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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河上的月光:十八,一句戲言坑害人,兩塊銀元老淚零

作者:鬼眼穿魂
蒙河上的月光:十八,一句戲言坑害人,兩塊銀元老淚零

“就這樣結束了,連一句告别的話都沒有,結束了。”陳思農神志真的有點不清醒,嘴裡嘀咕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家的。

他一回家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淚沒有了,歎息沒有了,腦海裡一片空白。萬長根和郭紅秀訂婚的事情,他不敢相信是真的,但黃大龍的話又令他不得不信。

他後悔和她說了晦氣的話,什麼流浪,什麼會瘋掉,讓她徹底冷了心。突然,他又想起了廖小花氣憤之餘說的話,說郭紅秀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萬長根即使追到了她也長久不了,她還會喜歡比他更優秀的人。當時,廖小花說的是氣話,可惜現在應驗了。

木已成舟,他很自責,怨自己沒有能力,除了滿腹牢騷和多愁善感之外,身無長物。他暗忖:郭紅秀考慮到今後的生活,選擇萬長根無疑是對的,什麼海誓山盟、地老天荒,那不都是哄哄小孩子的麼。

田大嬸見郭紅秀好久沒來,還特地跑來問周月娥:“你家思農談的那個女仔好像好久沒見來過哦,他們現在談得怎麼樣了?”

周月娥正忙着炸油豆腐,準備過年的食材,說:“田家人,你也不要多問,年輕人的事我們不懂,也管不了。她來的話,我煮兩個雞蛋給她吃;她不願來,我去拖也拖不來。”

“這個是,父母隻能做父母的事。”田大嬸問不到具體情況,心裡也頗為難受。她又走到陳思農的房間門口,從房門虛掩的兩個指頭大的縫隙裡往裡看,隻見他正靜靜地躺在床上,不禁發出了一聲歎息:“老古話說得好,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唉……”

失戀了的陳思農睡不着,吃不香,幹什麼都提不起興緻。

快過年了,哥哥陳思明不再随叔叔外出學手藝了,在家和父母一起準備年貨。大年三十春聯一定要貼出來,家裡也就陳思農文化高一點,往年春聯都是他寫的,現在他遲遲不動筆,叫了他幾次都不起來裁紅紙,着實令人頭疼。

“思農,别的事情不要你做,你起來寫紅紙呗。”陳思明走到床前掀起蓋在陳思農身上的被子,說,“你怎麼又像以前一樣了呢?打起精神來哦。”

“等一下再寫。”陳思農眼睛都沒睜開來,又把被子蓋上了。

“别人家的紅紙都貼起來了,還要等到幾時?”陳思明加重了語氣,“你被那個女的傷了心啊,有什麼好傷心的,還不是嫌我們家窮,越是這樣越要争口氣,活出個樣子來給她看。快起來,快起來。”

陳思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陳思農從床上拖起來,鼓勵他說:“你愛好寫文章就寫,你現在不是又發表了一篇麼?我走過多少個村莊,至今還沒聽說誰有這個能耐,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何必自怨自艾?”

“好,你切紅紙我來寫。”陳思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說。

在客廳的八仙桌旁,兄弟倆一個用剪刀切紅紙,一個寫。寫好的對聯放在一邊,等墨幹了再貼起來。

紅紙上的字墨迹幹了,兄弟倆每人拿一把用稻草紮的小刷子,蘸上自家用米粉熬的漿糊,往紅紙背面塗一遍,分頭在各個門框和牆上貼。雞籠、豬欄、牛欄、竈台、風車等,每個地方都要貼寫了吉祥字的紅紙,什麼金雞報喜、水草長生、六畜興旺、小心火燭之類。他們倆忙了一個上午,總算把該貼紅紙的地方都貼了,整個家都變了樣,一片紅,這就叫紅紅火過大年。

貼了紅紙還不算完事,周月娥抓了一隻開叫的紅毛公雞,用菜刀在雞脖子上切了一個小口子,讓雞血滲出來。她拎着公雞往每張紅紙上擦一點雞血,把雞疼得咯咯叫。這是千百年遺傳下來的風俗,叫祭門,期盼來年有個好盼頭。

過大年全家人都要高高興興,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都要藏起來,不然,來年更是沒有好運氣了。從小到大,母親周月娥都是這樣教育陳思農的,他似乎也相信了這回事,決定抛開一切煩惱和傷痛,好好過個年。

以前,年夜飯朱婆婆都是一個人吃,不來陳厚仁家,也不去陳厚德家。今年,陳思農決定把朱婆婆接到家裡一起吃團圓飯。朱婆婆不喜歡熱鬧,說:“思農啊,等下奶奶去你家吃年夜飯,沒去你叔叔家,也不好吧。”陳思農說:“我爸是老大,我叔叔是老二,你去我家他怎麼會有意見呢?”

