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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甘露:在曆史現場中,用想象抵達真實

作者:文彙

從80年代起,孫甘露以先鋒作家的姿态陸續發表《通路夢境》《信使之函》《請女人猜謎》《我是少年酒壇子》等實驗作品,這些早期小說被複旦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宏圖比作“帶有非常強烈的夢幻色彩的詩”,其新作《千裡江山圖》作為一部寫實主義的紅色叙事作品,同其早期先鋒作品形成明顯差異。這一轉型如何形成?如何從内在的想象轉向對外在具體曆史事件的細膩書寫?這樣的寫作又會對讀者産生何種影響?

4月23日世界讀書日,複旦大學文科圖書館坐滿了讀者。著名作家孫甘露為“閱讀上海”——2024年複旦大學第十二屆讀書節開幕,并同王宏圖教授展開對談,對談由複旦大學圖書館館長、中文系教授陳引馳主持。

先鋒派的轉型,回到曆史現場的願望

回到曆史現場,複現那個年代的上海故事,是孫甘露創作《千裡江山圖》的願望。故事發生在1933年農曆新年前後,距今已是91年有餘。“作品的藝術形式與它的描寫對象有關,我要寫嚴肅的紅色題材,寫實主義的手法便自然而然出現。從1921年建黨到1933年中共中央轉移撤離上海轉移到瑞金蘇區的曆史,都構成小說的背景,我必須仔細學習黨史軍史,請教專家,容不得半點馬虎。”

除了題材的要求,孫甘露本人經曆與觀念的變化也助推了此次作品的“轉型”。“80年代20歲的我,無法體會到60歲人的心境。”正如他年輕讀托爾斯泰作品時沒什麼印象的一句話,現在重讀時才産生了強烈共鳴。青年時期的幻想與不受拘束,讓孫甘露自然有着不斷突破與嘗試的願望。而如今的孫甘露也在不斷吸納着更加鮮活的經驗,感受着不同年齡段的表達。

孫甘露:在曆史現場中,用想象抵達真實

盡管如此,對現實與曆史的感應,是一條“轉型”前後互相呼應的線索。孫甘露認為:“從當時來看,改革文學、反思文學、知青文學既是對曆史的反思,又不滿足于此;包括當時的朦胧詩寫作是對小說形式的反思,但也并非是要脫離現實。總之,我認為都是在從不同的新視角重新認識曆史與現實。”

想象抵達的“真實”,有時比曆史材料更真實

寫實的創作并非材料的競賽,想象力與曆史材料應二者兼之。如何處理曆史材料,如何平衡想象力與曆史史實的關系,是孫甘露認為創作曆史小說的核心問題。“寫與曆史相關的作品自然是慎之又慎,但是不可能完整‘還原’曆史,很多當事人的回憶錄或口述并非完全可靠,他們的立場、心理狀态都可能使事情的含義發生變化。”孫甘露在文學中創設了一種曆史的空間,即“大事不虛,小事不拘”,尊重重大曆史事實,合理複現曆史場域,同時運用虛構與想象突出具體時刻的某種抉擇。“曆史材料不一定展現在小說中,但是要心中有數。讀者千人千面,你不知道哪個細節會對讀者起作用。”

“有時候想象抵達的‘真實’,比曆史材料更真實。”一封未經署名的信、一份1933年4月4日犧牲名單、一份采訪材料的節選,是《千裡江山圖》書末的三個附錄。孫甘露回憶,附錄似乎加強了故事的真實感,不少讀者讀到此處非常感動,他們驚歎“原來這個事情是真的”,但孫甘露在現場揭露了“答案”,“其實從書名到附錄的最後一個句号,全是虛構的”。所有的小說細節都在确立話語權,讀者在閱讀過程中逐漸建立起對小說的信任,這一信任也在文末升至頂端。

孫甘露:在曆史現場中,用想象抵達真實

孫甘露善于從漫長的曆史長河中挑選出富于人性光輝的瞬間,正如他始終認為“研究文學與研究人相通,外部事件使由人感覺、想象和推理的,是以在我看來,人在特殊環境中把沒法說出的話說出來,是最有魅力與戲劇性的時刻。”孫甘露對于聲音的豐富處理經常受到關注,對此他表示,某一時刻的聲音展現作者對人性的觀察,這樣的觀察或許跟聲音有種天然的關系,但重點不一定是對聲音的描述、對抑揚頓挫的強調,而是對人性的體認。或許《千裡江山圖》中不斷出現的19世紀俄國革命民主主義詩人涅克拉索夫的詩句“他們說暴風雨即将來臨,我不禁露出微笑”就是無數例證之一。

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毛尖近期在思南書局時提及“今年大概是‘千裡江山圖年’”,廣播劇、電視劇、電影……《千裡江山圖》正在從小說文本改編為各種文藝作品,這一活躍實踐也使其成為當代文學的生動案例。

孫甘露:在曆史現場中,用想象抵達真實

文:孫彥揚(實習生)

圖:主辦方 孫彥揚(實習生)

編輯: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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