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專訪北影節創投評委曾國祥：真誠是新導演最珍貴的品質

從2001年在電影《幽靈人間》裡奉獻銀幕首秀，到2006年在電影《伊莎貝拉》首次挂上編劇之名，再到2010年首執導筒拍攝電影《戀人絮語》，中國香港電影人曾國祥完成了從演員到導演的重要跨越。

近年來《七月與安生》《少年的你》兩部電影的接連成功，他捧出了周冬雨、馬思純兩位影後，自己更是拿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和最佳導演等重要獎項。鑒于文藝和商業上的雙重成功，外界将曾國祥視為中國香港乃至華語電影界重要的中堅力量。

在香港出生，赴加拿大求學，北上内地拍片，再到海外合作，曾國祥調侃自己是一個遊走在不同地區、漂來漂去的“邊緣人”，也許是這樣多元的成長背景也幫助他成為北上最為成功的香港導演之一。

2024年4月舉辦北京國際電影節上，首次參加北影節并擔任創投單元評委的曾國祥分享了自己的從業經驗。“我從一開始做場記、副導演做起，後來有導演給了我機會做演員，那段經曆對我來說太寶貴了。青年電影人盡量在電影制作裡面多嘗試不同崗位，這樣才會更全面了解拍戲電影制作是怎麼一回事。”

北影節期間，圍繞青年電影人發展、香港電影新趨勢以及電影如何實作文藝和商業平衡等問題，南都記者專訪曾國祥。當談及新導演的發展，“真誠”是他口中的關鍵詞，“對于新導演的新作品，更重要的是看到他個人真誠的表達，這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師承陳可辛，曾國祥同樣強調電影文藝價值和商業價值并不沖突，香港電影團隊進入内地市場需要用心去了解和聆聽本土文化。“我希望香港年輕導演可以多了解内地，來内地發展，也希望有内地導演能夠在香港找一些獨特的故事并在香港拍攝，多一點交流肯定是好的。”

當被問及最欣賞的内地電影人，社會學背景出身的他毫不猶豫地告訴南都記者“那肯定是婁烨”。

曾國祥。受訪者供圖

南都對話：

南都：你是今年北影節創投單元的評委，對于新人導演有哪些建議？

曾國祥：我以前也是新人導演，也曾站在類似舞台上推廣自己的故事，是以我覺得這個非常好的學習機會。面對這麼多投資方和評委，如何去講好自己的故事，這對于新人導演來說都是一個很好的練習。其實我沒有什麼特别建議，希望他們能夠找到自己真心想要表達的故事，這會幫助他們更好地把故事說出來，真誠是最重要的。

南都：雖然一直有港片已死的論調，但近年來香港電影也湧現了很多新導演，他們大都立足香港本土視角，拍攝中小成本影片。怎麼看待這樣的新趨勢？

曾國祥：我很開心看到湧現了這一波新導演。以往大家對港片的印象都是以動作片為主。但這些新導演很不一樣，很多人都是學院派出身，關注社會議題，拍攝社會寫實的題材。能有更多不同的導演和不同的類型，對于電影産業也是非常健康的事情。

南都：他們似乎呈現出一種逆商業化的趨勢，電影人如何在文藝和商業之間找到平衡？

曾國祥：其實這兩個事情沒有沖突，比如我的恩師陳可辛導演就可以将文藝和商業平衡得很好，我自己也一直在學習這件事情。不過我覺得對于新人導演，很難要求他們在第一部作品中就能把握這個平衡。對于新導演的新作品，更重要的是看到他個人真誠的表達，這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因為很多人拍了一兩部電影後，可能就沒有了初心，也許作品裡就會多一點計算，這是很難避免的，是以新導演的頭一兩部作品非常重要。

南都：不少香港電影人北上都面臨文化差異、水土不服問題，你是北上比較成功的導演，你如何解決文化差異的問題？

曾國祥：我覺得沒有太多差異，最重要的是有沒有用心去了解和聆聽。我想着也不單是文化差異的問題，也許有的導演沒有很想要真正了解這個地方，或者他們更想要表達比較個人的東西，那就不一定适合在其他地方拍戲。

就我的成長背景而言，我在香港出生，去加拿大求學，來内地拍戲，也去過海外拍片，一直都在漂來漂去，是以我很想要了解每個不同的地方，這也是我感到很幸運的事情。在每一個地方了解當地文化，跟當地人交朋友，這是一個讓我很享受的過程，是以我很願意去了解、去聆聽，這很重要。

南都：你在内地拍攝了不少電影，也參加一些表演的綜藝。内地和香港電影和電影人有何不同，你感受如何？

曾國祥：比如之前我在香港拍的一些電影，也沒有被認為很像典型的香港電影，是以我說不好所謂香港電影到底是什麼，内地電影是什麼。對我而言，一切都是回到最基本的想法，好的故事、好的人物才是最重要，我不會特别去區分這是一個香港電影還是内地電影。

每一次我跟内地的導演、演員或是電影人溝通都會學到很多東西，大家會帶來很多全新的觀點或者關注一些新近發生的事情。比如這次做北影節創投評委，從和其他評委的交流中也學習了解了一些能夠刺激到我的東西，這讓我很享受。

南都：對于增進内地和香港的電影文化交流，你有哪些想法？

曾國祥：我當然希望大家能有越來越多的交流。作為一個香港導演，我能夠在内地發展和拍戲感到非常開心。内地有那麼多豐富的故事，能夠跟不同的人交流，感受不同的地域，這一切對我而言都非常具有沖擊力，也感到十分幸福。我希望香港年輕導演可以多了解内地，來内地發展，也希望有内地導演能夠在香港找一些獨特的故事并在香港拍攝，多一點交流肯定是好的。

南都：在正式執導筒之前，您也做過一段時間的演員。這段經曆對你當導演帶來哪些影響？

曾國祥：我覺得作為導演，一個最重要的功課就是怎麼和演員溝通，怎麼調教和帶領演員。演戲的經驗是我非常寶貴的一課。雖然我現在身為導演，但也能從演員角度去思考一個劇本，思考一個電影制作，然後去了解演員的擔憂是什麼，盡量多關心他們。很多時候演員都是很脆弱的，因為他們要在那麼多人面前赤裸裸地坦開心扉，這是一個讓人非常沒安全感的工作。導演應該盡量提供一個讓演員覺得安全的空間，讓他們沒有擔憂地放開自己來表現，是以我覺得這段經曆非常重要。

南都：未來你還想嘗試什麼類型的片子？比如你很喜歡王家衛導演，會考慮拍攝類似的風格嗎？

曾國祥：我沒有嘗試的電影還很多，現在開發的項目也有好幾種類型。我沒有一定要嘗試的類型，最重要的還是找到能打動我的人物跟故事。我不會模仿王家衛，很多時候模仿别人都不會有好結果。王家衛的個人風格很獨特，但我不覺得自己是個人風格非常強烈的導演，更多時候會從故事本身适合用什麼拍攝方法上去考慮。

南都：最後一個問題，你比較欣賞哪位内地電影人？

曾國祥：那肯定是婁烨，他是我最喜歡的内地導演。

采寫：南都記者 黃莉玲 王子黎 發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