從大年三十早上開始,村裡的爆竹聲就沒斷過,此起彼伏,好不熱鬧。一家人坐在八仙桌邊享用着一年到頭才有的豐盛的佳肴,個個臉上洋溢着過年的喜悅之情。

有個疼自己的孫子,朱婆婆心裡高興,也喝了幾口谷燒酒。她對陳厚仁說:“厚仁,我看我們家好運要來了,老二肯收思明做徒弟,思農又有個特别懂事的女仔看中,好運真的要來了,好日子要來了。”

說到郭紅秀,大家都不插嘴,又怕勾起陳思農的傷痛。可是,朱婆婆不知道真相,對陳思農說:“思農啊,我看那個女仔真的好,你可千萬不要欺負她,好好待她,什麼事都讓着她一點。”

陳思農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好在朱婆婆并沒有把送了兩塊現洋給郭紅秀的事情說出來,不然,周月娥聽了肯定一肚子氣。

“好什麼好,以後你不要再提她了,給了你兩百塊錢就老是記着她。”周月娥也管不了什麼,不許朱婆婆再提郭紅秀。

郭紅秀給了朱婆婆兩百塊錢,本來沒人知道,是她自己說出來的。朱婆婆見周月娥臉色不對,還不讓她提郭紅秀,滿臉疑惑。

陳厚仁口直,直截了當地說:“媽,那個女仔又看不上思農,跟别人訂婚了,以後不要提她。”

“這樣啊。”朱婆婆這下後悔給了郭紅秀兩塊現洋,因為那是祖傳的東西,豈能傳給外人呢。可是,她又不敢說出來,看着陳思農,她慢慢伸出了兩根手指,意思是:給郭紅秀的兩塊現洋怎麼辦?能不能要回來?

周月娥以為朱婆婆想把那兩百塊錢還給郭紅秀,說:“是她自己給你的,不是你問她要的,她如果有臉來向你要,你就還給她。”

朱婆婆搖了搖頭,還是看着陳思農。

“奶奶,算了,就當是弄丢了,不要了。”陳思農不得不說,但也沒有把話說明白。

“那個女仔很會打扮,估計娶了也難養得起,丢了就丢了,沒什麼可惜的。”陳厚仁無奈地說。

那兩塊現洋是朱婆婆一生的身家,要傳也要傳給她認為最親的親人,沒想到進了别人的口袋。她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心疼那兩塊珍藏多年的現洋,眼淚都掉下來了。

“早知道這樣,她當時要還給奶奶,我就接了算了。”陳思農心裡也後悔起來,但沒有說出口。

現在朱婆婆為了兩塊現洋還流眼淚,陳思農不知該怎麼辦了。

朱婆婆抖抖索索地從口袋裡掏出郭紅秀給她的兩百塊錢,放到陳思農面前,說:“你去還給她,她不是我們家的人了,别人家的錢我一分也不會要。”

“算了,我和她面都見不到了,怎麼去還給她?”陳思農把錢抓起來又塞到朱婆婆的口袋裡。

“不要不要。”朱婆婆又把錢掏出來,說,“我年紀大了,行動不便,你想個辦法,這錢一定要還給她。”

陳思農心想,奶奶不要郭紅秀的錢,目的就是想要回那兩塊現洋,這下可難辦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陳思農和陳思明兩兄弟去給長輩拜年,拜完年回來把家裡的黃牛牽出來喂。

大年初一牛出欄也有講究,要在牛後面放一挂爆竹,牛聽到爆竹響便會吓得跑起來,跑得越快證明今年耕田就走得快。假如放了爆竹牛還是在原地不跑,那就證明牛今年耕田不會很利索,會影響生産。這些當然是迷信的說法,但大家還是持“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不然,這年過得怎麼會熱鬧呢。

陳思農準備放爆竹了,陳思明把牛繩搭在牛背上,友善它跑。爆竹一響,陳思明唯恐牛不跑,在它屁股上加了一鞭,這下牛跑得飛快。

陳思明去追趕牛,陳思農回到家裡,坐在火爐邊烤火邊嗑葵花子。

有句俗語:大年三十勤快晚了,大年初一勤快早了。大年初一沒有誰會幹活,哪怕家裡的地面再髒也不能掃,留着明天再掃,在家就是吃吃玩玩,特别惬意。

大年初二,大家都要去當外甥,給外公外婆、舅舅舅媽拜年,是以,老同學和朋友之間走動會選在初一。現在,陳思農哪也不想去了,也沒地方去,因為要好的黃大龍和廖小花訂婚了,萬長根和郭紅秀訂婚了,就剩下一個楊曉麗,可人家在複讀,不好去打擾。眼下,就數他陳思農形影相吊,着實有些悲涼。

