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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化屋古道

作者:天眼新聞

烏江源百裡畫廊,貴州人民的母親河烏江的南源、北源在此彙合,就和烏蒙大地的湯湯之水向東去,一入長江不複回。遠處,兩岸青山相對而出,懸崖絕壁水映成趣,一橋飛架驚鴻一瞥,平鋪的是綿綿群山,凹陷的是溝壑縱橫;近處,入眼的是連綿成片、卧居林間而斑駁盡顯的化屋村民宿居所,星星點點、若隐若現地點綴着這片青山綠海,在深冬陽光的掩映中熠熠生輝。自從2021年春節前夕,習近平總書記到訪這片土地之後,這些民宿如雨後春筍,造就眼前靜谧、和諧而滌蕩人間纖塵的旅居之所,依然不染繁華之後的落英。

探訪化屋古道

一條嶄新的旅遊公路蜿蜒而至,仿佛是為了友善民宿的出入而來,卻又調頭一轉、沒入腳下茂密的林間,便成了通往化屋村烏江邊緣寨子的交通要道。漫步其間,人來車往,熱鬧亦可以稱得上非凡;往來車輛,喇叭不斷,昔日交通不便去而不返。道路的盡頭,村子靜卧,頭頂一橋飛架,東西天險瞬間變通途;腳下江水微瀾,猶若處子之靜,波瀾不驚。車輛沿路而轉,豁然開朗之處,便是化屋苗族村民世居的寨子,歡聲笑語、黃發垂髫,撒滿化屋村民幸福的笑臉……俨然世外桃源的樣子,這些都是鄉村振興的源泉。

沿着柏油路通往化屋村的方向,很快就能找到當年6戶苗族先民攀崖而下的路口,是公路沒有修通之前化屋村與外界聯系的一條古道入口。化屋村通往外界的古道有三條。時光還得回溯他們遷徙的盛唐時期,躲避戰亂的10戶歪梳苗支系人家來到黔西市新仁鄉後,沒有選擇定居群益村陽金寨的6戶人家覺得還是不太安全,就兵分三路,尋找更為安全的居所。三路歪梳苗先民都找到徒手扒着烏江左岸懸崖而下的通道,分别在位于新仁鄉的這一段河谷中定居下來,形成了三個村子。當初,三路先民下來的道路也就成了每個村子與外界溝通的古道。因為先民當時都是用手扒着懸崖下來的,是以三條古道都叫手扒崖古道,記者踏訪的便是居中的那一條古道。

冬日的陽光透過樹林掩映的古道,斑斑點點灑在公路一側的枯草叢中。斑駁陸離的樹林深處,古道豁口空曠的天地依稀可見,灰白泛青的便是對岸懸崖絕壁及其山頂之上長青的樹叢。豁口之上的斜坡,一台小型挖掘機在午後的陽光中不停地忙碌,其下就是當年苗族先民攀援而下的懸崖。“習近平總書記來了之後,化屋村發生了巨變。村民都過上了好日子,但他們沒有忘記來時路……撫今追昔,不時還會循着祖先的足迹,體驗祖輩艱苦的生活。”同行的新仁鄉黨委書記謝琨介紹,“鄉黨委決定維修古道的原因有兩點,一是着眼古道行走村民的安全,二是古道風景極佳,沿途欣賞,皆為上乘水墨山水畫”。在踏訪的間歇,放眼古道,全程入畫,水墨、寫意……需要的渲染一應俱全;矗立高點、全程觀景,看山、看水……想要的風景交相輝映;林間小憩,渾然天成,看天、看地……天地色彩各不同、早晚意趣各相異。

探訪化屋古道

“嗒嗒嗒……”化屋村古道的維修熱火朝天,挖掘機在不斷地作業。謝琨提議體驗一次“攀援而下”的感覺,記者好奇、也想一探究竟。沿古道豁口敞開的方向而下,最為低窪之處便是我們攀援的起點了。站在懸崖的頂端俯視,眩暈之意抽空了所有的好奇心。收回目光,謝琨已經沿着他們剛建好不久的防護欄走了好幾級光滑的石階——分布在懸崖上的幾個僅能立足腳踏點,多數依附于懸崖縫隙之中長出的樹根之上。有了扶手的保障,“攀援而下”的心跳才沒有懸崖頂端俯視那麼激烈。依着懸崖、折着之字形而下,很快就到了懸崖垂直居中的位置,昂頭望去撲面而來的懸崖絕壁讓人窒息,聊可慰藉的是挂在空中的那些折疊的防護欄;轉身放眼望去,青山如黛,碧綠如洗的江面纖塵不染,微波泛起、蕩漾開去的時候,對面刀削的懸崖卻矗在腳下的江面,阻擋了它的去路。回到腳下的古道,左側是嶄新的護欄,腳下有若深淵萬丈。同行私人,膽大的可以放眼欣賞無限的風光,膽小的隻能盯着腳下的羊腸小道,臨着深淵、履着薄冰,顫顫巍巍而下……

