給我寫幅字呗！”一位同學向我求字。
“行吧。”我答應了，似乎并不爽快。
一個月後，同學打來電話：“老同學，你答應我的字呢？”
“最近比較忙，過幾天寫。”我的回答很爽快。
兩個月後，同學發來微信：“老同學，你把寫字的事忘了吧！”
我的回複也很爽快：“等忙過這陣子。”
三個月後，同學沒有再追問。或許是他覺得我架子大，請不動；或許是他覺得我慢待了他，氣不過。我則寫好了字，給他送去。他嘴上萬分感謝，但從此再不向我求字。
其實我未必忙，即使忙，也未必抽不出寫字的時間，隻是我不想讓忙亂把自己搞得累哼哼。我也不是慢性子，隻是想讓自己慢一點。如果一有人向我求字，我就立馬兌現，那求字人的各色紙張不是要堆滿案頭？我連這些作品都應付不過來，哪還有時間讀讀寫寫呢？
有人問：“給别人寫字也是寫，你幹嗎總是推掉呢？”我回答：“給别人寫比較莊重，容易緊張；自己寫很随意，反而放松。”的确，忙碌緊張會讓我承受壓力，還是放松的感覺更舒心。
實際上，讀書、練字、寫文章應該屬于慢生活的範疇，生活慢一點，人生就會從容一點。
二
慢生活是最近比較流行的一種生活态度，是一種享受“物質與精神平衡”的生活方式，心平氣和而不争搶，積極健康而有作為。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它，那就是：淡泊甯靜。
我并不看重求字人的潤筆費，其實我的字不值什麼錢；我也不看重求字人為我做各種宣傳，我也不想要什麼知名度。孔明說“非淡泊無以明志”，我想我是有一點志氣的。我寫的文章不算少，有人建議我拿去發表。我說“不”，發表的目的往往是為了名利，而我并不看重名利。我把自己的文章發在文學公衆号上，隻是為了與同道交流。
世界是躁動的，安靜一點便顯得難能可貴。孔明還說“非甯靜無以緻遠”，那就讓那些躁動的人落在後邊吧！淡泊一點，我就可以有更多的閑暇，閑時做自己喜歡的事，自然讓我心平氣靜。甯靜能讓我走多遠，我不知道，但它一定能讓我的生活更簡單，更輕松，更健康。生活從來都不是越快越好，快節奏的生活哪能讓人靜下來體味生命的真谛與美好？
是以即使再忙，我也會給自己留一點閑時，閑了才懂得品味生活的點點滴滴。進餐，休憩，讀書，聽雨……都該有它獨特的意味，不應匆匆對待。幹飯，補覺，厭書，怨雨……如果這樣對待，那你就與慢生活無緣。
“我也想慢一點，可是生活不允許呀！”可能很多人會有這樣的感慨。“我也想慢一點，可是實力不允許呀！”可能也有人會這樣說。前者更多的是無奈，後者更多的是炫耀。看來并不是人人都适合慢生活，因為很多人做不到“淡泊甯靜”。
三
什麼人過不了慢生活呢？
其一，性急的人
一位同僚想跟我學寫字，信誓旦旦的。我知她性急，便說：“你可能堅持不了。”她卻豪言決心很大，大有“無成果，不罷休”之志。結果習字工具買了一大堆，她隻堅持了一個月就沒有然後了。她很決絕：“我就無法想象你是怎麼做到天天寫字的，這太折磨人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練字了！”
對不喜寫字的人來說，練字是很枯燥的。一時的興趣很難讓人堅持下去，甚至會讓人厭煩。練字是磨性子，性急就很難進步，那他就很難體會“慢”的意趣了。
其二，功利的人
一位同學也是搞教育的，多年來輾轉多所學校，從一線教師做到主任，又從主任做到校長。跑關系，開大會，上酒局……忙得團團轉。拿破侖說：“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而我這位同學的名言是：“不想當校長的老師，不是好老師。”我承認他有能力，然而多年下來，急功近利的他卻搞得疾病纏身，再不敢飲酒。我想：要不是醫生讓他悠着點，他也不會慢下來吧。