當正陳思農在火爐邊百無聊賴地嗑着瓜子之際,萬長根和黃大龍來了,約他一起去太平觀玩。

見到萬長根,陳思農雖沒有到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地步,但也心裡極不舒服。他不想去太平觀,去别的地方就去。

“幾個美女都在太平觀,你不去那裡想去哪裡?”萬長根不解地問。

“不想去哦。”陳思農伸了個懶腰,也懶得問萬長根是不是真的和郭紅秀訂婚了。

“去呗,又有什麼?同學之間。”黃大龍也來勸陳思農。

陳思農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他想去看看郭紅秀會不會把那兩塊現洋還回來,她若是要還,那他就接了,這樣也好向奶奶有個交待。

大好的天氣,陽光在頭頂照着,他們三個人騎着自行車直奔太平觀。

他們先約上了楊曉麗和廖小花,然後到了郭紅秀家的門口。陳思農猶豫着,不想進門。

“書呆子,你愣在這裡幹什麼?進去呀。”萬長根過來催。

陳思農咕噜咕噜咽了兩口口水,終于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長根,以前紅秀和我好過,現在你們倆訂婚,我進去和她見面真的太尴尬了,還是不進入哦,我先走了。”

“你聽誰說的哦?莫名其妙!”萬長根一臉疑惑,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這還有假,大龍告訴我的,别把我當傻子哦。”陳思農說完就要走。

“你别走,我現在就把紅秀叫過來,當面問清楚,看看有沒有這回事。”萬長根扯長脖子就喊起來,“紅秀、紅秀,快出來哦。”

郭紅秀從屋裡跑出來,不知有什麼事。

“紅秀,書呆子說我和你訂婚了,說是大龍告訴他的,有這回事麼?”萬長根為證清白,臉都漲紅了。

“沒有的事,大龍怎麼能這樣說呢?”郭紅秀氣得沒有辦法,又把黃大龍叫了出來質問。

黃大龍矢口否認,說那隻是和陳思農開的玩笑。

“兄弟啊,什麼玩笑不好開,開這種玩笑,真是的。”萬長根朝陳思農揮了一下手,“進去。”

陳思農一一和郭紅秀的父母親握手拜年,然後和大家坐在一起喝開水吃點心。他發現,郭紅秀的父親好點,她母親和誰都聊得開心,就是不和他說話。他如坐針氈,巴不得有人提出一起去外面走走。

“今天天氣好,我們不要坐在屋裡,去街上走走。”萬長根喝了兩杯開水,覺得口不幹了,提出了建議。

“是哦,好多人在外面走,大年初一不要窩在家裡,要運動運動。”楊曉麗第一個站起了身。

集市上鑼鼓喧天,賣藝的在那裡打拳耍刀,圍了好多人在看。他們快步往那裡走去,去晚了怕人家耍完了。

陳思農踮起腳尖往場内瞧,隻見一個師傅光着膀子,腰間紮了一根紅布條,打了一套拳,一拱手,又上來一個耍大刀的,耍得不太好,後空翻時,刀險些割到自己的腳。接着,有人擡來了兩張八仙桌,這是要跳桌子了。

正當陳思農看得入神之際,忽然聽見自己的口袋裡有東西掉進去了,叮當作響。他用手一摸口袋,是兩塊現洋,再扭頭一看,郭紅秀正站在她後面。他正要開口說話,見她沖他又是眨眼又是搖頭,隻好把到嘴的話咽回去了。

這種賣藝的人表演時間不會很長,因為還要往下一家走。圍觀的人也不要出錢,主要是由村上包紅包,包多包少随意。

看完了雜耍,萬長根意猶未盡,手舞足蹈地說:“我看那個胖子打的拳蠻好,呼呼,哈哈,黑虎掏心,旱地拔蔥。”他邊說還邊模仿,讓人忍俊不禁。

“不錯,你比那個胖子打得還好。”黃大龍鼓起掌來。

“書呆子和紅秀有誤會,都是你這個黃大仙給害的。我們到别的地方走走,讓他們把誤會解開。”萬長根說罷朝巷子裡走去,其他人緊跟其後。

陳思農和郭紅秀被撂在集市的中央,兩人相對一笑,可是,大庭廣衆之下,豈是私聊之地。

(待續。嚴禁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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