踏上古道之前,一直好奇,是什麼造就了化屋村先民攀崖而下的勇氣?中國苗族的曆史是一部不斷遷徙的曆史。他們不斷遷徙的曆史過程,被苗族婦女用其特有的刺繡、蠟染記載在他們日常穿戴的服裝上,苗家的盛裝被譽為遷徙的史書。苗族遷徙入黔,從楚國人莊蹻入滇始到清朝中後期,都有苗族遷徙入黔的記載。化屋居所因戰亂遷徙至此的記憶,始于唐朝中後期。當時的黔西尚屬蠻荒之地,新仁鄉群益村自是深山老林,當初逃難至此的歪梳苗10戶先民,4戶選擇這個遠離戰亂、安居樂業之地居住,但另外6戶并未由此停留,而是繼續尋求他們的終極世外桃源——化屋基。

逃難至此的6戶苗族先民在此居住,跨越千年,過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清朝道光年間,黔西州優貢何思貴(字天爵)作詩《化屋基》:“潭潭白浪夾重岩,先是何人辟草萊。今日桑麻雞太處,春風得意笑顔開。”陰山居士谌芳玲作詩《筍子岩》:“百萬山頭接遠天,河流鼎沸震雲間。柴夫揭曉束薪木,漁子乘昏吸玉泉。鶴唳猿啼嗟暮雨,龍騰鳳起跨朝煙。閑攜村侶遊斯地,餘憩吟哦興倍添。”

探訪化屋古道

先有同治年間的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率隊從安順入黔西,選擇從化屋基的三岔河渡口,也就是烏江南源和北源的交彙之地突破。在化屋先民的幫助下,石達開成功夜渡三岔河。唢呐、蘆笙齊奏,鑼鼓、铙钹共鳴,化屋基的先民以最為熱烈、盛大的儀式歡迎翼王石達開的到來。殺牛、殺雞……苗族咂酒,化屋先民傾其所有、熱情款待翼王石達開和他的部隊。

盛情之下,實在難以推辭,更何況化屋先民全力幫助翼王渡河來此。情到深處,盡興之餘,石達開就和苗族同胞一起喝酒、唱歌、跳舞;酒過三巡,詩興便起,翼王賦詩一首:“千顆明珠一甕收,君王到此也低頭。五龍抱住擎天柱,吸得黃河水倒流。”此詩便在化屋基流傳至今。“君王到此也低頭”,與此相反,翼王石達開到化屋基不是低頭,而是融入其中,與化屋先民同樂,深受化屋先民的愛戴和敬仰!

臨别之夜,石達開深感化屋先民的厚愛,想要答謝他們又不知如何着手。就問居住的那戶人家說:“我明天就要走了,可以滿足你們一個願望。”當時,那家人感覺居住在這世外桃源之地,什麼都不短缺。似乎是環顧整個房間而言其他地說:“畫屋有一點不好,夏天蚊子多,叮人、吵人……”“這個好辦,我把這些蚊子抓起來,以後叫它乖乖的!”這戶人家的話還沒說完,石達開就接過話茬。石達開走後,一路之隔的兩個寨子,被石達開抓了蚊子的寨子,至今夏天都沒有蚊子……

與石達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吳三桂。康熙三年(1664)三月,吳三桂領清兵與水西兵戰鬥,史稱吳王剿水西。經此一役,飽受戰争傷害的何止水西大地的彜族同胞,還有苗族等在水西之地居住的民族同胞。即使是化屋基這樣的化外之地,也難逃吳三桂的鐵蹄。吳三桂進入化屋基之後,部隊在三岔河一帶被困了兩個多月,波及水西全境的這場戰争才戛然而止。

相傳,當時的吳三桂騎着他的戰馬,從織金縣大坪鄉牛圈房過河來到化屋基。順江而下到達筍子崖後,戰馬失踢、倒地不起,最後葬于筍子崖下。經此變故之後,吳三桂感覺兆頭不好,于是就選擇“低頭”,停止了對水西的戰争。“君王到此也低頭”,似乎是石達開到此一遊的竭語,它不就是暗喻“吳王到此也低頭”嗎?時至今日,化屋村許多中年人依稀記得,改革開放後在筍子崖下的一次發掘,考古小隊的從業人員挖出了戰馬的遺骸和馬鈴铛。

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李文勇

通訊員 劉宇浩

編輯 楊錦焘

二審 謝朝政

三審 李文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