追求功利不能說是錯，然而功利多了，淡泊一定會少。有人認為淡泊就是不求上進，那他就永遠無法體悟“悠然見南山”的境界了。
其三，追求完美的人
追求完美的人都有強迫症，在他眼裡，萬事“沒有最好，隻有更好”。然而世上很難有完美之事，那他在想在做的事永遠需要不斷改進和完善。
妻在裝修房子，錢并不充裕。我說“差不多行了”，她卻非要事必躬親，看到哪裡不合适就改。可是這裡改好了，她又會感覺那裡不合适。本來打算裝個普通馬桶，可是裝着裝着，她又覺得智能馬桶更好；本來打算裝幾個簡約的燈，可是裝着裝着，她又覺得繁複的更好；本來裝好了洗臉池，她又感覺不鏽鋼的漏子不好看，非要換個瓷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反正裝修的人不怕麻煩，隻要錢到位，人家啥都會！
凡事求全責備，世界永遠都有瑕疵；事事都想改進，就很難讓自己平靜。“事若求全何所樂？”有妻如斯，我想慢一點，也不容易啊！
其四，為生活所累的人
快過年了，妹夫向我抱怨：“今年又挺失敗。去年年底一算，欠債六千；今年年底一算，欠債一萬。啥時候自己手裡能有點餘錢呢？”妹夫開大車，每天很辛苦，很少有休息時間。可是多年下來，四十多歲的他卻沒能攢下一點點錢。兩個孩子念書要花錢，老母歲數大了要贍養，他們夫妻有點病要吃藥維持，全家還要交養老保險……生活根本不允許他稍作懈怠。忙着掙錢尚無盈餘，慢下來，一家子喝西北風嗎？
生活總有許多無奈，有些時候，我們無從選擇，隻能被生活拖着走下去，這種感覺并不美好。當這種無奈成了日常，人們便無可避免地為生活所累，那他的生活自然要與慢生活相左了。
其五，沒有興趣愛好的人
這周雙休，閑來讀書，下棋，打球，觀賽……我的雙休日豐富多彩。同僚Z卻過得很無聊。他沒什麼愛好，不愛讀書，不愛下棋，不愛追劇，不愛做飯……挺好的休息日，他隻能在屋裡屋外轉來繞去，一邊還要抱怨：“好沒意思！”
有閑是慢生活的前提，閑了才能慢下來享受生活。然而沒有興趣愛好的人閑了往往無所事事，無所事事就會感到無聊，無聊怎能做到淡泊甯靜呢？
人各有志，以上這些人雖然過不了慢生活，或許他們隻習慣于自己的生活，并不想慢下來。人生百态，如果沒有不同之人多樣的生活狀态，人類社會就不會精彩紛呈。即便是同一個人，他一輩子的生活狀态往往也是多變的，如果沒有這些變化，人生也會寡淡乏味吧。
四
慢生活需要什麼條件呢？
其一，有經濟基礎
十多年前，我工資不高，要還房貸；孩子又小，要接送輔導，我的心裡時常忙亂且焦慮。究其根本，還是沒錢。如今，我的工資漲了，房貸還完了；孩子也大了，上寄宿學校，我便輕松了許多。錢真是好東西，有錢就是人最大的底氣啊！
人隻有具備了一定的經濟基礎，才更可能淡泊甯靜，結緣慢生活。連經濟基礎都沒有就想躺平的人，對家庭，對社會往往會有危害。我無害，我驕傲！
其二，喜愛本職工作
年少時，我就想當一名國文老師。後來，我如願實作了自己的理想。多年來，我挺愛我的工作。我喜歡學生求知的眼神，喜歡這工作讓我更豐富，更有識。平時讀書，寫字，寫文章正好與自己的工作相輔相成。如果不愛這份工作，我還會如此享受生活嗎？
一個人連本職工作都不喜愛，定然少不了痛苦與抱怨，我身邊并不乏這樣的同僚。那上課的日子，他定然不太舒心；疲于應付工作，他定然會浮躁。社會很浮躁，一定程度上就是源于人們不愛工作啊！
其三，自信
我能教好我的課，讀好我的書，寫好我的字，下好我的棋，教育好我的孩子，處理好我的家事……我分明已經純乎是一個完人了。然而世上本無完人，我敢這樣說，至少表明我很自信。
自信的人積極樂觀，相信一切都會向好。如果他向往慢生活，自會滿懷信心地去追求，“心想事成”的奧妙就在這裡。心态決定人生，如果連點自信心都沒有，人生的方向豈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其四，自律
抽煙不好，酗酒不好，熬夜不好，肥胖不好……這些誰都知道，但還是有很多人改不了。這些人大概就等醫生說“再不改正，小命難保”，他們才會真正去改變。中國人講究養生，而養生的前提是自律。我也講究養生，當然也比較自律。自律的生活很規律，能讓我更有信心安排好自己的慢生活。
自律不啻于一種修行，自律幾天容易，一直自律卻很難，是以很多人都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不自律的人往往耽于吃喝玩樂，放縱的生活使人沉溺于物質享受，而忽略了高尚的精神追求，二者無法平衡，自然與慢生活背道而馳。
其五，興趣廣泛
“你除了上課，一天坐那兒讀讀寫寫的，多無聊呀，”一位同僚對我說，“換了我，根本坐不住！”
我笑笑：“那你一定沒啥愛好。”
“你可說對了，”她有些驚訝，“讓我閑坐着，我隻能玩手機。”
我正看書，她問：“你看什麼書？”
我給她看封面，她一看是《紅樓夢》，撇嘴道：“我可看不了這麼高端的書。”
“《紅樓夢》不算高端，”我指着旁邊一本《易經》說，“這本才高端。”
“哎喲，以後該叫你‘齊大仙’了，”她轉身走開，“我還是去刷我的抖音吧。”
看着她無聊的背影，我搖搖頭，轉而繼續在我的“紅樓”裡徜徉。
工作之外，我們都有閑的時候。閑是福分，是放飛自我的契機，是慢生活中最适意的部分。把閑時安排好，生活才能更充實。這時個人的興趣愛好至關重要，興趣廣泛是解決無聊最有效的方式。利用閑時把自己的興趣愛好充分發揮，一定會使人意解心開，血脈通融。缺乏興趣愛好的人容易無聊，無聊自然情緒不佳，當然就少了慢生活的那份悠然。把閑時托付給手機，實在有些暴殄天物啊！
其六，未雨綢缪
當老師挺辛苦，上班很早。每晚我都會把第二天要用的東西準備齊全：穿什麼衣服，帶什麼東西都想好了，擺在顯眼的地方，早晨出發便忙而不亂。到了周末，我也要把休息日做好安排：去哪兒遊玩，去哪兒購物，去哪兒參加活動，然後精神飽滿地迎接新一周的工作。要是準備不到位，則可能給自己制造麻煩。一次出門，因我沒能把手機提前放包裡，是以就忘帶了，結果這一天别人都聯系不到我。快遞不能及時取，接人不能及時到，麻煩别人且不論，關鍵自己心裡總惦記。惦記事的滋味是心神不甯，我哪還有心思靜下來讀寫呢？
急則生亂，凡事早做準備，臨事才能有靜氣，“靜能生慧”嘛。我也有忙的時候，想要忙而有序，就須有未雨綢缪的态度。臨時抱佛腳的人是難以領會慢生活的意趣的。
慢生活需要這麼多條件，可見能享受慢生活的人并不多。我能忝列其中，也算是大造化了！
五
心甘情願的事，我自會上心；然而違心的事，我往往會推托。前幾日，一位同僚求字。我們關系不錯，我便爽快地答應了。第二天，我就寫完了送給她。不想剛過幾天，她又送來一幅，說是代别人求字，這不是“一招一大夥”嗎？我都不認識那人，何必費力勞神，而讓自己不自在呢？那她就等着吧，接下來一段日子我會很“忙”，我保證“忙”過這段日子，她再不求字！文人就該有一點傲骨，不為名利而折腰，不為迎合别人而低眉。張弛有道，方是生活之道。
這幾天很冷，很多人都在抱怨。但嚴寒降溫，并未使人們降速，人們還是匆匆的。而我還在有滋有味地生活：天上有月，地上有雪，眼前有色彩，耳邊有風聲；案頭有書，手邊有筆，課上不乏激越，課下沒有無聊……慢一點，壞天氣并不會影響我的追求。
人生如茶須慢品，歲月似歌要靜聽。平靜地走，簡單地活，慢一點，随性一點：我活得挺好！
作者簡介：
齊成彪，張家口市人，高中國文教師。安靜，熱心，文質彬彬。愛讀書，勤于思考；愛寫作，體悟人生；愛書法，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